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原地區狼煙四起,各路諸侯開始互相爭戰時,馬屠夫卻在休養生息。
北地平原,既爲銀川平原。
銀川平原面積將近兩萬平方公里,河水(黃河)橫貫其間,流長將近四百公里,戰國時,秦便開始在北地平原開鑿水渠、張水灌溉,到了西漢時又在秦渠的基礎上開鑿漢渠。令北地平原的灌溉系統更爲完善。
到了後來。銀川平原更是博得了“塞上江南”的美稱,成爲中原文化、河套文化、伊斯蘭文化、西夏文化等多種方化的交匯點,最終造就了其獨特的歷史文化環境。在中國古代史上佔有重要地位。
不過,秦和漢對北地平原的開發都是相當有限的,即使在漢桓帝最鼎盛時期。北地郡的總人口也不過一萬八千餘口,這些人口散佈在富平、靈武、廉縣各地。對整個平原地區的開發利用都是微乎其微的。
直到馬躍盡遷關中百萬人口進北地,這片廣茅的平原才迎來了勃勃生機,最終成爲塞上、乃至北方最大的糧倉。
……
漢獻帝建安二年(189年)4月(農曆),經過數十萬民夫將近半年的開鑿,沮授渠(後世對沮授負責開鑿的水渠的稱呼)輪廓初顯,沮授渠分爲南、北兩段,分別橫貫河水南、北兩岸,幾乎將整個北地平原囊括進了灌溉範圍之內。
不過這時候河水上游普降暴雨,河水流域開始進入一年一度的汛期,不斷上漲的河水水位對兩岸平原上的麥田構成了致命威脅。
沮授面臨着兩難的選擇。要保住河水兩岸的麥田。就必須調集民夫加固河水大堤。如此一來就沒有時間搶修、疏通水渠,一旦形成河水倒灌,水渠就會被大量淤泥堵塞,這樣一來就算是前功盡棄了。
如果要搶修、疏通水渠,就無法保住河水大堤,一旦河水決堤兩岸即將成熟的小麥就會全部被淹,百萬關中移民就會因爲缺糧而鬧饑荒。
……
烈日當空,無情地炙烤着大地。
長空萬里。浩瀚無雲。
黃沙萬頃。寂靜無風。
一支全副武裝的重裝步兵正靜悄悄地肅立在無遮無掩的沙漠上,萬里黃沙早已經熱得燙腳,綿綿起伏的沙丘上有淡淡的熱氣在蒸騰,朦朧了所有士兵的視野,空氣裡瀰漫着令人窒息的炎熱,吸進肺裡地空氣都是火辣辣的。
高順身披厚重的鐵甲就像一尊堅硬的石雕肅立在隊伍的最前面。
黝黑的鐵甲盡情地吸收着驕陽的熱量。就像一道密不透風地蒸籠,牢牢地包裹着高順雄偉的身軀,有晶瑩的汗珠從他的臉上滑落。輕輕滴在熱得發燙的胸甲上,只聽滋的一聲輕響,那滴汗水早已經化作一片水汽,只有一片小小的白斑清晰地留在了黝黑的鐵甲上!
“噗!”
一名士兵終於堅持不住。左右搖晃了兩下頹然栽倒在地。任由滾燙地沙子炙傷了臉龐,卻再也沒有力氣掙扎挪動。從天濛濛時吹號起牀,沒有吃早餐便身負數十斤重裝鐵甲在沙漠上進行五十里的長途行軍,緊接着又在正午的太陽下承受兩個時辰的曝曬,士兵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
旁邊的兩名士兵剛想彎腰把同伴扶起,一道雄偉的身影早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有冰冷地悶哼霎時響起:“不許扶他!”
兩名士兵訕訕地收回腳步。
“現在他倒下了。你可以把他扶起來。可如果他在戰場上戰死了。你能替他去死嗎?”高順堅毅的目光緩緩掠過仍在咬牙堅持的士兵們,沉聲說道:“你們必須明白。戰爭不是遊戲,而是以命搏命的廝殺。在戰場上輸了就意味着死!”
剛剛還是寂靜無風的沙漠,忽然間狂風呼嚎、飛沙走石。
但沒有人在意迎面撲打的飛沙。所有士兵的眼神都緊緊地聚焦在高順臉上。
“只有體魄最強壯、意志最頑強的士兵才能活到最後!如果你們不想讓自己的頭顱成爲敵人的戰利品,就必須經受最嚴酷的訓練。忍受最痛苦的歷練!熱一點、累一點。怕什麼?只要能在戰場上活下來就比什麼都強!”
“你們可以不當兵,但既然已經選擇了當兵,就一定要當好兵!”
“不爲了別的,就爲了你們胯下那根卵,是男人就挺直了、別趴下!”
狂風呼嚎,鳥雲四合。
四月天,孩兒臉。說變就變,剛剛還是晴空萬里,一轉眼的功夫就已經大雨滂沱。高順將身板挺得筆直,任由冰涼的雨水盡情地衝刷着身上的鐵甲,洗去積攢了整整一上午的暑氣,朦朧的視野裡,眼前黑壓壓的重裝步兵仍舊保持着嚴謹的陣形。
半年的艱苦訓練總算沒有白費,這五千重裝步兵已經初成氣候,他們訓練有素、裝備精良,至少看上去挺像那麼回事了,現在。就缺戰火的洗禮了!再訓練有素的新兵都只能是新兵,不經過鐵血戰火的洗禮,始終無法成長爲一名鐵血老兵。
“報~”忽有快馬疾馳而來,於豪雨中淒厲地長嗥,“沮授大人有請高順將軍。”
……
白日如夜。豪雨如注。
沮授身披蓑衣,從河水大堤上急匆匆迎了下來。
當高順第一眼瞧見沮授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都幾乎已經認不出沮授了!沮授原本斯文白皙的臉龐此時已經曬得一片漆黑,簡直跟典韋有得一拼。臉上還在大塊大塊蛻皮,看起來顯得格外恐怖。
沮授原本就已經極瘦的身軀更顯瘦削,那一身蓑衣披在身上顯得又寬又大。很讓人一擔心一陣風吹過就能把他整個給刮跑了。
“沮授大人。”
“高順將軍。”
兩人抱拳見禮畢。沮授也不客套,拉着高順上了河水大堤。指着幾乎已經漫到堤沿上的河水水面憂心忡忡地說道:“將軍都看見了。河水水位已經漲到極其危險的高度,大堤隨時都有崩潰的危險,可授夜觀天象,這陣連綿大雨只怕還要持續半個月的時間哪。”
高順回首河水南岸,只見疾風暴雨中,一片連綿不絕的麥田正在風中泛起層層麥浪,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沉聲道:“如果河水決堤。南岸頓時便會成爲一片澤國,眼看就要成熟的小麥就將顆粒無收了。”
沮授道:“如果不加固、加高大堤。河水決堤在所難免。”
高順神色一片肅穆,滿臉凝重地向沮授道:“有什麼話沮授先生就請直言。只要力所能及高順無不從命。”
沮授道:“二十萬民夫需要抓緊時間搶修水渠,爭取在河水最大汛期到來之前疏通水渠。否則河水一旦形成倒灌。水渠便會被淤泥堵塞,如此一來二十萬民夫將近半年的辛勞就算是白費了!”
“嗯。”高順點頭道,“這個末將明白。”
沮授道:“所以,這河水大堤。還有南岸的萬頃小麥就只能交給將軍了!”
高順凜然道:“末將明白了!請沮授先生放心,只要高順還沒死,只要高順手下的兩萬大軍還沒有死絕,河水大堤就絕不會潰塊。河水南岸的小麥就絕不會被河水所淹沒!百萬移民就絕不會因爲缺糧而鬧饑荒。”
“有將軍這一句話,在下就放心了。”沮授緊緊執住高順手雙手,動情地說道。“拜託將軍了。”
……
漢獻帝建安二年(189年)初,青州黃巾復起,裹衆五萬餘入兗州,殺任城國相鄭遂。又攻入東平國境內。沿途百姓多有望風景從者。只月餘,黃巾賊衆便發展到了十餘萬人。扶老攜幼殺奔濟北國而來。
濟北相鮑信認爲黃巾賊缺乏糧草輜重、難以持久,勸兗州牧劉岱堅壁清野、據城堅守,如此不出數月便可以擊破黃巾賊兵。只可惜劉岱並沒有採納鮑信的策略,而是斷然率軍出擊,結果初戰不利。爲賊兵所敗,自己也死於亂軍之中。
二年正月,朝廷敕封譙郡太守曹操爲兗州牧,領軍討伐黃巾賊兵,正式拉開了曹操入主兗州的序幕。
……
兗州,泰山郡。
曹軍中軍大營,曹操正召集麾下文武商議破敵之計。
當時黃巾賊兵十餘萬屯兵於濟北蛇丘,築塢堡以自守,濟北相鮑信數戰失利,官軍士氣低落、賊兵卻是氣焰正熾。
謀士郭嘉道:“我軍兵少,賊兵聲勢浩大,又接連打敗了鄭遂、劉岱、鮑信等各部官軍。正是士氣高昂之時,我軍如果這時候發起正面進攻,只怕很難有勝算。所以,嘉以爲應當避實擊虛、出奇制勝。”
曹操道:“如何出奇制勝?”
郭嘉道:“賊兵往來流竄勢必缺少軍糧,而且也沒有隨軍輜重,大軍所需用度全靠搶劫。如果能斷其供給,賊兵便會不戰而潰!”
曹操道:“如何斷其供給?”
郭嘉道:“主公可命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藏霸、李典六位將軍各引精兵五百,分爲三隊,輪番上陣、晝夜不停地襲擾蛇丘,賊兵若進則退,賊兵若退則進,進得擊鼓、退則鳴金,令賊兵心煩而意亂,不敢縱兵外出搶掠,如此不出旬日。賊兵的糧盡而潰。”
“好!”曹操擊節道,“就依奉孝之計,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藏霸、李典聽令!”
夏侯惇諸將挺身而前,於曹操面前一字排開抱拳厲聲道:“末將在。”
曹操道:“依郭嘉先生所言,各領精兵五百,分爲三隊時刻不停地襲擾蛇丘,不得有誤。”
“遵命!”
夏侯惇六將轟然應諾,領命而去。
……
漠北。
馬屠夫帶着三千河東精兵來到了周倉的右部萬戶老營。
當初攻略涼州時。馬屠夫曾經對五千河東精兵和六千幷州精兵許過諾,只要能打下涼州,所有活着的士兵每人賞賜十個女人!對於自己的部曲。馬屠夫從來都是慷慨的。更不會食言自肥。
馬屠夫兌現了自己的諾言,最後活下來的三千幷州兵去了管起(管亥遺腹子)的左部萬戶,而三千河東兵則追隨馬屠夫來到了周倉的右部萬戶(左、中、右三部萬戶的劃分是以南面中原爲基準劃分。所以周倉的右部萬戶緊鄰西域)。
經過對中部鮮卑、北方丁零人將近一年的血腥征服和野蠻掠奪,到漢獻帝建安二年初,周倉的右部萬戶已經發展成爲擁有將近十萬人口的大部落。馬屠夫的三千舊部中,有一千追隨在周倉麾下,這一千人現在全部成了草原上的大小領主。多則擁有上千的奴隸和成千上萬的牛羊,少則也有過百的奴隸。
方悅於狼居胥山一戰斬殺中部鮮卑最雄才大略的部落首領打比能,中部鮮卑從此一蹶不振,昔日最強大、人口最衆多的鮮卑人從此淪爲最底層的奴隸,成爲漢人、匈奴人、烏桓人甚至是羌胡人奴役的對象。
由於鮮卑這個受奴役族羣的存在,匈奴人、鳥桓人、月氏人、羌胡人都能安於現狀,心甘情願地淪爲漢人的爪牙。周倉、裴元紹手中只有三千漢人舊部。卻能牢牢地控制漠北中部草原,與這些民族地鼎力支持是密不可分的。
不過,這些民族地支持只是暫時的。隨着時間地推移,隨着三千舊部下一代的茁壯成長,隨着這三個萬戶的對外侵略和擴張。這些民族將不斷地消亡,不斷地被融和,漠北這片大草原。最終將只能是屬於漢人的!
從此之後。遠東地區將不再存在北方遊牧民族,那時候,生活在草原上的遊牧民族也和中原百姓一樣,都是炎黃之孫,最後無論是中原人統治了大漠,還是大漠人統治了中原。世界仍將由漢人主導。
不過。現在的馬屠夫卻沒空想這麼多。他正忙着給周倉的右部萬戶注入“新鮮血液”,三千河東精兵的融入。將極大地鞏固漢人在中部草原的主宰地位,東、西部鮮卑鬆散的部落聯盟再不能對周倉、管起的部落構成威脅。
……
周倉大帳。
大禮參拜後。周倉先將馬躍迎入主位,這才挨着馬躍下首席地坐了下來,其餘六個千戶也依次落座,女奴流水般奉上馬奶酒、烤全羊,大帳裡霎時便瀰漫起濃濃地奶味酒香,還有羊肉的羶味。
和昔日舊部在一起,馬屠夫顯得很放鬆,伸手扯下一條肥羊腿愜意地大嚼起來,邊嚼邊含糊不清地罵道:“他,還是周倉你瞭解我,老子就好這一口,嘿,多久沒吃到這麼正宗的烤羊肉了,真他孃的過癮。”
周倉以及六位千戶聞言哈哈大笑,只這麼一席話,以前那個視部下如兄弟,肯爲了部下與人拼命,卻又殺人如麻、讓官軍聞風喪膽的馬大頭領似乎又回來了。
倏忽之間。周倉和老弟兄們似乎又回到了八百流寇席捲中原時的歲月。
那時候的日子雖然過得苦點。也沒有漂亮娘們陪弟兄們睡覺,隨時隨地還有戰死沙場的危險,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卻還是像毒藥般誘惑着這些老兵痞的神經!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們真想回到那段讓人緬懷的歲月中去。
一名千戶抹了抹嘴,向馬躍道:“大頭領。如今您也算是大漢朝的一方諸侯了。當流寇席捲中原的事情那是做不得了,不過當馬賊流竄大漠卻儘可使得,是不是下令將中部萬戶,還有左部萬戶的老弟兄們都召集起來?”
“對啊,大頭領。弟兄們已經一年多沒在你麾下打仗了。”另一名千戶起鬨道,“沒有大頭領你壓陣。就他孃的砍人也沒以前的滋味了。”
周倉也躍躍欲試道:“大頭領,弟兄們說得對啊,正好侯三剛剛傳回密信,西部鮮卑的日律部、推演部不開眼,居然糾集了兩萬騎兵想對我們動手,這一次就不等他們動手,我們先打上門去,殺他個稀里嘩啦。”
“周倉,這回讓你說着了。老子也正是這麼個意思。”馬躍說此一頓,目露狠辣之色,一如當流寇時想到什麼狠毒主意時的嘴臉,接着說道,“不過這一次,本大頭領就不再直接指揮弟兄們了,機會得讓給年輕人。”
“嗯?”周倉聞言不解道。“年輕人?什麼年輕人?”
馬躍雙手擊掌,向帳外朗聲道:“馬超,進來吧。”
“遵命!”
帳外響起一聲清朗的應諾,帳簾掀處一道雄偉的身影已經昂然而入。周倉及六千戶急定睛看時,帳中已經肅立一員年輕小將,長的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頭頂獅頭鬼面盔,身披輕裘亮銀甲,很是卓爾不羣,卻不是馬超還有誰來?
馬超鏗然抱拳、團團作揖道:“馬超參見各位將軍。”
周倉及六千戶急起身回禮。齊聲道:“末將等參見少將軍。”
馬躍淡然揮手,示意周倉等人坐回原席。又令馬超逐一向衆人敬酒罷,這才說道:“周倉,馬超雖然年少,卻得典韋、許褚傳授武藝,又有文和、公則教授兵法韜略,也算是小有成就了。現在最缺的就是實戰經驗。”
“末將明白了。”周倉點頭道,“師父可以教會弟子武藝和兵法,卻不能教會他們征戰沙場的實戰經驗,這些實戰經驗靠人教是教不會的,只能靠自己在戰場上一點一滴的去積累,而西部鮮卑部落鬆散、實力不強。正好可以拿來給少將軍練手。”
“就是這個意思。”馬躍擊節道,“三千老弟兄都是本大頭領從中原帶過來的,還有三千河東弟兄也是個頂個的老兵,你們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就算馬超偶有疏忽,也不致釀成大禍。把馬超交給你們。本大頭領絕對放心。”
周倉失聲道:“大頭領,你不和弟兄們一起出徵?”
馬躍搖頭道:“本大頭領當然會和弟兄們一起出徵,弟兄們懷念流寇中原時的生活,本大頭領何嘗就不想呢?而且,本大頭領答應過三千河東兄弟每人賞十個女人,現在你這兒就三千沒主的女奴,只夠人手一個,怎麼辦?當然得去搶。”
“哈哈哈~~”
周倉和六千戶愜意地大笑起來,這席話讓他們想起了當初馬屠夫給他們鼓舞士氣時的訓話,這些大頭兵永遠都不會忘記,在精山絕地、黃巾賊士氣最爲低落時,馬屠夫對他們的許諾:“我們要活下去,而且要好好地活下去,將來不但要吃香的、喝辣的,還要娶上十個八個漂亮的小娘們,一晚換一個,夜夜當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