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想起以前在城門都尉那裡,她曾經洗壞了女主人的一件衣裳,被狠狠的打了一頓,然後關在柴房裡三天,滴水未進。
她揹着衆人,把一些剩菜剩飯,還有開水裝到食盒裡面,趁着中午人少的時候,偷偷溜到操訓場。
兩名俘虜依舊吊起來,在太陽底下暴曬,全身都是鞭痕,嘴脣爆裂,雙眼緊閉,不認真看鼻息下還有張合,真以爲已經死了。
兩人並不是吊的很高,但是腳不着地,雙手已經勒出血來,往下淌,乾涸起來。
她四下看了一下,沒有其他人。打開食盒拿出開水,她小聲說道:“還好嗎,喝點水?”
其中一人不可思議地艱難張開眼,吐出一個字:“滾。”
“我滾了你就死了。”璇璣眯着眼,一把把水倒到他的臉上,讓他清醒起來。
璇璣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拿起一塊肉就塞在那人嘴裡,捱餓的滋味太難受,她記得很清楚,實在是太難受。
“我也要。”一邊的另外一個人說道,他被肉的香味給吸引。
璇璣面無表情,拿着飯菜去喂他,卻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你是什麼人,告訴你們,這樣做是沒有用的。”第一個俘虜說道。
璇璣沒有理會他,她能做的事,只有喂他們吃飯和喝水。
姜國和陳國有仇,但是她沒有,她只是一個奴隸,連自己姜國的子民都對她百般凌虐,而這些事陳國人沒有做過。
既然如此,她就沒有理由記恨陳國人。
等吃完以後,璇璣用衣袖擦淨那人嘴角的菜汁,小聲說道:“疼麼?”
那俘虜,用一種很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嗨,你他媽在做什麼!”
身後狠狠的響起一把聲音,璇璣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人抓着掰過身來,一巴掌甩在她臉上,把她打摔在地上。
“誰讓你來這裡的,誰讓你做這些事!”說話的是一個伍長,他在說着時還不忘踹了璇璣一腳。
璇璣捂着肚子躺在地上,食盒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你是炊事房的人,郭大爺搞什麼吃的,來人,
把他綁起來。”伍長大聲吼道,抓着她的頭髮把她拎起來,很快的就有人上來把她綁在一邊的柱子上。
如此看起來,就像是三個俘虜。
郭大爺很快就被人叫了過來,伍長看到他,說話的聲音也沒那麼凶神惡煞。
“他是你們那邊的,到底處了什麼事,他在這裡喂俘虜吃飯,吃飯!”
郭大爺看了璇璣一眼,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璇璣,你在這裡做什麼?”
璇璣低着頭,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十四歲多的她沒有辦法去理解所謂的戰爭和仇殺。
她只是知道這些人和她無冤無仇,只是在同樣經歷着她當年被人關在柴房裡的苦難,當年沒有人來救她,如今她不過是完成當年的事罷了。
郭大爺看着伍長說道:“這件事有點棘手,要上報吧。”他知道璇璣和董清牧很好,於是這樣子說道。
“上報什麼,一個伙伕罷了,來人,給我打二十鞭,小懲戒一下。”伍長不知道璇璣是誰,在一邊的士兵忙拿來馬鞭,毫不留情的朝着璇璣就是一頓鞭子。
璇璣被綁在木柱上,想要躲都不可能,每一鞭子下去,都能聽到她的慘叫。她不是多偉大的人,能隱忍別人所不能隱忍的事,疼了自然會叫喚出來,更何況這一鞭鞭,連衣裳都打裂開。
二十鞭下去,璇璣是啞了嗓子,身上多處淌着血。
也好在鞭打的人念着她瘦弱,下手沒那麼重,要不是二十下鞭刑,能活生生把人打死。
“指不定他也是陳國的人,臥底來着。”伍長說完,叫人在這裡守着,便離開。
璇璣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等她被叫醒時,天已經全黑了。
睜開眼,黎昕正站在自己的面前,連頭上的頭盔都還來不及摘下來。
黎昕微微喘着氣,看樣子是剛剛知道,才走來。這是他抓回來的俘虜,自然便是由他審理。
“你在這裡做什麼?”黎昕走過來,問道。
璇璣想要說話,嗓子卻幹得疼,只能搖着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放了她。”
“黎參領,伍長他說......”
“放了
她!”黎昕沉着嗓子厲聲說道,在一邊守着的士兵不敢再說什麼,馬上把璇璣給解了下來。
沒有了繩索的支撐,璇璣直接摔在地上,掙扎了兩下,沒能站起來。
黎昕沉着臉,伸手拉着她的胳膊,那她提起來,說道:“走吧。”
璇璣艱難的笑了一下,勉強站起來跟上黎昕的腳步。他不像董清牧,要是董清牧在這裡,他會抱起璇璣,可是黎昕卻不,他只會拉着璇璣,帶她回到自己的營帳裡面。
璇璣艱難的走到營帳裡面,斜靠在椅子上,全身只要一動,拉扯就痛。鞭子甩下去打出的血痕已經開始乾涸結痂,可是卻疼得要命。
黎昕坐下來,臉上始終是沒有好臉色。他看着璇璣身上的血痕,幾乎是惱色浮現在臉上,只差沒有開口責備起來。
“你去操訓場做什麼。”
璇璣沒有看他,低着頭說道:“你不是知道了嗎,還有什麼好問。”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着什麼?”聽得出黎昕是強壓下怒火,那兩個人是俘虜,璇璣這樣子做,會遭來很大的非議,再加上她是奴隸的身份,很可能被好事者用來說事,直接杖斃都有可能。
“你會關心我嗎?”璇璣絕強不肯認錯,擡起頭來,看着黎昕。
她看着黎昕露出一個苦笑,笑着笑着,淚水便這樣子流了下來。
“你好像是我的剋星,每次看到你,都是我最狼狽的時候,浣溪邊,太宰令府上,被抓的營帳裡,陌陽城郡守府上,還有現在。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什麼,這輩子要用這麼多年來償還?”
黎昕依舊是不動聲色,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早說過,這裡不是你能夠待的地方。”
“很可惜,我能留下來不是你的恩賜,是衛將軍的命令。黎參領要是想我離開,大可和衛將軍說。”
黎昕在袖子裡拿出手帕,遞給她說道:“擦一下眼淚吧。”
璇璣用袖子在臉上胡亂的抹了一下,似的整張臉更加髒了,也不肯接過黎昕的手帕。
“要是黎參領沒有別的事,我還要回去。不,應該是回到操訓場繼續站着吧。”璇璣仰起臉,不再看黎昕,忍着一身的痛,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