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媽媽聽到楊羽的話,陡地冒起火來,轉過身子,怒喝道:“楊羽,打你兩耳光已經算便宜你了,你還要怎麼樣?別不知進退!”
楊羽一怔,隨即說道:“何阿姨,她到底怎麼了?”
何媽媽冷哼一聲,不答楊羽的話,轉頭走到門口,拉開門,走出去又狠狠地帶上。
砰地一聲,楊羽被隔在屋裡。
他略一遲疑,又打開房門跟了出去。
蔡老闆在外面隱隱聽得楊羽和何媽媽的爭吵,大致猜到是什麼事,暗暗搖頭,楊羽什麼事都處理得很好,就這件事卻有些莽撞了,兩人年紀這麼輕,怎麼對這些不加以防範?
見何媽媽走出來,有心幫楊羽,便再次走上前勸說道:“何夫人,事情不發生已經發生了,總得想辦法解決,沒必要意氣用事。”
他剛纔碰了何媽媽兩個釘子,本不想再上前自討沒趣,實在是見楊羽難以處理,才硬着頭皮出頭。
何媽媽打了楊羽兩耳光,火氣不減反增,聽蔡老闆的話,衝口就道:“想辦法解決?蔡老闆,你說得好聽,假如你有一個女兒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又怎麼處理?”
這話問得蔡老闆啞口無言,蔡老闆嘆了口氣停了下來。
楊羽趕出房間來,見何媽媽往外走,心中着實擔心何倩,更怕二人共同的結晶,就這麼被毀了,又疾步追趕何媽媽。
何媽媽不想理睬楊羽,走出美食城,徑直上了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楊羽連忙上了自己的麪包車尾隨何媽媽的出租車沿着街道行駛。
開着車子,楊羽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要當爸爸了。一切來得太突然,登時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又感到一種從所未有的擔子壓在了自己肩膀上,她懷上了,要是不想打掉,只有結婚這個辦法,那麼一來,自己就要開始承擔一個家庭了。
他年紀本就還輕,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遇到這種事情,可想而知此時的茫然。
開車尾隨何媽媽,又怕跟得太緊,被何媽媽發現,便只遠遠跟着。
跟了一會兒,楊羽又想到,看何媽媽的樣子是要逼何倩打掉孩子了,待會兒又該怎麼解決?
言念及此,心中狠下了決心,待會兒見到何倩,儘量爭取何媽媽的同意,如果實在不行,搶也要把她搶走。
心中計較一定,楊羽便開始輕鬆了下來,最壞不過和她父母鬧翻而已,有什麼大不了?
約跟了二十多分鐘,楊羽在麪包車中,只見何媽媽乘坐的那輛出租車,拐進旁邊一個街道,當下開車跟了過去,到了街口,先將車停住,查探起了這條街的情形。
這條街比較冷清,整條街上只有十來家餐館、麪包店、複印店、廣告室開着,何媽媽乘坐的那輛出租車一直往裡面行駛,到了距離街口一百來米處停下。
只見何媽媽走下車來,從手提包裡掏出一張錢遞給司機,那司機找了何媽媽錢,何媽媽轉過身子徑直往街邊走去。
楊羽當即尋思,何媽媽到這兒來幹什麼?見何媽媽走到街邊,往邊上岔了進去,當下開車駛了進去。
開車到何媽媽下車的地方,楊羽便側頭往邊上看去,忽然一派大字映入眼簾,登時一驚。
原來那排大字竟然是“J市婦幼保健院”,J市婦幼保健院算是J市比較正規的一家人流醫院,很多學生因爲不知道做好安全措施,在出了事情之後找地方人流,這J市婦幼保健院便是第一選擇。
原因是J市正規的幾家醫院收費比較昂貴,隨便就是好幾千,學生哪來這麼多錢,J市婦幼保健院無痛人流的收費在千元以內,又是正規場所,安全有保證,便成了學生人流的首選。
楊羽也是聽周圍的人說起過,所以才知道。
既已知道這兒是做人流的地方,楊羽更加心焦,急忙熄火,拔出鑰匙,跳下車,也不鎖門就往婦幼保健院裡面跑去。
衝進大門四處張望,只見大廳裡有二十多個病人,分別分佈在休息椅子上,以及各個窗口周圍。看到左面最邊上上時,忽然看見何媽媽的背影一閃而沒,消失在拐角處,當即快步追趕上去。
到了拐角處,楊羽往通道看去,又見何媽媽進了左手邊一間病房,便趕了過去。
到了病房門口,見病房門是開着的,留有一條縫隙,便靠近縫隙,偷眼往裡看去。
這病房裡只有兩張病牀,雪白的牆、雪白的被褥,顯得整個房間一塵不染。何媽媽走到右面一張病牀前,坐到了牀上,然後伸手去摸牀上病人的頭。
楊羽意識到何媽媽摸的是誰,心中陡地一緊,往病牀看去,只見何倩閉着眼睛在那熟睡,神態非常安詳,可是,她的面容卻有些蒼白。
忽然之間,楊羽涌起一種萬死難辭其咎的愧疚感,同時心中痛如刀割,這情形已經再明顯不過,孩子已經拿下了,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孩子就這麼沒了?
各種情緒如排山倒海般直闖進腦中來,五味摻雜。
好一會兒,楊羽鼓起勇氣,走進病房,低着頭說道:“何阿姨,我想看看她。”
何媽媽正專注地看何倩,不知道楊羽走進來,被楊羽的聲音嚇了一跳,隨即回過頭來,見是楊羽,登時冒起肝火,怒罵道:“你還跟到這兒來?你來這兒幹什麼?”
何媽媽說話的時候,楊羽已經看向何倩,見她清麗的臉頰上緩緩流下一行淚珠。她這個時候還在睡覺,並不知道自己來了,顯然是在夢中哭泣。心中登時又像被刀狠狠紮了一下一般,生怕吵醒了她,再讓她看到自己和她媽媽爭吵,暗暗咬了咬牙,說道:“我看一眼她就走。”
何媽媽道:“走?你倒是一走了之了,可是你想過對她的影響沒有?”
楊羽在來之前還想着無論如何也要爭取何媽媽的同意,即使再不濟,也帶何倩遠走高飛,雖然這麼做對何倩不公平,但他相信何倩一定不會反對,然而萬萬想不到走進來,看到的卻是這麼一副場景,所有預先準備好的方案都被一擊擊破。此刻何媽媽的話更是一針見血,刺到了楊羽心底最深處,自己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她呢?
難道真要跟自己顛沛流離,在社會上闖蕩?雖然賺到了一點錢,可那又算得了什麼?能給她安定的生活?
一切都是自己太自以爲是了。
楊羽從所未有的灰心,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說道:“何阿姨,你別生氣,我看完她馬上就走。保證以後再不見她。”
說出這句話時,就像世界末日來臨了一般,從見到何倩開始,沒有一刻不想着和她在一起,他也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朝着這個目標奮鬥着,然而事實無情地擊碎了他這個幻想。
何媽媽聽楊羽這麼保證,臉色稍緩,說道:“你只有三分鐘。”說完將頭別了開去。
楊羽走到牀沿坐下,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皮膚比平常更白,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樣,單眼皮緊緊閉着,但楊羽卻已經想到了她的小眼睛眨阿眨的摸樣,嘴脣抿着,像是一條粉色的絲帶。
看不到那淺淺的梨渦,但此時卻又清晰的展現在楊羽的腦海。
沒有三分鐘,楊羽已經站了起來,說道:“何阿姨我走了。”
何媽媽冷哼一聲算是回答了楊羽的話。
楊羽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婦幼保健院,上了車子,伏在方向盤上緊緊咬牙。
這次的打擊,比吳鴻文拿火藥槍指着腦袋,然後狠狠敲自己更加刻骨銘心。
好一會兒,楊羽擡起頭來,發動車子往回開去,他只想一個人狠狠地灌自己一場酒,醉了之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然而,就是灌醉自己的計劃也不能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