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都,北晉三皇子府。.cOm
洗衣房裡面,楚漓穿着一身三皇子府裡丫鬟的統一着裝,紅比甲青裙子,對着一大籃子沉重的綾羅綢緞,聽着旁邊一個老媽子絮絮叨叨。
“這一件是殿下的外袍,記着浮冰錦一定不能用皁角洗,只能用清水,否則會傷料子……這是殿下的中衣,要加點雪蓮片進去,可以保持色澤潔白,又有淡淡的雪蓮香氣……這是殿下的褻褲,貼身衣服要跟其他衣服分開洗,不能太用力揉搓,至少要用清水過五遍……”
楚漓憋着一肚子火氣瞪着那些精美華貴的衣物,目光幾乎能在布料上燒出洞來。
她被聿凜強行留在三皇子府裡面當丫鬟已經有三天了,本來是在聿凜身邊端茶倒水伺候他穿衣吃飯看書寫字,走到哪裡要她跟到哪裡,被他支使得死去活來。
然後昨天聿凜用晚飯的時候,嫌一盅鴨子湯太涼,讓她端到廚房去熱,她熱了回來又嫌太燙,讓她吹涼。她一怒之下,在吹涼的時候一邊悄悄把湯裡面的鴨肉全部夾了出來吃掉,把吃剩下的鴨骨頭再扔回湯盅裡面去,面不改色將湯盅放回聿凜面前。
鴨子湯顏色燉得很濃,幾乎是乳白色,看不見底下如何。聿凜先喝了兩口湯,然後伸筷子往湯盅裡面一夾,夾出一個被啃得光禿禿的鴨子骷髏頭來,頭蓋骨上面還留着一排清晰的牙印。
這之後,在側廳外面等着伺候的下人們聽到了持續足有一盞茶時分的乾嘔聲,第二天楚漓就被打發到了這最低等丫鬟幹活的洗衣房裡面。
老媽子交代完了,把那一籃子衣物往楚漓身前一推:“趕緊洗,殿下吩咐今天上午要把他的衣物全部洗完,下午還有別的事情要讓你幹。要是洗不完的話,你今天一整天都沒有飯吃了。”
他們這些下人也摸不清殿下到底是什麼意思。三皇子府裡面的丫鬟哪怕是最低等的灑掃丫鬟,都是嚴格甄選出來,而這個卻是殿下莫名其妙帶回來的。帶回來了也沒個正經位置,一會兒貼身伺候一會兒打發來洗衣房。要說這姑娘根本就不是當丫鬟的料,伺候殿下吃一頓飯都能打碎三塊碗,換做別的下人早就打了一頓板子打發出去了事了,但殿下就不,好像跟這姑娘死磕着就是樂趣一樣。
楚漓咬牙切齒地接過那個快有一米寬的巨大衣籃子,籃子太沉,墜得她手臂一彎,整個人都差點摔下去。
那個心胸狹隘的冰山臉,好像真打算把她一直留在這裡當丫鬟了。之前端茶送水雖然受氣,但至少還輕鬆,現在這洗衣服完全就是粗活,這種滴水成冰的大冬天,又沒有熱水,一上午洗這麼多衣服還不得把手凍成冰坨。
翻了一下衣籃子裡的衣服,其實根本就不髒,連一點灰塵污漬都看不到。想也是,這種養尊處優的皇室貴公子,十指不沾陽春水,每天在三皇子府裡走過的地面都要灑掃無數遍,當天穿的衣服當天就要換洗,能髒到哪裡去。
奢侈,**,封建社會的人渣。
楚漓沒好氣地衣籃子裡的衣物抓出來,一股腦兒丟進洗衣盆裡面,打算隨便過一趟水弄溼了了事。反正衣服不髒不臭的,又看不出來洗了沒有,鬼才會真的去洗。
一抓抓到一件白色的絲質褻褲,楚漓像是被火燙了一樣一縮手,厭惡地把那件褻褲往洗衣盆裡一丟。
竟然連內褲都要她來洗,不要臉!
這時候洗衣房外面兩個小丫鬟走過去,說話的聲音隱約從外面傳來:“這種辣椒可了不得,聽說是北方送過來的,那邊土話叫做‘火燒屁股辣’,兩顆辣椒籽就夠做一盤辣菜的……”
楚漓動作一頓,扔下手裡的水桶跑出去,那兩個小丫鬟其中一個提着一籃子鮮紅色的小辣椒,正往廚房的方向走,似乎是要送這些辣椒去廚房。
楚漓笑眯眯地對那個小丫鬟道:“姐姐最喜歡吃辣,這火燒屁股辣這麼厲害,能不能給姐姐一小根,讓姐姐見識一下?”
辣椒有一大籃子,她只要一根而已,小丫鬟很痛快便給了她。楚漓拿着那根小辣椒走進洗衣房,把門一關。
兩天之後的早上,聿凜的一個護衛劍衣,一大清早到下人房裡把楚漓叫了起來,語氣十分怪異:“殿下讓你立刻過去。”
楚漓冷笑了一聲,跟着劍衣來到聿凜的院子裡,整個院子裡亂哄哄的,下人們一個個慌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一桶水接一桶水往聿凜的房間裡面送。
楚漓被帶進聿凜的房間裡面,房間中央一個大浴桶,但在這數九寒天裡沒有一點白汽冒出來,顯然桶裡的水是涼的。聿凜正泡在桶裡,上半身只着了一件溼透的薄薄白色單衣,一張平日裡冷峻的面容帶着一種隱隱的扭曲,像是在隱忍着什麼不可描述的痛苦。
楚漓一進去,就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撲面而來,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朝聿凜那邊被扯過去,下一瞬間,她已經被扯到浴桶前面,衣領落進了聿凜的手中。他扭曲的俊美面容和她相距不過數寸,咬牙切齒,磨牙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來。
“……你對我的褻褲幹了什麼?”
楚漓一臉無辜:“我哪有幹什麼?你的褻褲是我洗的不錯,但經手這褻褲的人多了去了,曬褻褲的,收褻褲的,送回你房間裡疊起來的,送來給你換上的……爲什麼就一定是我幹了什麼?”
聿凜咬牙的聲音更加清晰。經手的人是多了去了不錯,但整個三皇子府裡面除了她以外,還有誰敢拿他的褻褲去泡辣椒水!
他今天早上洗完澡之後換過衣服,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感覺到什麼,片刻時間之後……世界上最**最酸爽的感覺莫過於此。
剛剛他已經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澡,現在要一直泡在冷水裡才感覺好點,大冬天的泡冷水澡,上半身和下半身冰火兩重天,**酸爽的感覺更加翻倍。
“來人……”聿凜臉色青黑,已經處在暴怒的邊緣,周身的火氣沖天地直往上冒,“把她拖下去……”
“這是怎麼了?三皇兄爲什麼發這麼大的火呀?”
外面院子裡傳來一個甜美嬌俏的少女聲音,聿凜房間的門被敲開,劍衣急匆匆走進來稟報道:“殿下,貞慶公主來了。”
聿凜性子冷峻,不易親近,他的母妃又只生了他一個兒子,北晉皇室中的其他皇子公主跟他都走得不近。只有這位貞慶公主,雖然不是一母所出,卻跟他關係尤其親厚,又因爲受寵愛而可以隨意出宮,三五天的便要來三皇子府上玩一趟。
聿凜黑着臉咬着牙,掃了楚漓一眼:“先把她關柴房裡去,之後再處置。”
劍衣暗中嘆口氣。都把殿下弄成這個樣子了,換成別人早就被大卸八塊,但殿下居然還是沒動她。要說是不想殺吧,趕出去也就罷了,非要留在府上給自個兒添堵,鬧得雞飛狗跳的,也不知道殿下圖的是個什麼。
帶着楚漓出去。楚漓出了房間,一眼便看到院子門口站着一個貌美可愛的少女,水紅提花鑲邊粉紅暗花緞面圓領對襟襖子,蔥白底繡紅梅花八幅長裙,外披猩猩紅大毛斗篷,發上插了一支鑲紅寶石雙層蝴蝶流蘇金簪,鬢角斜戴珊瑚金絲鏤空珠花,一身活潑明快的鮮亮暖色調,襯得那張漂亮的蘋果小臉更加紅潤水靈。
楚漓在鄴都待了這麼長時間,貞慶公主經常來她的甜品店裡,她是認得貞慶公主的。但以前她扮男裝的時候,一直都有簡單的化裝,本人以東家身份出現在店裡的時候又少,貞慶公主只見過她一兩次,這時候她穿着一身丫鬟裝扮,貞慶公主倒是認不出她來。
“這丫鬟怎麼了?”
貞慶公主的目光落在楚漓的身上。三皇子府裡面的丫鬟全是姿色平平,貌不出衆,就是站出來不至於有礙觀瞻的水準而已。楚漓雖然也不是什麼絕色美人,但這種容貌在三皇子府裡面已經算是鶴立雞羣,光彩照人了。
“這丫鬟犯了錯。”劍衣含糊地說,“殿下命屬下帶她下去處置。”
貞慶公主不在意地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劍衣帶着楚漓出了院子,這時候聿凜也已經穿上衣服,從房間裡面出來。從他嘴角隱忍地繃着的線條看得出來,他現在還是沒好受到哪裡去。
“三皇兄。”貞慶公主一見他出來,先是甜甜脆脆地喊了一聲,然後吩咐下人搬了一大堆箱子盒子進來,獻寶一樣地排在院子裡。
“這是父皇前兩天送給我的,裡面都是南邊來的珍奇玩意兒,我挑了些稀罕好玩的,帶來送給三皇兄。”
聿凜一張冷峻的面容上向來是沒有什麼笑容的,這時候對着貞慶公主,眼神也不若平時猶如堅冰一般冷硬,而是明顯緩和融化開來,甚至有點寵溺的意味。
“你當皇兄也像你,一直像個小孩子一樣長不大,就喜歡這些東西。”
貞慶公主笑得眉眼彎彎地,讓人把那些箱子盒子一一打開,將裡面的東西拆出來,自己指揮着人往聿凜的房間裡面擺,指手畫腳,咭咭呱呱地說個不停。
……
楚漓被劍衣帶到了後院的柴房裡面。這裡的柴房倒不是她想象中滿地灰塵亂草爛樹葉子,屋樑上面掛滿蜘蛛網的地方,一堆堆柴火碼得整整齊齊,分門別類地靠牆堆放在一起,一眼去倒是頗爲整潔,看得出三皇子府管治十分嚴謹。
柴房靠近屋頂的地方有一個小窗戶,距離地面一丈多高,勉強可以容一個人鑽出去。楚漓被關進柴房裡面之後,就開始將那些整齊大塊的木頭拖到窗戶底下碼起來,用來墊腳,看看能不能從那個小窗戶裡爬出去。
柴房就在大廚房邊上,而大廚房在三皇子府的最北邊角落裡,也就是說她要逃出三皇子府的話,出去之後只要考慮怎麼翻過北邊圍牆就行了。
她在這鬼地方真是受夠了,前世今生都沒被人這麼欺壓過。給聿凜的內褲泡個辣椒水都算是輕的,要是有那個機會的話,她真想直接把那根火燒屁股辣的辣椒直接塞進他菊花裡。
小窗戶底下的木頭碼得差不多了,楚漓爬上去試了試,還差一點高度。她正要下去再拖一捆樹枝上來墊一下,小窗戶外面突然接二連三拋進來好幾根火把。
“嗤啦嗤啦……”
那些火把落在柴房的各個角落,火把上面似乎還帶有火油,落地飛濺開來,柴房裡滿地都是柴火,頓時四處熊熊騰起了火焰。
------題外話------
今天還是三更,這是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