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中午十二點,正值下班高峰期,一臺黑色的雅閣轎車,以接近一百邁的速度在街道上瘋狂疾馳。
車內。
“王振!我他媽給你說話呢,你別JB開玩笑!”我掐着電話,聲嘶力竭的嘶吼着。
數秒後,電話那端,阿振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小飛,店裡的油漆已經被點燃了,我他媽出不去了!”
“阿振,你別急!別急!小剛已經報火警了,你堅持住!”聽見阿振的聲音,我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車速瞬間飆升到了一百以上,嚇的街道上的各種車輛紛紛閃躲,路邊的行人都像看瘋子似的看着我的方向。
“小飛,店裡的油漆已經全着了,我出不去了!”阿振的情緒徹底崩潰。
“你他媽聽我說!你還有兒子呢,你給我挺住!!”我急的滿頭是汗,扯着嗓子嘶吼。
“晚了,晚了……”阿振聽我提起他兒子,聲音一下平靜了下來:“我被煙嗆了一口,快暈倒了。”
“你別說話,堅持住,我馬上就到!”
“來不及了。”阿振的聲音十分虛弱:“小飛,有個事,我得告訴你。”
“……”聽見阿振越發細微的聲音,我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感覺手已經要握不住方向盤了。
“當初我離開盛東,真正的原因,是因爲房鬼子找過我,有一次我在回家的路上,被他的人抓住了,帶到了一個廢棄工地,他對我說,只要我能答應做萬佳在盛東的內鬼,就會給我一百萬,而且等盛東倒了,還可以保我榮華富貴,跟我說這些的時候,他是帶着錢跟我談的,說真的,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的錢,我心動了,真的心動了,但是我一想到做他的鬼,會讓你們受到傷害,就拒絕了房鬼子,當時他也沒把我怎麼樣,只是說,讓我再回去好好想想,面對那些錢,我動心了,也害怕了,我覺得房鬼子既然能花一百萬買我做奸細,自然也會花一百萬找人除掉我,所以我才選擇了離開……”
“你別說了,別說了,我馬上到。”聽着阿振的聲音,我咬着牙,嗓音哽咽的迴應道。
“小飛,信我的,別混了,混社會這條路,真的沒有好下場。”阿振一下子哭了,一邊哭一邊繼續道:“咱們這種人在社會上混,永遠都是棋子,指不定哪天,下棋的人爲了勝利,就會把咱們棄了,聽我一句勸,離開吧,離開這個圈子,爲自己活一回。”
“你別說了,你肯定沒事!”聽見阿振像是交代遺言般的語氣,我萬分焦急。
“……小飛,我看見冷磊了。”幾秒後,阿振再次開口。
“你說什麼?”我瞬間呆滯。
“他現在就站在我店門外,我順着店門的縫隙,能看見他。”阿振的聲音顫抖:“他在對我笑!”
阿振說完冷磊在看着他笑以後,我身子一僵,感覺毛骨悚然。
“我這一輩子,當混子的時候,被刀槍嚇破了膽,當普通人,又被柴米油鹽壓彎了腰,唉……小飛,告訴文娟,她可以改嫁,但是請務必善待我們的孩子,還有,告訴小剛,這輩子跟你們成爲兄弟,時間太短了,我他媽真的還沒處夠,如果有來生,我絕對不會再選擇退出,就陪在你們身邊,再也不走了……就算別人再用槍指着我的頭,我也不他媽走了!!”
聽完阿振的話,我眼圈泛紅,嘴角抽動了半天,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啊~!!!”
接下來,聽筒裡全都是火焰的獵獵作響,以及阿振撕心裂肺的哀嚎,十數秒後,聽筒裡再無聲音,直至盲音泛起。
‘啪嗒!’
聽着電話裡“嘟……”的一聲盲音,我一直攥着的手機脫手掉在地上,隨即豆大的淚珠,開始順着我的臉頰無聲滑落,坐在副駕駛的史一剛,看見我這副樣子,瞬間神情呆滯,宛若雕塑一般。
三秒鐘後。
‘嘭!’
已經徹底被淚水模糊了雙眼的我,駕駛着雅閣,在闖紅燈的過程中,粗暴的撞在了一臺正常行駛的私家車上,猛烈的撞擊下,那臺私家車的車門瞬間凹陷,被我撞出了數米遠,冒着白煙翻在了地上,隨後車裡的一箇中年,滿身是血的推開車門,一邊慘叫一邊爬了出來。
兩車撞擊後,史一剛被慣性前推,臉一下子撞在了風擋玻璃上,鼻子嘩嘩淌血,我的頭也被彈出來的安全氣囊悶了一下,開始劇烈的耳鳴,眩暈,過了差不多一分鐘後,我坐在車裡,感覺全身到處都疼,視線仍舊天旋地轉的,看着前面翻在地上的車,還有附近圍觀的人羣,伸手,轉動了一下鑰匙門。
‘嗡!’
車頭已經變形的雅閣,發動機發出一陣怪異的悶哼,隨後哆哆嗦嗦的啓動。
‘吱嘎!’
已經變形的車體與輪胎髮出一陣酸牙的摩擦聲,繼續搖晃着前行,那些圍觀的人羣看見我的車再次啓動,並且畫着蛇形線繼續前行,紛紛開始閃躲,給我讓出了一條路。
這時候,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是機械性的向建材街方向駕駛着。
五分鐘後,我的車剛剛駛到街口,便看見了阿振店鋪方向,濃密的滾滾黑煙直衝天際,再次猛踩了兩腳油門,直接竄了過去。
‘呼啦啦!’
那些圍在阿振店鋪外面的人,看見我這臺橫衝直撞的車,也都開始閃躲,而一個看熱鬧的小青年躲閃不及,被我的倒視鏡一下颳倒在了地上。
‘嘭!嘩啦!’
我的車開到路邊以後,直接壓着路基,卡的底盤冒着火星子,粗暴的紮了上去,前保險槓直接被撞碎,洋洋灑灑的散落在了周邊的地面上。
此時阿振那個小店鋪外面的鐵柵欄門,依舊鎖死着,大股的火苗和濃煙,還在不停的順着縫隙向外冒,將周遭的牆體薰的漆黑無比。
‘咣噹!’
看着面前的一幕,史一剛就像瘋了一樣,推開已經變形的車門,奔着店門口就跑了過去,伸手一拽店鋪的鐵門。
‘嗤啦!’
早已經被火燒紅的鐵門,和史一剛的手一接觸,頓時冒起了一陣白煙,裡面席捲而出的火苗子,也瞬間將史一剛的頭髮燎的焦糊。
“阿振!阿振!!”史一剛的手被鐵門燙了一下之後,他就像不知道疼一樣,使勁推着那個鐵門:“阿振!你挺住,你兒子還在家等你呢!你說話啊!王振!你他媽說話啊!”
‘嗚嗚!吱嘎!’
隨着再次傳來的一陣剎車聲,消防車開到了現場,隨後一衆消防官兵,紛紛開始下車救火。
“小夥子,別這樣,現在火燒的這麼大,裡面的人肯定聽不見你的喊聲,請你退一下,不要耽誤我們救援!”兩個消防官兵上前,費力的將史一剛拉到一邊後,開始架着水槍,進行滅火,但阿振的店裡全是易燃易爆的東西,雖然高壓水槍不斷地向裡面噴射着水柱,但火勢根本不見小。
看着眼前亂糟糟的一幕,我扶着方向盤,踉踉蹌蹌的下車,向前剛剛走了兩步,眼前頓時一黑,接着我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來,讓一讓!”隨着一聲很大的喊聲,我身後再次來了一羣人,都是穿着警服,帶着白色帽子的交警,帶隊的那個人看了一眼嚴重變形的雅閣,邁步走到我身後,拍了下的肩膀:“你是不是這臺機動車的駕駛人?”
“……”我跪在地上,面對交警的質問,無動於衷,視線裡全都是那扇被燒紅的鐵門。
“你涉嫌肇事逃逸,現在我口頭傳喚你到交警隊。”交警見我一點反應都沒有,‘嘩啦’一聲掏出了手銬,隨後一拽我的胳膊,把我往地上一按,看見我的模樣之後,拿着手銬的年學明頓時一愣:“小飛,怎麼是你?”
“姐夫,我兄弟在裡面。”看見來的人是東哥的妹夫年學明,我緊緊的咬着牙,眼淚順着臉頰開始滑落:“讓我看他一眼,行嗎!”
年學明聽完我的話,又看了一眼濃煙滾滾的塗料店,沒有說話, 算是默許。
‘踏踏踏!’
緊跟着,又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隨後以任哥爲首,五六個穿着警服的刑警也跟着入場,快速拉起警戒線,將現場與圍觀的人進行了隔離。
“任哥,你來了!”我身邊的年學明看見刑警隊的人到場,微微頜首,跟任哥打了個招呼。
“啊!”任哥點點頭,剛要說話,一下子看見了地上的我:“小飛?你在這幹什麼呢?”
面對任哥的質問,我嘴角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這時候,又有一個刑警從人羣外走了進來,腰桿筆直的站在了任哥面前:“任隊,我剛纔走訪了一下,失火的這個店鋪,屬於在兩棟樓之間加蓋出來的違章建築,電線什麼的,都是從外面接進來的,而且有些嚴重的老化,雖然目前還沒找到起火點,但很有可能是電線起火。”
“扯淡!你辦案不帶腦子啊!”任哥伸手,指着外面還掛着鎖的鐵門:“這麼明顯的縱火,你看不懂嗎?”
“明白了!”刑警被任哥訓了一句後,臉紅了一瞬間,隨後轉身,語速很快的吩咐道:“小劉,你馬上聯繫房主,讓他來現場,老吳、大張,你們倆分兩組,以起火店鋪爲中心點,左右兩側查閱沿途監控,胥剛,拍照取證,徐建,通知法醫……”
‘呼啦啦!’
一衆刑警聞言,以最快的速度投入了工作,任哥走到我身邊,把我從地上扶起來:“誰幹的,知道嗎?”
這時候,店裡的火勢已經得到了控制,消防戰士用液壓鉗打開店門之後,紛紛衝進了店鋪裡,看着那扇被打開的門,我的心頭一顫:“阿振跟我通最後一個電話的時候,說他看見冷磊了。”
任哥聞言,看着身邊的一個人:“通知隊裡,馬上抓捕冷磊,不用辦手續,不用傳喚,先把人扣住再說。”
“是!”一個刑警掏出手臺,邁步向一邊走去。
我們幾個說話的時候,消防隊那邊也來了一個人,站到了我們面前,對任哥伸出了一隻手:“你是任隊長吧,我是安壤市消防隊副支隊長,馬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