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翼不知道家暴是什麼意思,但他作爲暗衛,這九天時間裡也就在十九獄的周圍,聽得到裡面隱約傳出來的一部分聲音,也能想象出皇妃娘娘受了主子多少慘絕人寰的折磨。
主子這種喪心病狂的程度,是個人都受不了,所以他很能理解皇妃娘娘爲什麼要離家出走,再不逃的話真的連小命都堪憂。
綺裡曄立刻趕到鳳儀宮寢殿,十九獄的房門上果然貼着一張紙條,上面草草一行大字,正是水濯纓的筆跡。
她的字本來就不怎麼端正漂亮,不知道是不是寫字的時候手還是軟的,筆跡有着明顯的發抖,歪歪斜斜。不過看得出來寫字時一定是滿含着一肚子的怨氣,每一筆落下都是狠狠一頓,幾乎能把紙戳破。
綺裡曄望着那張紙條:“她是什麼時候出走的?”
“大概在今天上午巳時之末的時候。”玄翼說,“那時候屬下才發現皇妃娘娘已經不在寢殿裡面,至於是什麼時候出走的,屬下無法確定,不過估計至少是在辰時。跟皇妃娘娘一起失蹤的還有寒棲和白芨兩人,屬下猜測他們可能是從御花園的暗道出宮了。”
水濯纓在寢殿內間裡睡覺,他謹遵主子不準看皇妃娘娘睡姿的命令,根本不知道水濯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後來發現白芨和寒棲兩人都沒了,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讓宮女進寢殿內間一看,才發現三人早就不見了。水濯纓的牀鋪上完全是涼的,說明走了已經有一段時間。
鳳儀宮宮門這邊守衛嚴密,但是沒有侍衛看到水濯纓等人離開。鳳儀宮另外一邊原本是雲鸞宮,因爲水濯纓在雲鸞宮住過,綺裡曄不想讓其他後宮妃嬪再住進來,開始的時候雲鸞宮是空置的。後來覺得太浪費,正好鳳儀宮要擴建,乾脆就打通了雲鸞宮和鳳儀宮之間的牆壁,把雲鸞宮合併到鳳儀宮這邊來。
雲鸞宮那邊的守衛自然要少很多,寒棲帶着水濯纓和白芨的話,要出宮不被發現,並不是什麼難事。
三年前水濯纓在御花園裡發現的密道,後來並沒有被堵死,只是密道口封了起來。玄翼剛剛派人去查的時候,密道口已經被重新打開,水濯纓三人應該就是從密道出宮了。
綺裡曄冷笑了一聲。
離家出走……她居然還有這個力氣離家出走。
看來還是他太心慈手軟了。
他們雖然在十八獄裡面待了九天,但是後面幾天水濯纓已經累得幾近昏迷,無論他怎麼叫她她都醒不過來。他看她那樣子也實在是承受不住,總不能真把身體累垮了,所以放任她睡了幾天的覺。
但水濯纓要是真累成這個樣子的話,不可能他前腳一離開鳳儀宮,她後腳馬上就清醒過來逃跑了。她之前昏睡得醒都醒不過來的樣子,十有**是裝出來的,騙得他心軟放她休息,她好在這段時間裡養精蓄銳,積攢力氣逃跑。
倒是會跟他玩心眼,很好。
大婚剛剛結束就從他手裡逃跑,他倒是想看看她能逃多久,能逃到哪裡去。
玄翼看着綺裡曄一臉殘忍詭異滿是血腥意味的冷笑,背後一片寒毛倒豎,忍不住在暗中給水濯纓捏了一把汗。
皇妃娘娘逃跑固然可以理解,但是也就只能逍遙這麼一段日子,關鍵還得看她逃跑的本事。如果沒逃多久就被主子抓回來的話,就憑主子現在的怒氣值……他不敢再想下去。
“出動‘雀網’所有人和全城禁衛軍去找。”綺裡曄沉聲道,“派四隊人馬假裝追出崇安,聲勢做大一些,儘可能驚動全城。她短時間內應該暫時不會離開崇安,而是喬裝打扮留在城裡,等看到本宮的人馬已經追到城外,然後纔會出城。這段時間內派兵把守崇安城的各個城門,徹查每一個出城的行人,把搜尋重點放在崇安城內。另外派”蛇信“暗中守住崇安通往夏澤的所有大道小路,如果她還是逃出了崇安的話,絕對不能讓她逃往夏澤。”
玄翼低頭答應:“是。”
主子都已經把戰場上這一套虛虛實實的策略用來逮您了,皇妃娘娘,您自求多福吧!
……
皇宮御花園中,一處假山山洞內。
白芨穿着一身宮女的衣服,戰戰兢兢地貼在假山洞口,聽着外面大批禁衛軍的動靜,一顆小心臟跳得撲通撲通的。
“公主,我們待在這裡真的沒事麼?”
剛剛大婚完就離家出走,看皇后娘娘出動了這麼多禁衛軍,就知道得有多生氣,要是被抓回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他們剛纔從暗道出了皇宮一趟,找了十二個和他們身形相仿的人,裝扮成四對富家少爺帶着兩個隨從的組合,讓這四對人在城裡頭躲好了等着,等到有大隊禁衛軍人馬殺氣騰騰追出城之後,再分別從東、西、南、北四處城門以不同的時間出城,前往夏澤。
然後他們倒是又從暗道返回宮中來,躲在御花園中。
水濯纓同樣也是一身宮女裝,悠然坐在洞口另一端,往假山旁邊的池塘裡隨手丟花瓣花蕊,引得池塘裡的錦鯉競相浮上水面接喋。
“沒事的。容皇后肯定以爲我們會躲在崇安,等到追我們的人馬出城了之後再出去,今天之內肯定會有大隊禁衛軍虛張聲勢地出城,但是真正要抓我們的人其實還埋伏在崇安城裡。所以我送四對人給他們去抓,等到這四對人全都抓錯了,他們纔會想到我們有可能還留在宮中,但是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出城了。”
白芨在邊上聽得一愣一愣的:“那……但是四處城門都已經被封鎖了,我們怎麼出城?”
“崇安城北邊的城牆下有一處密道,可以直通到城外。”水濯纓說,“不過密道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密道口已經被封了,打開需要一定時間,所以我才需要有別人假扮成幌子吸引追捕者的注意。”
那條密道是她以前用透視能力看到的,不知道是哪個朝代遺留下來,十分古舊,不過還能通人。當時她就想着先留在那兒別堵死,以後說不定能派上用場,結果現在真的派上了。
白芨聽得更加感慨。別人家的媳婦兒離家出走,倔在那兒鬧鬧脾氣就差不多了,她家的公主離家出走,就跟從死亡監獄裡面越獄一樣。
聽着這麼謀劃縝密,機關算盡的架勢,你玩虛的我跟你玩更虛的,一點也不像是對待剛剛大婚完的駙馬,而像是在戰場上面臨最可怕的敵人,要用十二分的精神和心計來周旋,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我們之後要去哪裡?回夏澤?”
“不能回夏澤。”水濯纓說,“容皇后肯定會預料到我們會去夏澤,派兵把守在去夏澤的各條道路上,往南走就等於是把自己送到他手上去。我們往北,去北晉。”
“去北晉?”白芨嚇了一跳,“公主,我們要離家出走多長時間?”
她以爲公主也就是向皇后娘娘示威一下,但要是真去北晉的話,光是從這裡到北晉邊境就要四天,去那麼遠的地方,這是打算長期出走的節奏啊。
“不知道。”水濯纓沒好氣地說,“一直不回來都有可能。”
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彈簧被壓到最緊了都會跳起來彈回去,人更不可能永遠逆來順受。
她知道綺裡曄鬼畜變態,當初既然能愛上他,就也能接受這一點,但這並不意味着她能接受每次都被他折騰得死去活來,在牀上幾天下不了地。再這麼由着他放縱下去,她只會越來越慘。
她現在嚴重感覺自己以前是太好性兒了,被欺負得那麼狠也不敢反抗,結果導致綺裡曄越來越肆無忌憚,把她壓得越來越死。
他總該學會顧慮一下她的意願,否則以後他們的相處模式就是她被折騰得半死不活,休養一段時間緩過來,再被折騰得半死不活,再休養一段時間緩過來……這誰能受得了。她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又不是隻爲滿足他的**而存在,憑什麼要這麼被他折磨。
一句話,她不高興了,她有脾氣了,她不樂意慣着他了。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即便她這次反抗的結果可能是被綺裡曄抓回去之後死得更加慘不忍睹,但她也得賭這一次,人活一輩子總該有那麼一點血性。
白芨沒說話,心裡默默地給公主比了一個大拇指。她也覺得皇后娘娘太過分了,不過公主敢這麼離家出走,的確是夠有勇氣的。
到了傍晚時分,水濯纓估摸着那四批僞裝成他們的幌子已經被抓到了兩對,便帶着白芨和寒棲出宮。
她這次沒有扮男裝,反而扮成了一個帶着丫鬟出門的富家小姐,而且除了改變容貌之外不做其他僞裝,氣質和打扮都跟她本身差不多。因爲這個時候僞裝常常是沒用的,反而越是像她,越是不會引起來追捕的人的懷疑。
城北和城西兩邊的幌子已經被抓了,現在城裡大部分禁衛軍都在趕往城南城東,等着在這兩處城門堵截他們。水濯纓三人順利地潛到崇安城北邊,打開城牆下的密道,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崇安城。
到城外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密道出來的地方是一片荒無人煙的黑漆漆的亂草崗子。但水濯纓走出密道口,頓時覺得外面一片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走,我們先在附近村子或者田莊上找一輛馬車,連夜趕路,到前面瀚州城裡再休息。”
她雖然睡了幾天的覺,但是被綺裡曄折磨那麼長時間的體力消耗哪是一下子能補得回來,這會兒其實還是全身發軟又累又困。只是一想到終於逃出了綺裡曄的魔爪,心情大好,精神也一下子好了起來。
崇安城附近還是不安全,不能停在這附近。綺裡曄一旦得知那四對幌子都是假的,必定會猜到她已經從其他途徑出了城,城牆下的密道他們出來後沒有照原樣封起來,只要派人一找,很快就會被發現。
等到了北晉,不在綺裡曄的地盤上了,纔算是安全了一半。
水濯纓自從來這個世界,一直沒怎麼在外面遊玩過,有點空閒的時候幾乎都被綺裡曄拿來折騰她了,正好趁着這個綺裡曄不在的機會好好遊玩一番。
正好楚漓也在北晉,她開了那麼多家現代特徵的店,要找起來應該很容易,兩人快三年沒見面了,也可以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