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缺笑出聲來:“我若說都想要呢?”
水濯纓終於打開天窗說亮話,他也不再文縐縐地用小王這種自稱,回答得倒是十分乾脆,並沒有裝模作樣地再跟她虛與委蛇,不過神態仍然一如既往地文雅溫潤。
“都想要也很正常。”水濯纓平靜地說,“但容皇后現在不在東越,你恐怕找不到人。”
“我不用去找容皇后。”即墨缺微笑,“她已經到了西陵,而且打聽到了你在我這裡,相信很快就會上門來找我。”
水濯纓臉色微變:“你們發現他了?他……有沒有事情?”
“放心,她很好,就是現在身上殺氣有點重。”
即墨缺似乎是頗有興致地打量着水濯纓。
“我一直以爲東越傳出的那些關於皇后和貴妃的流言,是容皇后逼迫於你,現在看來……你似乎很關心她?”
“這與璟王爺沒有關係。”
這是即墨缺第一次問她關於私人感情的事情,水濯纓總覺得極爲彆扭,跟即墨缺的畫風格格不入,感覺就像是一本厚厚的正經嚴肅的歷史學論著裡面突然出現了一張活色生香的小黃圖。
即墨缺也不生氣,笑了一笑:“你既然沒事,我就放心了。現在天色已晚,你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水濯纓淡淡道:“我在這裡有這麼多人陪着,一點也不覺得無趣,不勞璟王爺探望。”
即墨缺本來已經站起了身,這時候回過頭來,眼中含笑。
“但是我覺得無趣,想要個人陪着。”
……
綺裡曄回到陸地上,一路快馬加鞭趕到西陵皇都盛京,這時候他從東越調遣過來的人手也都趕到了。
璟王府雖然看過去格調高雅,精巧幽靜,像是一座書香門第的府邸,但實際上像一座牢不可破的堡壘,堪稱固若金湯。水濯纓人在璟王府內,這裡又是西陵的地盤,強攻進去救人自然是不可能的。
綺裡曄人到盛京,本來是想直接去璟王府找即墨缺。剛剛進盛京的時候,就被人攔了下來。
“柳莊主有事?”
爲了行動方便,綺裡曄臉上已經帶了人皮面具,身上穿的也不過是一襲普通的黑袍而已。但他並不適合易容,最多隻能遮一遮容貌,就算是頂着一張其醜無比的臉,穿着一身破衣爛衫,那種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氣場也很難遮掩住。跟柳長亭面對面在大街上一站,周圍所有行人都紛紛側目。
“有,是關於水姑娘的。這裡不適合說話,我們換個地方。”
柳長亭和綺裡曄隨便找了旁邊一家茶樓上去。現在是早晨,很少有人大清早就來茶樓消磨時間,茶樓裡面客人寥寥無幾。
綺裡曄一直看柳長亭很不爽。雖然東越內戰的時候柳長亭跟他們是合作關係,幫過他們很多,但他對柳長亭不爽的原因就是這個。
水濯纓和柳長亭的交情雖然算不上太深,但關係相當不錯,甚至在她沒有對他動心的時候,她對柳長亭的好感應該要遠遠超過他。當然他從來沒覺得柳長亭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不過這一點也不妨礙他把柳長亭當成敵人。
“你也知道她的事情?”
不爽歸不爽,事關水濯纓的安危,綺裡曄對柳長亭還是耐着三分性子。柳長亭知道水濯纓有危險,並且願意插手相助,現在這對他來說是好事,雖然讓他更加有種想殺了柳長亭的衝動。
“我知道她在即墨缺的手上。”柳長亭並不在意綺裡曄語氣中壓着的騰騰殺氣,神態仍然從容,“皇后娘娘這是要去璟王府找即墨缺?”
“是。”綺裡曄冷哼一聲,“即墨缺現在應該正在等着本宮。”
即墨缺囚禁水濯纓作爲人質,想要從他這裡得到的,無非就是軍隊勢力錢財這些東西,他並不是給不起。
“我建議你最好不要答應即墨缺的條件。”柳長亭搖搖頭,“我很瞭解即墨缺,他絕不是那種會真正信守承諾的人,如果他發現利用水姑娘能從你這裡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更加不會放水姑娘離開。”
綺裡曄淡淡道:“本宮沒有指望即墨缺能老老實實放愛妃回來,跟他談判不過是爲了先穩住他,另外會派人混進璟王府救人。”
“這就好。”柳長亭說,“我在璟王府也安插有一個多年的暗樁,到時候可以動用,接應你的人進璟王府。”
綺裡曄眉心一跳,眼中殺氣更重。
他知道柳長亭和即墨缺有滅門之仇,柳長亭在璟王府中安插進暗樁,而且還是埋伏多年的,應該十分難得不易,是一枚極爲重要的棋子。現在柳長亭爲了救水濯纓而動用,說明水濯纓在他眼中分量之重。
要是換做平時,他早就滅了柳長亭,至少也要整得他不敢對水濯纓動一絲一毫的心思,偏偏現在卻動不得對方。柳長亭的地盤在西陵,勢力在西陵更爲深廣,總會有幫助。
卸磨殺驢什麼的,等到安然救出了水濯纓再說。
……
水濯纓在璟王府除了沒有自由以外,過的仍然是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的生活,並沒有受到任何侮辱虐待。即墨缺不是一直把她關在房間裡,大半個璟王府她都可以走動,只是走到哪裡周圍都無一例外地跟着至少十來個暗衛。
即墨缺果然常常過來看她。在水濯纓想象中,即墨缺深謀遠慮野心勃勃,要忙的事情應該多得是,但他卻一副真正像是閒散王爺的樣子,一天有好幾個時辰都在她這兒,並且乾的都是消遣的閒事。
他的才情並不輸於晏染,琴棋書畫同樣是樣樣精通,但水濯纓沒有那個興致跟他撫琴共賦。她最擅長的只有棋藝,最經常的還是跟他對弈,至少在棋盤上她可以痛痛快快地把他殺得潰不成軍,出一口惡氣。
不過這種機會並不多。即墨缺的棋力一點不輸給她,又不會故意給她放水,兩人下起棋來往往是廝殺得如火如荼難解難分,你輸我一局我贏你一子,也分不出個上下高低來。
後來圍棋之類下多了,即墨缺帶來一套海外來的西洋棋,水濯纓一看,這居然和國際象棋差不多。
國際象棋更是高智商的對壘,即墨缺開始的時候不會,水濯纓說明了規則之後,沒幾天時間他又是能夠跟她殺得不相上下。而且他棋品極好,勝不驕敗不惱,始終保持着翩翩君子的文雅風度,跟他下棋愉快而又不乏挑戰性和趣味性。
水濯纓對於其他的物質方面沒有太多需要,在即墨缺這種人的手裡,她也不敢作死地吵着鬧着提一大堆要求出來。但看得出來,她院子裡面的陳設全都是最高檔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俱是珍品,雖然比不上東越鳳儀宮那麼奢侈華麗,但是另一種低調內涵的奢華。璟王府裡面其他地方她也不是沒見過,不過是普通王爺的規制而已,只有她這裡佈置得格外精心。
現在是七月,西陵天氣也十分炎熱,她院子裡的冰塊消耗得就跟流水一樣,一點也不比她在東越和夏澤的時候少;偶然說了一句不喜歡西陵的茶,當天下午她喝的茶就全都換成了東越那邊的極品貢茶;提出想看書,即墨缺就把璟王府整個書房裡的書都搬到了她的住處,她想要什麼失落已久的珍本孤本之類,他都會讓人從外面給她買進來。
若是忽略她是被軟禁在璟王府中的話,單論她在這裡的生活,倒真是沒有什麼不舒適的地方,大概算是史上生活條件最好的囚徒。
水濯纓也疑惑過即墨缺爲什麼要這樣像是供着祖宗一樣供着她。若說他的性格使然,他保證她有基本的飲食用度,就已經足夠體現風度了,這麼金貴地伺候着她,一時卻實在讓她想不通。
此人深不可測,總歸有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