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賣烤豆腐的攤位，李大娟忍不住感慨道：“這小姑娘真不容易，一天要做五六十斤的豆腐，男人都受不了，更何況她一個女孩子。”
“媽，人家隨口說的話，你也敢信？”
張昊搖了搖頭。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人家一斤豆腐只賣十塊錢，攤位費又那麼高，難道還能變出錢來不成？”
李大娟沒好氣道。
張崇信同樣也是滿臉疑惑。
張昊回頭看了一眼攤主，緊跟着解釋道：“媽，你們太小瞧人家了，人家不僅能賺錢，而且還是大賺特賺。”
“怎麼大賺特賺？”張崇信好奇道。
“問題出在糧票上。”
“糧票能有什麼問題？一斤換一斤，很公平啊？”李大娟一頭霧水。
周母拍了拍腦袋，突然反應過來：
“我知道了，親家母、親家公，你們住在城裡，可能不太清楚。
小時候，我們家每年過年都要去豆腐坊做幾桶豆腐，我記得好像一斤黃豆能出四斤豆腐，那個小姑娘收了咱們一斤糧票，絕對賺大了。”
“什麼？一斤黃豆能出四斤豆腐？”
李大娟瞪大了雙眼。
張昊點點頭，緊跟着補充道：“現在市面上，通常一斤大豆能換兩斤粗糧，即便扣掉所有成本，人家每賣掉一斤豆腐，差不多就能穩賺一斤粗糧糧票。”
衆所周知，糧票比錢值錢多了，而且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
“我說呢，她的豆腐怎麼賣得這麼便宜，一斤才十塊錢，就比供銷社的價格高了幾毛錢，原來是故意引人上鉤的。”李大娟滿臉不悅道。
她就是這種人，平時斤斤計較慣了，不喜歡被人佔便宜。
張崇信則是充滿了欣賞：“果然不愧是學金融出身的，居然能找到這麼好的點子，依我分析，她現在每天只要賣掉兩斤的豆腐，就能保證穩賺不賠。”
一般黑市上，精糧糧票的價格基本上維持在三百塊錢上下，粗糧只有精糧的七成，也就是二百塊錢以上。
當然了，如果遇到緊急情況，糧票價格再翻個十倍都有可能，之前因爲戰爭爆發，糧票價格就曾破了一千塊。
“老頭子，既然賣豆腐這麼賺錢，你那個古玩店要不就別開了，乾脆改成豆腐店得了？”李大娟趁機提議道。
張崇信立馬心動了。
張昊趕緊勸道：“爸、媽，你們倆別衝動，做豆腐雖然看起來利潤高，但長久不了，畢竟這又不是啥大秘密，頂多就是打個信息差，能騙一個是一個。”
“應該沒有這麼快吧？”
張崇信皺了皺眉頭。
“爸，古話說得好，'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如此賺錢的買賣，競爭肯定很激烈。
估計用不了多久，利潤就會被打下來的，想悶聲發大財，幾乎是不可能的，這種所謂的內幕壓根瞞不住。”
張昊耐心解釋道。
張崇信最終被說服了：“那好吧，咱們家不摻合就是了。”
接下來，一行人慢慢閒逛，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家賣魚缸的攤位。
“老闆，你這裡有沒有更大一點的魚缸？”張昊詢問道。
“倉庫裡有，您想要多大的？”
攤主顯得非常熱情。
他以前是開水族店的，後來店鋪不出意外地倒閉了，剩下了一堆魚缸和水族器材，於是想趁着這一波消費熱潮，趕緊給處理了，多少回點血。
張昊乾脆道：“最大的有多大？”
“哎呀，快請坐。”意識到來了大客戶，攤主立馬讓出了自己的小板凳。
張昊推脫不過，隨手把小板凳放到了老爸腳邊，老爺子腿腳不便，剛好可以歇一歇。
攤主搓了搓手，滿臉興奮道：“不瞞幾位，我以前就是開水族店的，店裡剛好有一個用於展示的超大型水族箱。”
“是嗎？多大規格的？”
張昊連忙追問道。
“規格是380乘195乘120，整個水箱的儲水量高達8800升，材質是鋼化玻璃的，非常堅固耐用。”攤主詳細回答道。
張昊滿意地點了點頭：“倒是夠用了，水族箱什麼價格？”
“這東西不好賣，我也不跟您說虛的，咱們一口價三萬塊錢，怎麼樣？”
攤主咬着牙說道。
當初購買水族箱的時候，各種費用加在一起，總共花費一萬多塊錢，如今算上貨幣貶值，相當於原價出讓了。
“三萬塊？這也太貴了。”
李大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攤主苦笑一聲，趕緊解釋道：“阿姨，這麼大的水族箱，如果拿來養魚，你們家以後都不用爲吃魚發愁了。
現在肉價有多貴，想必您也知道，花兩萬塊就能解決吃魚自由，絕對物超所值，你們說上哪找這種好事？”
他之所以不願意降價，主要是看出了眼前這一家人不差錢，特別是那一對胖乎乎的雙胞胎，一看生活條件就很好，絕對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
李大娟當場反駁道：“如果真有這麼好，你自己怎麼不養魚？”
“咳，阿姨，我是真想養，只可惜人都吃不飽了，哪有多餘的糧食餵魚？你們家不一樣，一看條件就差不了。”
攤主無奈解釋道。
李大娟有些不甘心，還想討價還價一番，張昊不想扯皮，於是隨手拉了拉老媽的胳膊，當場接過話來：
“老闆，三萬塊也不是不行，不過要送貨上門。”
攤主頓時大喜：“您放心，只要在惠城範圍內，送貨上門是應該的，可如果出了惠城，您這邊必須……”
“我們家就住在惠城。”
張昊直接打斷道。
“那就沒問題了，今天可能來不及了，您這邊如果方便，可以付一點定金，再留個地址，我保證明天送貨上門。”
李大娟當即反對道：“不能交定金，萬一你跑了怎麼辦？”
“阿姨，我把身份證押給你們，這下您總放心了吧？”
攤主當場掏出了身份證。
李大娟轉頭看了一眼兒子，張昊給了老媽一個安撫眼神，然後從攤主手上接過身份證：“行，就這麼辦！”
說完，他從錢包裡掏出了兩千塊錢，毫不猶豫地遞給了攤主，緊跟着留下了沙圍村的地址。
看到交易達成，攤主終於鬆了一口氣，然後難得大方了一回：“除了水族箱，我再送你們一整套設備。”
“謝了，不過能不能多來幾套？放心，除了贈送的，其它的我可以付錢，也省得以後設備壞了，沒地方換。”
張昊提出了一個要求。
攤主露出了一個大笑容：“當然沒問題，我給您算成本價。”
“對了，老闆，你這邊能不能買到魚苗？”張昊突然詢問道。
“爸爸，還有螃蟹和龍蝦。”
小布丁大聲提醒道。
張昊摸了摸小兒子的腦袋：“放心，爸爸沒忘。”
攤主想了想，回答道：“我沒辦法給您保證，只能說盡量幫忙打聽一下，如果有消息，我再通知您。”
“麻煩了。”張昊笑着點點頭，隨即交代道：“我叫張昊，弓長張，日天昊，你明天到了村口，直接報我的名字，村口的保安會通知我過來接你們。”
“好，我記下了。”
攤主滿臉鄭重地點了點頭。
離開攤位後，李大娟越想越覺得吃虧，於是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小孫子的腦門，趁機教育道：
“爲了讓你們能釣上魚，你爸一下子扔出去了三萬多塊錢，他就是個敗家子，你們倆記住了，千萬別跟爸爸學。”
雙胞胎很聽話，認真地點了點頭。
張昊頓時沒好氣道：“媽，人家老闆其實說得沒錯，有了水族箱，咱們家以後就能吃上新鮮魚了，難道這三萬塊錢花得不值嗎？”
“這能行嗎？這又不是觀賞魚？”
李大娟表示懷疑。
“媽，您老放心，肯定沒問題的，觀賞魚比一般食用魚難養多了，不信你問我爸，他以前不是養過錦鯉嗎？”
張崇信微微點了點頭：“只要能保證不斷電，這麼大的魚缸，起碼能同時養上幾十條大魚，每個星期吃一次魚，應該問題不大。”
“那就好，只要不虧就行。”
李大娟終於不再糾結花冤枉錢了。
周母緊跟着擔憂道：“如果買不到魚苗怎麼辦？就現在這個環境，那些魚塘早倒閉了。”
“這個不用擔心，我記得珠城那邊好像建了幾座大型漁場，實在不行，可以找關係弄一點魚苗回來。”
張昊信心滿滿道。
“能買到就好。”
周母欣慰一笑。
……
轉眼到了第二天，張昊剛吃過早飯不久，就接到了村口保安的通知，水族箱運到了。
在方隊長等人的配合下，衆人花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把水族箱搬進了客廳裡。
攤主很負責，前前後後忙活了一個多小時，總算把水管、過濾器和氧氣泵等設備都一一安裝完畢，省了很多事。
“阿姨，你們家有小孩子，爲了防止出現意外，我特地做了一個不鏽鋼蓋板，只要蓋上，就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太好了，還是陳老闆你考慮得周到。”李大娟遞了一條溼毛巾過去。
攤主接過毛巾擦了擦汗水：“不用謝，我是賣家，肯定要負責到底。”
“陳老闆，辛苦了，來，喝口茶。”
張昊招呼道。
“不辛苦，昨天恕我眼拙，居然沒認出張董您，實在是讓人汗顏。”
攤主也是剛剛聽村裡人介紹，才得知眼前之人居然是本市鼎鼎大名的企業家，難怪昨天總感覺有些眼熟。
張昊笑着擺擺手：“我又不是什麼大明星，認不出來是正常的。”
“張董，那些明星怎麼可能跟您相提並論？現在娛樂圈徹底歇菜了，他們也就比我們普通人稍微強一點。”
攤主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一番客套過後，張昊主動問起了魚苗的事。
攤主連忙拍着胸脯保證道：“張董您放心，我昨晚聯繫了幾個以前的供貨商，終於找到了貨源，如果您這邊着急的話，我下午就可以把魚苗送過來。”
“不急不急，過幾天也一樣。”
“那就後天吧？小龍蝦和螃蟹有些難搞，不過我找了一位水族館的朋友，他答應幫我弄一批蝦苗和蟹苗。”
張昊隨口問了一句：“會不會太麻煩了？”
“不麻煩，小龍蝦和螃蟹都是普通品種，水族館那邊多的是。”
“那真是太感謝了。”張昊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鼓鼓的信封，交到了對方手上：“陳老闆，這是尾款，你數數，多出來的兩千塊，算今天的工費。”
“兩千塊太多了！”攤主推脫道。
如果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兩千塊收了也就收了，他巴不得多賺點錢。
張昊連忙安撫道：“收下吧，你也知道我不差這點錢。”
“張董，這……”
攤主擺出了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張昊順勢問道：“陳老闆，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張董，今天難得碰到了這麼好的機會，我能不能向您請教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張昊不介意陪對方聊聊。
“我有一個朋友，他想開一家室內漁場，您覺得有發展潛力嗎？”
張昊笑着打趣道：“陳老闆，你說的這位朋友，不會是你自己吧？”
“真不是，我哪有這個實力。”攤主搖搖頭，隨即解釋道：“這位朋友是我以前的合作伙伴，他知道我有技術，因此想拉我一起入夥，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樣啊！冒昧問一下，你朋友的那個漁場打算投資多少錢？”
“我估計不超過五千萬，充其量只是一個小魚場。”攤主回答道。
“你朋友是不是有內部關係？”
張昊輕聲試探道。
如果只是小打小鬧，利潤未免也太微薄了，大概率是通不過相關部門審批的，畢竟這種小作坊不僅生產效率低，而且監管成本高，難度大，得不償失。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對方應該是想繞過糧食署，直接在黑市上出貨，如此纔會有可觀利潤。
在夢境裡，類似案例屢見不鮮。
攤主趕緊咳嗽了一聲：“張董，果然瞞不住您，您說得沒錯，我那位朋友，確實有點背景，他姨夫是市供銷社排名前幾的一位主管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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