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凜寒風吹不盡男兒滿腔血氣;
史弘肇粗壯的手臂緊緊的抓住李存漳,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眼睛緊盯着圍攏來的李存漳侍衛,景延廣持強弓拉成滿月,只要有人稍有異動他會毫不猶豫的射出去。
李存漳面無血色,架在脖子上的利刃緊緊的貼着皮膚,只要稍一動彈,脖子就會被割成兩半,左肩傷口已經迸裂開來,鮮血在不斷的滲了出來。
李昪傲然屹立在晉軍陣前,擡頭望向已被史弘肇挾持的李存漳,冷冷一笑:
“李存漳將軍,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你待如何?”李存漳雙目圓睜。
李昪眼角掃了下谷中近萬晉兵道“將軍令麾下拋下兵刃,盡數撤出谷中。”
“休想!你殺了我吧!今日某與你玉石俱焚!”
李昪大喝一聲:“李存漳!你我同是帶兵之人,你我生死不重要,可你我生死之後,這些跟隨你多年的弟兄怎麼辦?”
李存漳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下應聲道:“你是何意?”
李昪道:“你還不明白嗎?一旦你我身死,麾下士卒等待的只能是被屠戮的命運!”
李存漳怒道:“休要胡言!只要將你等殘兵悉數滅於谷內,晉王必定會賞賜我部下兵將,何來屠戮?”
李昪微微一笑:“真會如此麼,主將身亡,罪及士卒,更何況以萬餘兵力滅吾數百並不見得是什麼光彩的事,我料晉王必定大怒,將軍以爲然否?”
李存漳臉上露出了憂慮之色,緩緩道:“汝待如何?”
李昪挺了挺胸膛朗聲道:“將軍下令全軍退出三原谷,稍後便送將軍出谷,不過馬匹要留下。”
“所言當真?”
“當真!”
“好,姑且就信你一回!”朝對侍衛喊道:“傳令下去,諸軍退出三原谷,於谷外兩裡處候命,如半個時辰尚不見某回,便奮力攻之。”
片刻間,晉軍依次輪番排陣退出三原谷,谷中頓時空蕩了起來,只留下近萬樑軍俘虜,望着晉軍逐步消失在視線之外,這近萬俘虜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許多人抱頭痛哭,這麼多天的苦難終於熬過去了。
“李昪,你可要守信!”
“那是自然,化元、航川,快把李將軍‘請’下來。”
……
近距離的面對着’死敵’,兩人沉默了,瀟瀟冷風撲面,‘死敵’在互相的打量着,似乎想從眼睛裡看出這個人的不同之處。
“將軍實乃豪傑也!”李存漳發出感慨,
李昪抱拳道:“過獎,將軍亦豪傑也!只希望以後不要再相會。”
李存漳眯起細眼,抱拳道:“希望如此,告辭!”
“且慢!”
“嗯…你可要反悔?”
李昪微微一笑沒有作答,朝身後喊道:“來人,給將軍牽匹馬來。”李存漳也不作答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景延廣湊近前來不解問道:“將軍,爲何放他歸去,萬一他反悔再次圍困咱們,可不都全完了麼?”
李昪望了一眼藍色的天空,意味深長的說道:“不會的,李存漳不會拿他的全副家當來賭的。”
景延廣追問道:“這是爲何?”
李昇望了一眼史弘肇,笑了笑對他說道:“化元似已明瞭,可與航川解釋一番。”
史弘肇老臉微紅,朗聲到:“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我方士氣大振人員增數十倍,如強行攻擊的話必定傷亡慘重,並且李存漳騎兵盡失,他再沒有把握能夠全殲我等;二是如果我們不管這近萬俘虜,強行突圍去再伺機反擊,而李存漳無騎兵,如我等斷他樑道,突襲火燒他的老營,晉軍將心大亂,不攻自破。”
李昪笑道:“火燒其老營倒沒那麼容易,李存漳留有數千兵馬在老營,我們去必定討不到好;一是其沒有把握能夠留得住我們,另外一個李存漳不敢全力來攻的重要原因是南岸王景仁大都督已預備渡河,他如果再不走的話他可就真的走不了。”
“真的麼,大哥?大都督就要渡河了麼?這麼說我們快要勝了!”小乙在一旁聽到這個消息高興的跳了起來,絲毫不顧滿身傷痕。
李昪翻身上馬,拽動繮繩,在這近萬樑俘面前傲然而立,鷹一般的眼神掃過這羣歷經磨難的俘虜。
在李昪的眼裡,這羣樑俘明顯與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變,充滿了生氣和鬥志;
“你們是好樣的!”
李昪的這句開場白引起了底下樑兵的注意,因爲從來沒有人對着俘虜說一句讚揚的話。
“在晉營中這麼久沒有投降就說明你們是真正的好男兒!有男兒的骨氣!”
底下的俘虜有人開始熱淚盈眶,這麼高的評價對於一個俘虜說是不可想象的,底下有人喊道:
“將軍,你真的這樣認爲麼?”
“對,打了敗仗不是你們的錯,是爲上者的無能,丟下士兵獨自逃跑的將軍不配當將軍,我李昪發誓從今以後再不會丟下一兵一卒獨自逃生!”
底下樑軍開始沸騰起來,景延廣趁機上前喊道:“將軍威武!誓死追隨將軍!”
史弘肇上前一步亦大聲喊道:“將軍仁義,誓死追隨將軍!”
僅剩下的三百獠牙騎兵跟着齊聲大喊:“誓死追隨將軍!”
“誓死追隨將軍!誓死追隨將軍!”谷內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吶喊聲。
李昪跨立馬上遙望那碧藍的天空,傲然而視,疾風颳的衣袍獵獵作響;此刻,李昪在這個亂世才真正的踏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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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王仙芝和黃巢領導的農民起義削弱了唐朝的統治和國力,導致了自公元907年到公元960年唐宋兩朝之間53年之久的分裂割據。黃巢農民起義軍的叛將朱溫,見唐朝衰朽,便趁機滅了唐朝建立了後梁。但他時運不濟,遭到了‘忠心’事唐的李克用、李存勖父子的堅決反對,雙方在北中國廝殺拼鬥了30多年,中原陷入一片血海之中,江山凋敝,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內庫燒爲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形象地描述了唐末五代時的亂象。李存勖按其父李克用的遺願收復幽州,北逐契丹,攻滅後梁,終於在923年建立了後唐,以示延續唐之命阼。其立馬中原的英雄傳奇、風雲際會的時代豪歌、硝煙中崛起的系列壯劇和迅速演化的個人悲劇,亙古之未有。
《資治通鑑》因此把他和後周世宗郭榮(本名柴榮)並列,譽爲五代十國時期的帝王雙璧。*也盛讚李存勖爲天縱之才,說:“生子當如李亞子”。可就是這樣一位蓋世英雄,勵精圖治的賢明君主,卻因爲自己的戲劇愛好而死於非命,令人扼腕痛惜,讀史者不可不思之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