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振沉默了一會,裴峻更覺得有鬼,索然無味,正想掛電話,杜振道:“等我一會,我給你打電話說!”
他掛了裴峻的電話。
裴峻站在外面等着,過了幾分鐘,手機響了,他一看是個陌生的電話,還是接了起來。
“裴峻,我知道你剛纔在懷疑什麼!換了霍子寒這樣說,我會直接掛了他的電話,都不屑解釋!可是你,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解釋一下!不是怕你誤會我,是怕你誤會季苒!”杜振道。
裴峻嘲諷地笑笑:“這麼慎重,和我也沒必要解釋,反正又不是我老婆,愛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
杜振頓時就不想說了,可都走了出來,還是耐了性子道:“我記得上次見你們,你和季苒還相處的挺好!怎麼,都變了?”
“你爲什麼不問問季苒,誰變了?”裴峻沒好氣地道:“要不是他們明天舉行婚禮,我不想看我朋友鬧笑話,你以爲我愛打這個電話嗎?”
“哦,原來霍子寒是你的朋友,季苒不是你的朋友!行,我懂了!那我不打擾你了!再見!”杜振掛了電話。
裴峻罵了一句,覺得杜振簡直是莫名其妙。他收了手機,摸出煙點燃,抽完一支,最終忍不住,拿出手機給杜振撥了回去。
那邊按了,裴峻磨了磨牙,要是杜振在面前,他真的會忍不住和他打一架的。
他繼續撥,這次鈴響了幾聲杜振就接起來,沒等裴峻說話,他就道:“你不用勸了,就算現在霍子寒來跪在季苒面前求婚,明天的婚禮都不可能舉行……”
“嗚嗚……”
裴峻還沒說話,就隱隱約約聽到杜振那邊傳來壓抑的哭聲,他頓時愣住了,半響好奇地問道:“怎麼回事?誰在哭?”
“你們還會關心嗎?”杜振悲涼地道:“是季苒,幾分鐘前,她母親過世了!所以,就算霍子寒後悔了,也不可能有婚禮了!裴峻,如果季苒在這城市她母親是她的牽掛,那麼以後這點牽掛沒了……”
裴峻心突然就沉了下去,腦子一片空白,等他反應過來,那邊已經是嘟嘟的聲音。
裴峻手忙腳亂地打過去,那邊沒人接,他固執地繼續打。
杜振接起來,不耐煩就吼了一句:“還沒完沒了了嗎?一個個就知道打電話,真有心,你們會忍心丟她一個人在醫院守了這幾天嗎?你們這樣的朋友老公不要也罷!”
“在哪家醫院?”裴峻只覺得口中苦澀,都沒臉和杜振計較他的態度了,哀求道:“告訴我,我過來!”
“現在過來有意思嗎?說一句節哀順變就能安慰她嗎?太假了!我想季苒也不需要的!別煩她了!”杜振不客氣地掛了電話。
裴峻不敢再打了,杜振的話讓他無地自容,再打過去也是自找沒趣。
他狠狠一跺腳,就衝了進去。
霍子寒還在喝酒,裴峻衝過去,一巴掌就把他的酒杯打飛了。
“裴峻,你做什麼?發什麼瘋啊?”霍子翼驚訝地叫道。
“對,我發瘋了!”裴峻就笑起來:“我覺得我就是傻,我怎麼就幫着勸他們別鬧呢!霍子寒,看看你……喝吧,繼續喝,反正明天你舉行婚禮,沒了季苒你也能找到和你舉行婚禮的人!開心就喝!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轉身往外衝,都到門口了卻還是忍不住,回頭衝着霍子寒大聲吼了一句:“你不用找誰勸季苒了!我告訴你,杜振說的對,就算你現在跪在她面前,她也不會和你舉行婚禮的!霍子寒,想知道爲什麼嗎?我告訴你……季苒的母親幾分鐘前去世了!你在這裡罵她怪她怨她,你問問你自己,你都知道她在做什麼嗎?她孤立無助的時候,你都在做什麼?杜振說的對,我們如果有姐姐妹妹,決不會把她們嫁給你!你他媽……去死吧!”
裴峻吼完就衝了出去。
霍子寒怔在了原地,季苒的母親死了?
霍雯茜聽到這消息愣了愣,隨即就在心裡困惑了,薛雲浚怎麼那麼確定不會有婚禮,難道他知道季苒的母親會死?
霍子翼也呆住了,半響反應過來,不安地看着霍子寒:“哥,如果這事是真的,那明天的婚禮?”
“不會有婚禮了!”霍子寒笑了笑,閉了閉眼。
他總算明白季苒爲什麼那種無所謂的語氣了,她肯定是知道自己的母親情況不好,所以早就沒期待這婚禮了!
他狠狠撫了一把臉,騰地站起身:“我去醫院,子翼你把婚禮取消,通知一下該通知的人,然後去你嫂子家幫忙!”
“哦!好!”事到如今,霍子翼也無暇去計較季苒之前的不是,趕緊忙起來。
霍子寒衝出來,才發現不知道季苒在哪家醫院,給裴峻打電話問,裴峻是接電話了,一句:“你不是很有本事嗎?不會自己去查嗎?問我做什麼?我又不是你的助理!”
裴峻直接掛了電話,弄得霍子寒有氣都撒不出來。
他只好自己找人問,等弄清楚在哪家醫院已經是十多分鐘後的事了。
霍子寒趕到醫院,裴峻早在了,站在走廊上,看見他就將頭扭到了一邊。
霍子寒訕訕地走過去,就見病房裡,杜振攬着季苒,季苒頭枕在他肩膀上,兩人都默默地看着病牀上無聲無息的季媽媽。
很和諧的畫面,似乎相依爲命的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相似,看的霍子寒雖然覺得刺眼,卻不得不承認,的確很和諧!
他知道裴峻爲什麼站在外面了,就連他也不敢走進去,怕破壞了這安靜,卻令人心疼的悲傷!
四人,兩人在裡面坐着,兩人在外面站着,就這樣靜靜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兩個護理人員推了擔架車來。
霍子寒和裴峻下意識站到一邊,兩個護理把車推了進去,問道:“我們來把人送到太平間!”
“等一下!”季苒猛地站了起來,搖晃了兩下,杜振趕緊扶住她,輕聲道:“該準備喪事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再看看她!”季苒掙開杜振,走過去,輕輕撫摸着母親的臉。
那些儀器管子護士都拔了,剛纔杜振已經幫她替母親梳理好頭髮。
季媽媽除了臉色蒼白,整個人都顯得乾乾淨淨,臉上沒任何痛苦的表情,很安詳。
“你放心去吧!我會好好的……活下去!”季苒喃喃地道,以極低的聲音道:“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讓我傷心了!”
也不知道霍子寒有沒有聽到,扶着她的杜振卻聽到了,默默地嘆了口氣。
季苒拉起白布單,一點點地給母親蓋上去,眼淚一滴滴掉下來。
杜振擔心地看着她,擔心她會突然暈過去,這幾天的確夠她受了!
可季苒沒有,蓋好就讓到了一邊,對護理點點頭:“你們可以送她過去了!”
兩個護理就把季媽媽擡到擔架車上,一人道:“家屬一會去辦下手續!我們這太平間不能停留時間太長!如果要停留時間長,建議你們聯繫殯儀館那邊!”
“嗯,一會我找人去辦手續!”杜振安慰季苒。
“我來吧!”裴峻和霍子寒搶着道。
杜振看看兩人,似乎這時才發現他們的存在,他嘲諷地勾了勾脣角,看向季苒。
季苒卻誰也不看,跟着擔架車走了出去。
“苒苒,你媽病成這樣,你怎麼不告訴我?”霍子寒拉住她問道。
季苒看着前面,只擠出兩個字:“放手!”
“不放!就算和我鬧彆扭,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什麼都不說!”
霍子寒又氣又內疚,幫他打聽的人說季媽媽已經住了幾天院了,他卻什麼都不知道,一想到季苒這幾天都呆在醫院陪着季媽媽,他的心就揪着痛,恨不能打自己一頓,他怎麼就疏忽了這些事呢?
季苒終於將視線移向他,陌生又疏離地看着他,那眼神突然讓霍子寒有些害怕,這個季苒好陌生!
“你是我的誰?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季苒嘲諷地一勾脣,猛地掙開了他,退後了兩步:“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虛假的關心!如果你真覺得需要做點什麼,那請你離我遠點……別讓我看見你就是對我最好的安慰!”
說完,季苒沒再看他,追着護理去了。
杜振越過霍子寒,什麼都不想說,緊跑了幾步跟上了季苒。
霍子寒愣在原地,第一次有種自己是多餘的感覺!
裴峻無語地看看他,也不想說什麼,跟着走了。
霍子寒站了一會,還是厚着臉皮跟着去,不管怎麼說,他覺得自己此時該陪着季苒。
可是,季苒卻再沒和他說一句話,在太平間門口,問了杜振葬禮該準備什麼,買墓地有什麼講究。
霍子寒上前道:“墓地我來買吧!我會選最好的!”
季苒看也不看他,對杜振說:“杜振你有經驗,你幫我挑一塊,最後用了多少錢,我們再算賬吧!麻煩你了!”
杜振點點頭:“嗯,那我聯繫上次幫我媽買墓地的經紀人,讓她幫你挑一塊,她有合夥人,葬禮什麼的都包給她就行,她什麼都會幫你準備好的!”
兩人無視霍子寒,平靜地討論着每一個細節,霍子寒都插不上話,在一旁又氣又恨又無奈地看着兩人。
最後弄到午夜兩點,杜振和季苒出來,杜振才道:“明天就開始忙了,你回家好好睡一覺,我中午點再聯繫你吧!”
“你不送我回去嗎?”季苒問道。
霍子寒立刻道:“我送你回去!”
季苒當沒聽見,看着杜振,杜振頓時頭大了,這不是讓他爲難嗎?人家的正牌老公在這,不讓他送讓自己送,這算什麼?
“別愣着了,再愣着天都亮了!我送她!”霍子寒再也忍不住了,擠開杜振,抓住了季苒的手臂。
季苒掙了掙,沒掙開。
“都回去吧!”霍子寒抓着季苒,不客氣地對杜振道。
“季苒,那中午我聯繫你!”杜振無視霍子寒,對季苒點點頭就走了。
裴峻直接不和霍子寒打招呼,轉身就走了。
霍子寒看兩人都走了,才放鬆了一點,對季苒道:“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
“不是要送我嗎?送不送,不送我自己打車!”季苒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霍子寒要說的話都被堵在口中,不上不下,憋得難受,就瞪向季苒。
季苒直接甩開了他的手,往大門口走去。
霍子寒咬了咬牙,不敢罵也不敢再刺激她,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我的車在這邊……”
季苒漠然地跟着他走到車前,上車,坐下,就閉着眼靠着座位。
霍子寒看她一臉疲憊,心疼地道:“你累了就睡一會,到家我叫你!”
季苒不說話,霍子寒就沒打擾她,靜靜地開着車。
午夜的街道人和車都少的可憐,寂靜的車裡只有發動機輕微的轉動聲,霍子寒心頭很沉重,感覺有什麼在心裡憋得慌……
等到了季苒租的別墅,他才停下車,季苒就睜開了眼,迅速下了車就關了車門。
霍子寒熄了火,可還沒下車,季苒就繞到他這邊,淡淡地道:“謝謝你送我回來!你回去吧!明天,以後都別來了……我沒那麼多精力敷衍你!”
說完,季苒漠然地看看他,轉身走了進去,關上了大門。
霍子寒怔在車上,‘我沒那麼多精力敷衍你’,季苒這話,像一把錘子,狠狠地敲在他心頭上,他感覺不到痛,只感覺絕望……
什麼時候那麼愛他的季苒,對他剩下的就只有敷衍呢?
霍子寒渾身無力,忽然就想起季苒曾經說的一句話:“你所仗的就是我愛你……有一天你沒所仗的時候,那就是我們徹底結束的時候了!”
他還有所仗嗎?
霍子寒呆呆地坐在車裡,看着裡面客廳的燈短暫地亮了一下,隨即樓上季苒的房間燈亮了,也僅僅是一瞬間,又關了。
他不知道季苒在做什麼,大抵就是疲累地倒在牀上了吧!
他想象着她蜷在牀上抱着自己的樣子,突然有些羨慕杜振,能在醫院那麼坦然地攬着她,讓她靠在肩上……
讓她靠在肩膀上的人本該是他啊!可他在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