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特別是冬天的夜,每晚颳起的風嗚嗚作響,有說不出的滲人。
董清牧披着藏青色褙子,還沒有入睡,看着璇璣走進來,臉上帶着牽強的笑容,就知道在黎昕那裡,又遭受了什麼委屈,可是,他作爲局外人,卻是半點都說不得。
他等璇璣走近,用手指了一下桌子上的食盒,也不問她在黎昕那裡發生什麼事情,笑着說道:“剛纔有點餓,便讓人到炊事房那裡弄了點宵夜,算不上什麼好東西,只是炒飯而已,還剩一點,給你留着。”
璇璣沒有做過多的推託,一整晚這樣子跑下來,她還真的有點餓了,還不如吃點東西暖一下肚子的好。
“你的東西也不是很多,今晚收拾一下,明日就過去吧。”董清牧看着璇璣一點形象都沒有,在那裡狼吞虎嚥,真的是從小就沒有閨閣秀女做參照,連吃個東西都隨意得不行。
聽到他這樣說,璇璣停下了動作,在懷裡摸了半餉,才摸出一個粗糙的小荷包,說道:“還回給你。”
在今日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以後的事情,或許有一天,她會離開這個營帳,不再和董清牧住在一起,又或者是會離開軍營,這些事情在她今日之前,真的沒有想過。
董清牧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但是沒有伸手接過去,而是語氣淡然地說道:“我從不記得,我送出去的東西,還想着要回來。”
“可是這個是你妹妹的遺物,以前我在這裡還好說,可是以後我就不在這裡,帶在身上終歸不好。”這兩個銅鈴,做工精緻,雖然是一對小小的銅鈴,可是上面的花紋雕刻卻很是精緻,就算沒有遺物這層含義,也不是隨意可以扔掉的東西。
董清牧還是沒有接過去,他能把這對銅鈴給璇璣拿着,肯定不是把璇璣當做是一個存放東西的人那麼簡單。更甚者是,他在寄託着一種思念,關於瑤兒和其他人的思念。
“我第一次給你的時候,就和你說過,幫我好好保管着,不管是去到哪裡,你保管着就可以了,我沒有其他的要求。”
其實董清牧是有一點發覺自己的不妥,前幾次也有把其他女孩子當成自己的妹妹,但是也僅僅是因爲年齡的相像而已。但是這次把璇璣當成自己的妹妹,就沒有像以前那樣簡單,而是更爲放在心上,甚至連銅鈴都給了她。
在行軍的途中,他總是會救到一些女孩子,而那些女孩子都是孤苦的孩子,飽受戰火的摧殘,忽而遇見像一塊溫和白玉一般的董清牧,自然是心裡歡喜,總是纏在身邊。
而清冷的董清牧,對於她們總是表現出超乎尋常的耐心,連軍營裡面的人都在謠傳,說董營將喜歡幼女,視爲不恥。但是這些謠言,他從來都不曾多加理會,那個時候的他,總是清冷地意氣風發,陣上總是最拼命殺敵,營內,對那些小女孩報以溫和的笑,煩悶的時候,捧着酒壺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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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到了後來,那些女孩被衛將軍送走,他連道別的機會都沒有。當他忿忿不平地去找衛將軍的時候,衛將軍卻不肯見他,只是派百里揚和他說,這裡是軍營,不是尋常百姓家,女子在軍營裡,總不是好事。
再後來,衛將軍下了令,禁止任何人給董清牧酒喝,違者重罰,那是因爲,董清牧喝了酒,總會耍上一陣酒瘋,影響太不好。
“到了將軍那邊做事,要認真點,別看他平時好像很好說話,可是卻是一很嚴謹的人,在他手下做事的,沒有一個是笨手笨腳,拖泥帶水。而且將軍賞罰分明,不會因爲是你,就網開一面。”董清牧看着她,徐徐地說着。
璇璣放在碗筷,假裝不滿地看着董清牧,回答道:“誰笨手笨腳了,誰做事不認真了。”
“沒有說你,只是陳述事實,別對號入座。”他眯起溫潤的眼,有一種不真實的好看,彷彿這裡就是幽靜的府邸,而不是衛將軍嘴裡說的,修羅煉獄。
“我看你這個陳述事實,是對我陳述吧。”璇璣纔沒那麼好唬弄過去,只要黎昕不在這裡,她基本上都是處之泰然。
“快點吃,然後要收拾東西,別看東西都不多,要真收拾起來也要花上一些
功夫,明日不是還要到兵器房那裡嗎。”董清牧不和她拌嘴,像個慈愛的兄長,提醒着她全部事情。
璇璣只好把銅鈴收好,加快了手裡的動作,把炒飯吃完,她永遠不知道,自從來到這裡以後,她有多幸運,是她從前不敢想象的,就算大家不是很明顯,但是每個人都在保護她。正如這個炒飯,難道董清牧就真的餓嗎?
第二日,在兵器房裡。
就算璇璣即將成爲百里揚的同僚,百里揚對她也沒有好臉色,每日除了監督她擦拭兵器之外,並沒有說任何話。
她也學乖,知道百里揚不是什麼好惹的角兒,閉上嘴巴默默幹活,免得被他抓到什麼把柄,又傳到將軍那裡惹出麻煩。
等把兵器房裡面的活兒做完以後,璇璣便在衛將軍的營帳裡面,做一些雜活。因爲她畢竟不是正統來到軍隊,而是半路插進來,也因爲她先前是在黎昕那裡,所以免不了一些人頗有微詞。所以,璇璣名義上是勤務兵,但是卻做不了太重要的事,來到衛將軍這裡,只能做一些雜貨,收拾東西罷了,整個就是一丫鬟。
就算是這樣,璇璣也是心存感激,能在這裡她已經心存感激。無論她在這裡做什麼,都比以前好上千萬倍。
良子來找過她兩次,其實也不是特地來找他,而是替自己的頂頭領將董清牧傳信件。他知道璇璣如今在衛將軍這裡,想要像以前那樣,隨便去找她,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來的兩次,都特地在外面等璇璣出來,第一次璇璣並不知道,也不在意,讓良子在外面等了好久好久也沒有出去。
第二次,是其他人告訴了璇璣,她才知道,雖然心裡不大想見到良子,但還是走到外面,見到良子靠在一邊的木柱上,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欣喜之意。幾個月以來,他也由一開始那個嘴裡叼着一根樹枝的吊兒郎當形象,開始慢慢穩重起來。
可是,他那個時候,帶領着炊事房還有其他士兵去嘲笑,爲難甚至是動手去打璇璣,這些不成熟的行爲,讓璇璣始終對他有牴觸心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