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皇宮大門,流火與葉殤一眼便看見了在皇宮之外等候多時的沈源等三人。面面相覷,默默無言。
該怎麼說?這件事他們怎麼可能解決掉?這是墨回與血冽之間永遠都不可能解開的心結。有誰可以在被心愛之人滅掉全族之後還能無動於衷的歡愛如常?又有誰可以當真站在心愛之人面前堅硬如鐵的說出“吾心無悔”?
“不離不棄,莫失莫忘。”這分明是血冽想要真正對墨回所說的最後一個願望吧。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在這一切都結束後,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再也沒有東皋帝國,再也沒有血家與墨家,只有我和你……我和你……永世不分離。
墨回愛鑑,那是寫給自己愛人才會有的格式。不知道血冽這樣一個心思陰沉、深不可測的無上君王在生前有沒有親口說出過自己的愛戀。這些信,是不是隻有在墨回死後纔敢無人處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真正的愛戀緩緩道出,告訴一個永不會再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聽。
“我們該怎麼辦?”將這沉默打破,李峰悶着聲音問道。
當初那個任務是什麼已經不再重要了。現在他們心中所想皆是:將血冽救醒,讓他與墨回面對面認認真真的談一次,不管結果如何。就算只是爲了墨回那眼中不時閃現的沉痛的苦楚,就算是爲了血冽在這些年中無人可訴的深沉悲涼,也要讓他們見一面,哪怕迎接的是愛人的訣別。
流火和葉殤同時搖頭。葉殤將那裝滿了信件的盒子拿出來,顯然已經考慮了很久:“將血冽封印住的肯定是墨回沒有錯,可是以墨回的本領,被他封印住的事物只憑咱們是絕對沒有辦法解開的。現如今,也只能……”
“解鈴還須繫鈴人。”
清越的聲音響起,隱隱透着壓抑着很深的激動。慕千尋又是妖妖嬈嬈的出場:“哦呀,我的小師妹,師兄果然沒看錯你,這麼珍貴的寶物你都可以偷出皇宮。”以袖掩口笑容詭異,“我是不是該大喊一聲,抓賊?”
“妖孽師兄。”雖然開口叫聲嬌懶,但是流火此刻沒有半分開玩笑的心情,“不要拿我們開玩笑了。這件事情妖孽師兄你看該怎麼辦?”
慕千尋攤開手錶示自己當真是沒有任何辦法:“我說了,這件事情想要解開就只能讓師父他老人家自己想開纔可以,別人做什麼也只能是徒勞。”這次明目張膽的上下打量流火,“這件事旁人做不得,或許只有小師妹你可以做到。”
“我?”流火指着自己的鼻子滿臉的不敢置信,“我有什麼本事,竟然可以將這件事解開。”雖然知道在這件事情上自己一直都在走着狗.屎.運,但是自己也不應該能重要到竟然可以將墨回的心結打開這麼厲害的地步吧。
慕千尋萬分肯定的點頭:“你與一個人很像,不是外貌而是性格脾氣。雖然我從未親眼見過,可是在旁人的口中聽過不止一次。你與師父的親妹妹,逸軒的生身母親墨鈴兒極爲相似。或許,由你出面,當真可以將師父的心結打開也說不定。”畢竟是那樣遙遠的事情,慕千尋也並不是有十分的把握。
其他人都看向流火,這也怪不得墨回會這樣寵愛流火了。
流火立刻從葉殤手中將盒子拿了過來,雙眼堅定無比:“不管怎樣,我也一定要試試。絕對不再讓美人兒師父繼續痛苦下去。”
欣慰的點頭,慕千尋將自己所知道的繼續告訴流火等人:“其實當日先皇並沒有駕崩,他是服毒自盡,但是那毒卻是有解。毒名‘夢迴’,
乃是師傅當年親手研製,而世上能解的也只有師傅。但……師父趕到皇宮之時只是將先皇用‘蓮之焰’封印起來,並將他帶走。所以我想,如果你們能夠讓師父救起先皇,或者……”
猶豫着有幾分不忍,慕千尋還是說了出來:“讓師父徹底放棄先皇。那麼師父的目的自然也會明瞭,不管怎樣‘蓮之焰’的力量都會重新融合,你們的任務也會完成。最後,我們真的很希望你們能夠讓師傅他們解脫……”
“叮~恭喜玩家完成SSS任務,1.尋找出無上君王血冽的死因。2.查出血冽爲何沒有葬在皇陵。3.神秘人物無言最終的目的。觸發終極任務,解救,請選擇是否接受?”隨着慕千尋的話一落,系統的提示音立刻在衆人的耳邊響起。
“我會讓師傅救活血冽的!”毫不猶豫的點下確定鍵,流火不管是說給自己聽還是在說服衆人,她眼中的光芒都要比任何時候更加的耀眼,“我知道師父,他的傷,他的苦,我都知道了,所以他是絕對不會傷害血冽的。”對着葉殤等人一擺頭,“走吧,我們去將這些信給美人兒師父看,他會放開的。”
慕千尋站在原地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動,唯有心中默默祈禱,讓上蒼賜給這對戀人一個完美的結局。
當盒子被擺在無言,不,墨回面前時,墨回只是以爲這是自己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徒弟從皇城裡面買來博他一笑的小玩意。擡眼看了一眼流火,又覺得她滿臉的嚴肅不太像,只是淡淡問一聲:“這是什麼?”
“師父爲什麼不自己親手打開看看?”流火硬邦邦的開口。
自己的這個小徒弟一向沒大沒小慣了,只是今天卻似與人生氣了一般的模樣。墨回雖然想問卻還是先照着流火的意思做,若是不如此,她只怕只會更加生氣纔對。
盒蓋大敞,當先便見到那信封之上熟悉的幾乎已經刻在心裡的幾個大字:兄回雅鑑。墨回原本便沒有任何血色的臉上瞬間便是一片慘白,灰敗的幾乎如同個死人一般。十指不可抑制的輕顫,只片刻之後,狠狠攥起,墨回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還是那樣平淡的響起。
“拿走吧,往事如煙,我已不想再知道什麼。”
流火慢慢將盒中的信,一封一封按照日期排在墨回的眼前,哽咽道:“師父,你真的是什麼都不想知道嗎?血冽他這些年過得有多苦?他有多麼思念您,你真的一點兒都不想知道嗎?”
眼前一陣恍惚,恍若很久以前,有人也在自己面前滿臉淚水痛不欲生:“哥哥,血哥哥心裡有多苦,你怎會不知道!你如何會不知!”
“墨回愛鑑,敬啓者,時至今日,兄定恨弟入骨,然此,弟心不悔。便是時光輪轉,往事重回,弟抉擇不改,義無反顧。爲天下者,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兄之兄長,弟之慈母,皆死於戰亂。墨家不除,天下則永無寧日。唯兄恨弟生生世世,弟爲此天下,太平盛世,誓志不悔。”
耳中聲聲迴響,卻是流火在念那些信件。墨回擡手便想將流火打出去,可是看着與自己妹妹那樣神似的一張臉卻無論無何無法再動。當日裡也是這樣一張容顏,永遠在自己面前笑得開懷,而一旁,一旁,還有他。
當日誰家的小兒在自己面前擦着眼淚咬牙切齒道:“總有一日,我要將母妃的屍骨搶回來。”自己如何說的?可是擦去了他眼角的淚才淡然如常道一聲好?相約相伴同去?
當日是誰看着自己手中的治國良策連連稱讚,卻趁四下無人之時湊到自己面前細細打
量片刻,皺眉一句:“眼睛紅了,又是不得好睡吧。”臥榻之側怎容他人酣睡,他卻壓住了自己不許再動,“哥哥怎會是冽兒的他人?”臉上突然添了一抹紅。
當日是誰站在萬山之巔,對着這萬里的河山,對着自己凝視着他的眼,喃喃言:“回,你可會永生永世絕不離開冽兒?不管冽兒做了什麼錯事,都會原諒冽兒,都不會棄冽兒遠去?”那時他的一雙眼有多麼熱烈,自己仍然記得清楚,“回,冽兒現如今只有你一人了,只有你一人!”
那時的你便已經開始盤算着要如何將墨家斬草除根了吧!所以你要用話語將我困在你身邊,你說你要爲了你的江山,你要爲了你的百姓,可是,爲何你不曾想過,你也該爲了我,爲了我,饒過墨家,留我一族血脈爲奴爲婢也好。
呵,你若當真可以爲了我,你便不是血冽,不是那個締造傳奇的帝王。
可是……你要我如何?你們都要我如何?
看着族人在自己面前被殘殺,自己卻救不得任何一人,便是連個嬰兒也無法護下!那聲聲慘呼,夜夜響在耳邊,他們在叫着,血冽,你這魔鬼!
血冽!你這魔鬼!夜夜尖叫!墨回!爲我報仇!墨回!你養大了這魔鬼,該是你殺!
該是你殺!報仇!報仇!該是你殺!
“今後世間只君一人,心念切切,唯願蓮之焰護君在側,不離不棄,莫失莫忘。”
不離不棄,莫失莫忘。
“夠了!”墨回突然站起身踉蹌着往門外走去,往日裡那無喜無悲的一雙眼似起了一層霧,將他遮蓋的徹底迷茫,“夠了!”這多年的糾纏,日日的折磨,夠了!已經足夠了!
“師父。”流火起身幾步想要追上去,“你用你的詐死,讓得血冽傷心自責二十年,最後服毒自殺前來找你。而血冽爲了這天下,也讓你傷心痛苦二十年。既然一切已經結束,爲何不給彼此一個解脫。”
“師傅,救醒血冽吧。給他一個未來,也給你一個未來。”
墨回遠去的身影似乎沒有半分停頓,令人不知他究竟有沒有將這話聽進去。
流火還想追上去,卻被屋外的葉殤一把抓住,搖了搖頭:“流火,我們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接下來,只有等。”等墨回會不會改變心意,是會救起血冽,還是說……
“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流火看着墨回那樣傷心欲絕的模樣早就是一臉的淚水,“我不要在這裡等,我受不了!”
葉殤點點頭:“好,我們往谷外面走,反正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很久,不用等。”
迷霧山谷之中永遠都是瀰漫着吹也吹不散的濃霧,這霧如同雲海一般圍繞在人的身旁,一路走過去,似乎這霧竟似活了一般在身旁潺潺流動,靜默,無聲。
抓不在手,無物,卻似有着溫暖的溫度,這樣似在身邊又永生無法相觸,便是那兩人,明明在無限的靠近,可命運卻讓他們永不能相擁在一起。
一路走,一路緩緩的走,一路緩緩的不願走到盡頭,卻終是見這霧淡了,漸漸開始消散。
“沒有任務成功的提示音。”李峰突然開口。
無人回答,只見霧消散乾淨。
狐媚清雅的慕千尋,如月光華的逸軒,桀驁如狼的逸羽,剔透溫柔的琉璃都已經站在了谷外。揹着風,衣袖飄逸,默然相望,只餘默然。
這裡是迷霧山谷,這裡面有一個會彈奏高山流水的琴師,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