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來得太快太忽然,石幫主纔剛剛把絕命雙雄之一接上去,拍在他肩頭的手都沒有落下來,人就突然倒下去暴斃,前後都沒超過五秒鐘。 .
石幫主的手還停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地上絕命雙雄之一的屍體,半天沒緩過神來。
所有人都怔住了。就在這時,山崖下面的小路上,絕命雙雄的另一個人身上繩索還沒有被解開,突然也直挺挺倒在地上,兩眼上翻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掙扎着斷了氣!
“……你們這些畜生!”
石幫主終於反應過來,震耳欲聾一聲怒吼,簡直猶如石破天驚一般。抱起地上的屍體,悲憤欲絕地看了一眼,又放下屍體,瘋狂地撲向山崖下面的水濯纓和拓跋焱。
“你們殺了老子的兄弟,老子殺了你們!”
絕命雙雄突然暴斃,水濯纓也是十分驚訝,拓跋焱見石幫主撲過來,正要出手把人扔出去,水濯纓拉住他示意他先別動手,展開青絲劍,精準而巧妙地一劍挑掉了石幫主手中的那把雙叉戟。
“先住手!這兩人不是我們殺的!”
“不是你們殺的還是誰殺的!”
石幫主儘管沒有了武器,仍然勢如瘋虎奮不顧身地攻上來,雙眼都成了通紅的顏色。
“他們兩個跟你們無冤無仇,你們把你們的人跟地圖都要了回去,竟然還要殺他們!你們他媽的喪盡天良!老子砍了你們給他們報仇!”
水濯纓眉頭一蹙,知道這個時候跟石幫主講理根本講不通,他連聽都不聽。後退一步避開石幫主的進攻,青絲劍劍刃青光一抖,一劍刺進了他腰間的大穴。
青絲劍本身是軟劍,劍刃極薄,這一劍帶着內力刺進去,沒有刺出多少血來,而是跟點穴一樣,石幫主頓時全身一僵,摔倒在地。
水濯纓的劍尖指在他的喉嚨口上,淡淡道:“你冷靜一點,人確實不是我們殺的。你自己也知道我們跟這兩人無冤無仇,既然已經換回了我們的人和地圖,我們殺他們有什麼意義?”
石幫主又悲又怒到了極點,面目扭曲地惡狠狠瞪着她:“老子怎麼知道你們這些心思歹毒的人在想什麼!”
水濯纓沒理會他,自己也覺得這情況十分蹊蹺。
絕命雙雄的暴斃顯然是因爲中毒了,但他們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又是誰下的毒?
這兩人在被交還給石幫主的時候突然暴斃,打斷了石幫主把地圖還給他們,這就說明,有人要殺這兩人,目的應該就是不希望地圖再次回到柳長亭這一邊的手上。
石幫主沒把地圖還回來,那現在地圖呢?
石幫主之前因爲馬上就要把地圖交還給他們,並沒有收起地圖,只是拿在手上。絕命雙雄暴斃的時候,水濯纓的注意力都在那兩人身上,還真沒有注意到石幫主把地圖放到哪去了,似乎只是隨手往地上一扔,就只顧着去抱絕命雙雄之一的屍體。
再往山壁上面一看,那裡的地上什麼都沒有,地圖已經不見了。
剛纔絕命雙雄死的時候,其他人也和水濯纓一樣,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要是有個人趁亂把地圖撿走的話,恐怕還真不太容易注意到。
水濯纓目光一冷,立刻開了透視異能,掃過山壁上的所有人。幾乎是一瞬間,她就發現其中果然有一個身穿褐色衣服的少年懷裡揣着那張地圖,裝作一副不起眼的樣子躲在衆人中間,而且這少年還是戴着人皮面具易了容的。
“抓住那個穿褐色衣服的!”水濯纓用手一指,“地圖在他身上!”
她話音還未落下,柳長亭已經出手。他的身上向來也是不帶什麼暗器,看也不看地在旁邊一棵灌木上隨手摺下一根小樹枝,揮手擲出。
“唰!”
輕飄飄的枝條猶如強弓射出的箭矢一般,瞬間在那轉身想要逃跑的少年大腿上從後至前穿出一個洞來,鮮血四濺而出。
那少年所站的山壁平臺本來就十分狹窄,又有些傾斜,被這麼射穿了腿,一下子從山壁中央滾落了下來。柳長亭飛掠過去,在半空中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點了穴道把他拎回來,從他懷裡取回那張地圖。
水濯纓上前撕開那少年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下面一張長得普通但端正的面容來。
“看見沒有?”她對石幫主說,“有人冒充你的幫衆,就等着從你手中偷走或者搶走這張地圖,自然不希望你把地圖交還給我們,因爲從我們手上拿到地圖比從你們手上拿更難,於是便殺了作爲交換人質的絕命雙雄。”
石幫主一臉茫然,顯然是根本沒有聽懂這其中的邏輯:“……什麼意思?”
水濯纓:“……”
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有絕命雙雄這種智商的部下,就有石幫主這種智商的老大。
水濯纓耐着性子道:“你們知道柳莊主一開始時拿出來的那張地圖是假的,是自己發現的,還是別人告訴你們的?”
“是……是我們從別人那裡聽到的,還聽到了五湖山莊在瀚州城的據點……”
“你們百納幫被人利用了。”水濯纓說,“利用你們的人故意讓這些信息被你們聽到,誘使你們去酒坊抓了五湖山莊的人,要挾柳莊主換來地圖。然後幕後之人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從你們手裡把地圖偷走搶走,不必費多少力氣,也不必承擔什麼風險……現在聽明白了嗎?”
石幫主還是一臉茫然:“……什麼意思?”
水濯纓:“……”算了她已經不想解釋了。
正要讓柳長亭解開地上那易容少年的啞穴,看看能不能審問出他的來歷,或者是受何人指使。這時,不遠處一個已經看了那少年半天的白鬚老者像是突然想起來,脫口道:“這後生怎麼看着這麼像玉山派裡的弟子?”
水濯纓轉過身去,問道:“您認識他?”
“名字不知道。”那老者搖頭,“不過老朽上個月剛剛上過一趟玉山,在山上有見過這個弟子,肯定不會記錯的。”
玉山派是北晉的一大江湖門派,歷史悠久,在中原江湖上名氣也不小。
玉花璇的天璇教被稱作魔教,偏向於邪的一方。柳長亭的五湖山莊多方牽涉朝政時局,並非只爲發
揚光大武學,嚴格來說不是真正的江湖門派,大概算是亦正亦邪。
而玉山派則是一個源遠流長的名門正派,到現在已經傳了將近四百年,門下弟子百餘人,規模已經
算是很大了。現在的玉山派掌門名叫程昭雪,武功高強,爲人正派,在江湖中名望頗高。
這少年是玉山派的弟子,那就是玉山派派來的?
“剛剛不是還有幾個玉山派弟子在路口處麼?”那老者朝路口那邊一看,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人呢?”
山壁下面的小路周圍草木叢生,地勢並不開闊,在周圍圍觀的人又不少。這區區三五個人,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一點都感覺不到。
水濯纓臉色微變:“您說的就是那幾個穿綠紋白衣服,腰帶上鑲嵌一塊玉的人?”
“正是,那就是玉山派的門人衣飾。”
水濯纓頓了一下,沉聲朝石幫主道:“殺了你那兩個兄弟的就是玉山派的人。我們剛剛帶着絕命雙雄走到這裡來的時候,是從這幾個人身邊穿過去的,當時應該就是他們下的毒,可能是用了淬毒的牛毛細針之類。這個少年是玉山派弟子,剛剛還在這裡的幾個玉山派弟子現在跑了,這兩個證據已經足夠證明玉山派的所爲。”
這一點要是還聽不明白的話,她就找塊板磚開了這石幫主的石頭腦袋。
幸好這一次,石幫主在那裡呆坐了足有五分鐘時間,終於恍然大悟,隨即便咬牙切齒破口大罵起來。
“玉山派這幫龜孫子!他媽的利用了老子還殺了老子的兄弟!簡直欺人太甚!一羣爛了心肝腸肺的王八蛋……”
罵了半天才停下來,氣喘吁吁地轉向水濯纓。
“這位女俠,抓了五湖山莊的人來要挾柳莊主換地圖,是我一時糊塗。這筆賬能不能容許我們留到以後再算,先讓我回去帶人端了玉山派那羣王八羔子的老巢,給我兩個兄弟報了仇再說?”
水濯纓看向柳長亭,柳長亭微微一笑,給了她一個處理權在你的眼神。
“隨便你們。”
水濯纓聳了聳肩,給石幫主解開穴道。
本來她是沒打算放過百納幫的,雖然是被人所利用,但也畢竟做出了抓人要挾柳長亭的事情。不過現在他們沒什麼損失,百納幫倒是死了兩個左右護法,也算是扯平。
這位石幫主雖然蠢得厲害,倒是重情重義,對於這種人,她一向容易放上一馬。
至於說百納幫要去端了玉山派,這隻能當個笑話聽聽。百納幫一羣烏合之衆,實力上本來就比作爲名門大宗的玉山派差了不知多少,而且就石幫主的這個腦子,還想端了段數顯然高出不知道多少倍的玉山派,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石幫主帶着百納幫的幫衆走了,周圍看熱鬧的圍觀路人也議論紛紛地散去,議論的基本上都是玉山派的事情。
“沒想到啊……玉山派竟然也會用這種手段……”
“這麼個名門大派也墮落了,表面上看着還是一團正氣……”
“下次見到玉山派一定得繞着點走,誰知道會不會也被算計……”
周圍觀衆這麼多,今天這件事情在江湖上很快就會傳開,玉山派的名聲必定是要臭了。
使用卑鄙手段,設計利用其他門派來當苦力背黑鍋,還毒殺門派門人,這種陰險齷蹉的事情,一向爲正道中的江湖中人所不齒。一個源遠流長聲望高著的名門正派做出這種事,更是在毀玉山派百年的名聲。
水濯纓、柳長亭和拓跋焱三人留在原地,水濯纓見酒坊裡的人一個不少地都被救了回來,而且安然無恙,總算鬆了一口氣。
“幸好沒出什麼事情。”
柳長亭笑道:“這是我反欠了你一次人情了。”
“就算我不帶那兩人過來,你應該也是有辦法對付那個石頭腦子的百納幫幫主吧?”水濯纓一點也不相信以柳長亭的手段,真的會受石幫主那種智商欠費的人要挾。
“不。”柳長亭搖搖頭,“石幫主就是腦子不好才難對付,跟他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我當時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難得一次沒有對她說真話。他當然不是沒有辦法,但當時水濯纓既然來了,他自己的佈置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
他很樂意欠她一次人情。
水濯纓自然不相信柳長亭的話,但她何等察言觀色的能力,知道柳長亭想的是什麼,沒有再在這事上堅持糾纏下去,岔開了話題。
“地圖有沒有什麼事情?”
柳長亭取出從玉山派那個弟子手裡拿到的地圖,展開來,臉色微微一變。
“這張地圖是假的。”
水濯纓也變了臉色,靠過去一看,果然,這並不是之前她見到的真品地圖。真地圖極爲薄軟,不知用什麼動物的皮製成,但這一張就是普通的羊皮,略厚一些。顏色跟真地圖不一樣,雖然也是淺棕色的,但沒有那種歲月時光染上去的陳舊感,畫着燕嶺的那一處筆跡也有所不同。
水濯纓剛剛用透視能力看的時候,這張地圖放在那少年懷裡是捲起來的,距離又遠,她一看之下自然不可能發現地圖的真假。當時山壁上的每一個人她都看過,確實沒有第二張地圖。
“這張假地圖就是放在這裡給我們抓的。”柳長亭說,“拿着真地圖的人應該也混在百納幫的幫衆裡面,一拿到地圖立刻就跑了。”
不得不說,最後擺的這一道十分厲害。幕後之人精準無誤地計算好了所有人注意力集中的地方和時間,然後抓住空檔做手腳,趁着所有人注意絕命雙雄時偷走真地圖,再趁着所有人注意那個拿着假地圖的少年時帶着真地圖逃跑。
出現在這裡的這些玉山派弟子,不太可能是自己做出的這次佈局,幕後主使者應該就是那個玉山派的掌門人程昭雪。
水濯纓頓時對這玉山派掌門人另眼相看。江湖路一如權謀場,並非只有打打殺殺,同樣有這般心計和智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令人防不勝防。
“地圖被拿走了也沒關係。”柳長亭倒是並不在意,“五湖山莊和天璇教都找不到讓地圖上內容顯形的辦法,玉山派也未必做得到。”
水濯纓剛要回答,目光突然落到柳長亭後面的遠處,瞳孔驟然一縮,猛地轉過身去指着相反的方向,對柳長亭叫道:“玉山派掌門就在那邊!快追過去!”
柳長亭一看水濯纓指的小路另一端盡頭根本就沒有人,在那裡疑惑了一下,不解地剛要詢問,水濯纓壓低聲音十萬火急地道:“快走!”
柳長亭瞬間反應過來,往水濯纓指的方向飛掠過去,越過一叢繁茂濃密的樹木,轉眼間就在蒼莽幽深的山林中消失了蹤影。
水濯纓在原地停了一停,還沒來得及轉回身子,就落進了一個滿是妖魔般恐怖氣息的懷抱之中。陰森寒冷得能夠浸入骨髓的殺氣和戾氣,從脊背後面透過來,讓她全身都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
一雙手臂像是魔鬼攫住獵物的觸手,以一種殘忍而又冷酷的姿態,環過她的腰身,把她緊緊困在懷裡。妖異魔魅得不似人類的聲音響起,猶如午夜裡踏着黑暗和白骨走出獄界,即將擇人而噬的美豔惡魔,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笑意,從她的身後緩緩地湊近了她,低低耳語。
“心肝寶貝兒,想不想知道你會怎麼死?”
------題外話------
放心,這次涼涼虐不着纓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