雨桐地頭道:“我說的都是事實, 主席不是讓我們要實事求是嗎?我聽D、聽主席的話, 如果我說謊話那就是欺騙D、欺騙政府、欺騙人民。”
小高再次拍桌子:“你是地主知道嗎?你不承認剝削勞苦大衆,難道說政府冤枉了你?今天不寫好就別回去了!”
於是雨桐只得再次敘述,孫浩再次執筆, 雨桐說的很平淡, 毫無波瀾, 而寫東西的孫浩不住聳肩,憋得難受, 最後把筆給了一旁的馬廣喜,跑出去找地方大笑起來,範文斌湊上來道:“有那麼好笑?看你什麼樣子!”
孫浩喘了半天才穩定下來道:“你知道那個諸葛雨桐怎麼說的嗎?她說啊,小時候家裡很窮,她沒真正理解越窮越光榮, 不投身革命, 反而任由家裡賣給了資產階級, 這是覺悟的問題。到了資本家不思悔改,沒站起來反抗,反而任由資本家打罵,盡心伺候他們。
如果當時把那一家人打死,國家就少了一家資本家,社會主義就會邁進一步。還有就是不該貪慕虛榮, 冒充有錢人家的小姐, 更不該嫁給冒充少爺的馮老五.....你說這是什麼資料?真是開玩笑!”
範文斌跟孫浩進來, 村委屋裡滿滿, 這次加上了富農高家,都要寫資料。兩人走過去看了一眼雨桐二次的資料,簡直胡言亂語,看着都是在檢討自己,實則說些雞毛蒜皮的事,範文斌把第一份資料拿過來看後多小高道:“你覺得這份有問題?”
小高起身道:“報告首長,這個諸葛雨桐就是個滑頭,不老實交代問題”
“那她應該交代什麼?這些資料我們都要經過調查取證的,如果哪一點不符合事實,別說你,我們這些協助監督的幹什麼吃的?你去看看第二份資料,那是你需要的嗎?什麼是資料?首先要做到實事求是”
小高有些不憤,但是在範文斌面前還是忍了下來,走去看了兩眼,更是驢脣不對馬嘴,上去拿過還沒寫完的資料道:“諸葛雨桐,現在你不光政治有問題,思想也有問題,今晚我們要開會着重解決你的問題。看到高長壽了嗎?你要向他們學習,認真仔細檢討,好好認清自己的錯誤”
範文斌皺着眉看區裡其餘幾人,那幾個好像以小高馬首是瞻,再看看高久立,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怎麼都很閒嗎?你們過來查賬都查好了嗎?”
區裡幾人道:“基本查好了,這幾天在覈實一下就有結果了”
範文斌給孫浩遞了一個眼色,他們經歷過太多這樣的場合,本不打算攙和,但是那個女人真被他們整總有些於心不忍,孫浩示意雨桐坐下,慢慢引導着把事情梗概做了調整,避重就輕,大錯絕不認,小不言的認幾個,只要資料通過了,今晚的大會先躲過去。雨桐馬上明白過來,不認錯肯定不行,能少則少。
一份資料基本上被大夥通過,因爲還要清村上的賬目財產,區裡的幾個把雨桐再教育責任交到了四個軍區幹部身上,同時要學習再教育的還有高長壽家和村上定爲富農的候作興家、馬文濤家的人,地點就選在徐老太家。
雨桐如蒙大赦,回家準備飯菜,碗飯吃了大家要學習。今天得虧了那幾人,不然真來一個批D,那滋味絕對不好受。晚飯做了稀飯和餅子,頓了一鍋幹豆角土豆,一盤鹹菜雞蛋。四人吃完了,等雨桐收拾好,看老太太緊張的樣子,範文斌道:“大娘放心,你要相信政府,我們這次主要是清查,不是針對某一個人一件事”他沒辦法說清,有時候身不由己。
“那就好,我家雨桐就是貧苦出身,嗨!怎麼就定了地主呢!”老人面苦心更苦,替雨桐擔憂。雨桐忙上去安慰老人,在這個時代,能活到七十多已經算是長壽,如果不是她精心照料,老人怕早就挺不過去了。
“媽,您跟國勝呆在屋裡別出來,我就是跟着學習學習,又不是我一個,高家和侯家、馬家都要來”雨桐把老人送回屋,囑咐好國勝看着增祖母。
各家來的都是成年人,每家都是兒女成羣,有的已經三世、四世同堂,地下站得滿滿,作爲村裡唯一地主成分的雨桐站在了最前面,但是她還是往邊上靠了靠,範文斌做了一個長篇大論,主要是談了國家政策,目前的形勢,學習的必要。
然後孫浩做了簡單發言,接下來就是雨桐他們談談心得體會,雨桐作爲代表首先做了發言,她站在那兒,頭微微低垂,把今天通過的資料背了一邊,然後表決心:“聽了範政委的發言,我更深刻領悟自己所犯的錯誤,爲了彌補罪責,我從明天開始願意清掃街道,給大家一個乾淨的生活環境,也洗刷我心靈上的骯髒”
範文斌等雨桐一結束髮言,馬上道:“諸葛同時認罪態度很好,你的提議也不錯,明天我跟村爲研究一下,下一個該誰了?”
高長壽站出來,發言,這羣人挨個輪過來已經過了兩三個小時,範文斌宣佈散會。孫浩整理開會記錄,田毅一拍牆:“你說這他媽的算什麼事?天天走這些過場有意義嗎?老子還不如帶人去野練”
範文斌臉色嚴肅起來:“你小子說話注意一點,這是從上到下都在搞得運動,你有意見?活膩歪了吧!小心你被整了!咱們過來走過程,對本分的該放還是要放,但對那些頑固不化的還是要改造教育”
“那你說諸葛雨桐提出去掃大街,這事怎麼辦?”馬廣喜道。
“幹活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那也算是教育了改造了!總比像某些地方整天拉出去批的好!”孫浩道。
“但是他們這些人都跟着提出來要去掃大街,村上就那四條街道,哪能用的了這麼多人?”田毅道。
“你們可別忘了,除了大街還有茅房豬圈、牲口棚,老太太和閨女不錯,咱們還是想一個萬全辦法,不能讓別人挑出太大毛病,能通過了,還能讓諸葛同志別太遭罪。我看牲口棚是不是好一點,我怕是清掃街道輪不上她,掏茅房還是太噁心,讓那些男人幹了!”範文斌道。
“那就安排她在他們生產隊清理牲口棚,現在不是在成立生產隊嗎?一個生產隊也就六七頭牲口,活兒看着髒,應該不算太累,總比掏茅房強”馬廣喜道。
四人就這樣決定了雨桐的命運,第二天他們把學習記錄讓村裡和區裡的人看過後,提出學習與勞動相結合的辦法,區裡下來的在其他村搞過,他們不提他們也會提。
“怎麼個學習與勞動相結合?”李茂興問道。
“就是要他們幹最髒最累的活兒,晚上照常學習”小高道。
李茂興看範文斌,範文斌把整理好的方案提出來,“男人就讓他們負責掏全村的茅房,女人清掃街道,嗯,諸葛雨桐作爲地主成分,我們四個研究後,也結合其他村子,讓她負責他們生產隊的牲口棚清理任務,大夥看有什麼意見?我們四個一致通過了”範文斌沒給他們過多思考,直接道。
李茂興一想也就明白了:“我沒意見”
四個大領導和村支書都同意了,再說這樣安排也算說得過,其他人無異議,這事就這麼定下。但是區裡的小高強調,思想學習還是不能鬆懈的,也就是晚上的學習照常。接着要做的就是清理排查,檢舉揭發,針對的是村裡幹部,雨桐他們被安排後再也沒人有空理她們。
雨桐和徐老太祖孫被分到第二生產隊,生產隊比互助組人多些,說白了就是以前的社,一個生產隊大約二、三百口人,二隊的隊長還是樊立興,會計周永貴。二隊的牲口棚有七頭牲口,一頭牛、兩匹馬、兩頭驢、兩頭騾子。牲口棚長十餘米,寬四米多,四個大石草料槽子。雨桐的任務是每天早上 把牲口的糞便清理出來,堆到糞堆上,裡面打掃一邊。
別的都好說,就是牲口的小便不好解決,牲口不分時間地點,他們就是隨地大小便,大便好弄,剷出來就行,小便鏟沒辦法鏟,收沒辦法收,只能不時換土,這就需要很多時間經歷。
牲口棚除了雨桐還有隊上專門安排了一個姓劉的老頭看牲口,劉老頭從前給高家趕大車的,一直沒成過家,他本身是從外地過來的,身邊沒親人,年歲大了,村上才安排他看看牲口。
老爺子不善言語,但雨桐看來心眼很好,就是爲人有些古板。有時雨桐來了,劉老頭已經幫她打掃的差不多了。做人要知恩圖報,雨桐也就時常把做好的菜餑餑帶給他兩個,偶爾還會煮兩個雞蛋給他。
“大爺,您老放着,別忙了!這些我來弄”雨桐一早過來又看到劉大爺在清牲口糞,把帶來的兩個還熱乎的菜餑餑塞給他,接過鐵鍬往糞箕子鏟糞,七頭牲口看到她異常興奮,搖頭甩尾。劉老頭笑笑,拿着餑餑進他的小屋燒壺水吃早飯。
這幾頭牲口跟他也有幾年了,但是還不如來了幾天的雨桐親,他搞不明白。但是這個馮老五家的是個好人,每次過來都會帶些飯菜過來,野菜的餑餑做的最是好吃,薄皮大餡,野菜吃不出苦味,但他吃出了豬油味,如果不是加了豬油,絕對做不出真麼好吃,豬油?這年頭一年都看不到一點葷腥,誰家捨得放這麼多油?但他很聰明的什麼也沒問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