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的時候,鶯兒趴在我身上,筱念伏在我腿上,彤姐姐緊緊的將我抱在懷裡,看着她們如此,我不禁心頭一顫,豆大的淚珠掉落下來,你們如此待我,我該怎樣報答呢?
發現除了我一個人之外,她們的眉角都有着淡淡白霜,我心疼的爲她們意義拂去,不知是什麼時辰了,我仔細瞧了瞧周圍,冰磚晶瑩剔透,門前好像有些東西,我將她們放好,緩緩走到門前,卻見到一張棉被和一袋乾糧和一壺酒被仍在這兒,我拿起乾糧,取出髮髻上的銀簪試了試,又試了試酒,無毒。我拿起被子瞧了瞧,不是什麼名貴緞子,但倒也不是市井的粗布,許是宮人的罷,應是待我們睡着之時仍在這兒的,看樣子,那人還不想我們那麼早死。
我將被子給她們蓋上,裹緊了衣裳,來到門前,仔細打探。
門下的縫隙足夠探入一個手掌,我微微探了探,門約有一寸之厚,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報信呢?暗哨?對,我想起了大哥臨走時給我的暗哨,我在懷裡掏了掏,卻沒有找到。天啊,你真的要亡我麼?我蒼月難道就要命絕於此?
“小姐,怎麼了?哪裡來的被子?”此刻,她們也都醒來了。
“那裡有乾糧和酒,你們吃一些吧,沒毒。”我走了過去,拿出饅頭遞給她們,“被子是仍在門旁的,想是那人還不願我們那麼早就死。”
“不對,這酒……”彤姐姐猶豫了下,“這酒裡,有藏紅花的香氣。”
“藏紅花?”藏紅花,有活血化瘀之功效,孕婦吃了,容易引起滑胎。
“是,定是藏紅花,可妹妹。有誰知道你孩子尚在的消息?”
“這,除了我們,就只有徐良媛了。”忽然,一個身影在我腦中一閃,“榕姐姐,還有榕姐姐。”
說罷,我愣了一下,榕姐姐,會是你嗎?
“沒事,姐姐,是誰都不重要了,先熬過現在便是,反正我腹中孩兒早已不在。”我低着頭,面無表情。
她點了點頭,沒說話。“妹妹,方纔你在做什麼?”吃過乾糧,彤姐姐問。
“那門厚的很,方纔我探了探,在想用什麼東西可以扔出去,讓別人看到也好。”可,到底用什麼呢?
彤姐姐扯下一串珍珠手鍊,珍珠滾滾而下,她一一撿起,塞到我手中,“妹妹,這是你送給姐姐的,現在將她扯下,妹妹可不要生氣。”
我點了點頭,將主子順着門縫滾了出去,我又將髮髻上的玲瓏點翠草頭蟲鑲珠銀簪和翡翠明珠耳環取下,一併扔了出去,希望有人看得到。
一個被子,四個人,是蓋不住的。
沒有怎麼吃飯的我們只覺得全身要被凍僵一般,緊緊的擁住彼此想借去些溫暖,可依然擋不住那寒冬般的冰凍。
乾草已經被燒的差不多了,這時,只聽到一陣咳聲。
“好燙,小姐,筱念得了風寒。”鶯兒着急的說,快要哭了起來。
這一下,我們都慌了,這麼冷的情況下,又沒有藥,風寒等於是死路啊。
怎麼辦怎麼辦,該怎麼辦?我是真的慌了,“筱念,撐住,撐住!”
我們緊緊的擁住她,此刻能做到的,就只有等待。
一刻鐘,沒有人。
兩刻鐘,沒有人。
三刻鐘,還是沒有人。
四刻鐘,依然沒有人。
“冷,好冷,好冷……”筱念蜷縮成一團。
看着她的臉色逐漸慘白,冷汗直流,我也揪心般的心痛,她在那裡凍的哆嗦,我雖心疼,可自己也凍的要死,又有何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的生命,一點一點流失……
“小,小姐。”筱念艱難的擡起了頭,抿了抿凍的發紫的嘴脣,“小姐,筱念恐怕是,是,咳咳,熬不過去了,希望小姐好好,好好的,活下去。”
“不,不,不會的。”一席話聽的我淚流滿面,想到筱念她以往對我對鶯兒的好,我一陣心酸,“你不會死的,不會,我不會讓你死。”
我將被子緊緊的裹在她身上,可她還是不見好,依然在抽 搐。
“不,不用了。小姐,我是將死之人,不需要這些。你們,你們蓋吧,莫不要再讓小姐,感染風寒。咳咳。”
我緊緊的抱住她,摸着她的頭髮,不要,不要,我閉上眼睛,仰起頭,不想讓眼淚滑下。
鶯兒也止不住的抽泣,彤姐姐踉蹌着跑到門前拍打,哭喊,“救命啊,有沒有人?有沒有人?救人啊,趕快來救人啊。快來救救她,救救她……”
“來人啊,來人啊。”鶯兒看到彤姐姐如此,也跑到門前,“救命啊!快來人啊,瑾貴人在這兒,快來人救命啊!”看到沒有人答應,鶯兒癱坐在地上,眼淚刷刷的,止也止不住,“救命,救命啊,她快死了,救命……”
“貴人,你們不用如此,咳咳。”她轉過神來,極力想撐起身子,我扶住她,“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若是可以,希望,希望你們,代替我,開心的,活下去……”說着,竟咳出了血。
“不,不要,不會的。”彤姐姐嗚咽着。
她艱難的從懷中掏出一個銀質,卻有些年頭的長命鎖,“咳,這是我父親臨走時給我的長命鎖,貴人,它值不了幾個錢,可是,咳咳,希望你可以,可以帶着它,快樂的活,活下去……”說罷,想要將長命鎖給我戴上的,揚起的手重重的摔落下去。
“不!”我哭着喊了出來。
一個年輕的生命就如此在我懷裡香消玉損。
前一天還活蹦亂跳,將自己的衣裳給我披的小丫頭,就這樣走了?
自打進宮以來所受到的所有的悲傷,委屈,一併在這一刻以眼淚的形式涌出來,“不!”
彤姐姐和鶯兒看到香消玉損的筱念,連哭都忘了,直直的瞪大眼睛,聽到我的哭喊纔回過神來,踉蹌着跑過來,“醒醒,你醒醒,筱念,不要嚇我們,不要嚇我們啊。”
“啊!”我仰着頭,對着天大喊,“蒼天無眼!”這一聲,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我愣愣的靠在冰磚上,此刻,也覺不到一絲寒冷。
“哈哈,哈哈哈哈。”我冷笑了出來,“徐良媛,蘭貴妃,李美人,榕姐姐,皇上,筱念死了,她死了!你們可開心了?哈哈哈哈……她才14歲,14歲,她還是個孩子……你們於心何忍,於心何忍哪?”
“小姐,莫哭,莫哭壞了身子。”鶯兒走了過來,給我蓋了蓋被子,哽咽着說。
我看了看她哭紅的眼睛,“鶯兒,你說,她們怎麼忍心?”
“小姐,她們是惡魔,小姐,你一定要挺過去,我們要爲筱念報仇。”她哭着說。
我擦乾眼淚,擡起頭,眼中盡是怨恨凌厲之色,“我蒼月再次發誓,若我有幸出了這冰窖,定將害我之人碎屍萬段!以安筱念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