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即墨缺從容不迫地道,“朕可以等。東儀皇可有帶食水過來?朕和東儀皇后都已經有大半天時間滴水未進了。”
綺裡曄做個手勢,後面“蛇信”的人立刻送了一個水袋和一些乾糧過來,即墨缺道:“東儀皇請站在原地,不用走過來,把東西扔到這邊就好。此外,朕身上的傷勢不輕,可否請東儀皇提供一些傷藥?”
綺裡曄把水袋、乾糧連着一瓶金瘡藥一一扔了過來。即墨缺單手接下,先給自己腰側的傷口上了藥,然後打開水袋喝水。水濯纓在他的手裡,他這時候倒是不擔心綺裡曄會在食水和傷藥中下毒。
他自己喝了一口水,隨即便拿着水袋給水濯纓喂水。也像是故意向綺裡曄挑釁一樣,姿態溫柔而又親密,彷彿對待的是懷裡最寵溺的愛人。只是橫在水濯纓脖頸上的青絲劍一直穩如泰山,沒有動過。
水濯纓緊緊抿着嘴脣不肯張開,一滴水也沒有喝下去。她知道即墨缺這是在回敬綺裡曄,反正她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渴不死餓不死,晚點再喝水又不會怎麼樣,即墨缺在綺裡曄的面前要保持高度警惕,也沒法逼着她喝。
綺裡曄在對面看着,儘管全身的騰騰戾氣已經翻涌得猶如風暴欲來,卻還是壓着殺意開了口,擠出兩個生硬森冷語調怪異的字:“喝水。”
這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距離昨晚野牛羣來襲,已經過去了六七個時辰。水濯纓大半天滴水未沾粒米未進,現在肯定早就又渴又餓,而即墨缺的人還不知道要過多長時間纔會到。
水濯纓看了綺裡曄一眼,這才張開嘴,就着即墨缺拿着的水袋喝了幾口水。她上次喝水還是在昨天晚上,這一天一夜以來折騰奔波,消耗的水分又不少,現在也實在是渴得狠了。
即墨缺微微一笑,再撕了綺裡曄扔過來的乾糧,一口一口地喂她,動作比剛纔更加溫柔親暱,綺裡曄都從來沒有用這種充滿愛憐的姿態對待過水濯纓。
水濯纓直覺綺裡曄身上的殺氣和戾氣一瞬間又暴漲了一倍上去,臉色黑得像是要滴下水來,她只能又緊緊抿着嘴脣,膽戰心驚地用目光徵求他的意見。
綺裡曄繃着一張容貌比妖魔還要美豔表情卻比妖魔還要恐怖的臉,咬牙切齒地對她點了點頭,那樣子深仇大恨得不像是讓她吃東西,簡直就像是讓她去對另外一個男人賣身一樣。
水濯纓在那裡咬乾糧咬得直感覺脊背後面一股涼颼颼的寒氣一個勁兒往上冒,頭皮發麻,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綺裡曄就一直盯着她在那裡吃東西,那目光血腥詭異得沒法用語言描述,像是把她咬進去的每一塊奶幹都想象成了即墨缺的血肉。
綺裡曄答應即墨缺要求的時候,立刻就有“蛇信”的人出去尋找即墨缺的下屬。這雙方的效率都高得出奇,儘管即墨缺的人距離這裡有相當遠一段路程,大半個時辰之後“蛇信”就先傳來消息,他們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
外面的大殿裡,已經按照即墨缺的要求,臨時搭建出了一個斜坡通往地面。即墨缺的十幾個護衛在一炷香之後到達,下了地底到藏寶室裡面,綺裡曄等人先退上去,然後即墨缺再帶着水濯纓,在衆護衛的保護之下走到地面上。
水濯纓這纔看到,他們落下位置附近的泥沼,已經被圍出了方圓足有十來米的一大片地方,像個池子一樣,裡面的爛泥全都被挖了出來,堆在一邊。這麼大的工程量,也不知道在幾個時辰之內是怎麼做到的。
周圍還有數百個烏坦士兵,烏坦可汗薩爾勒也在,不過東儀和西陵之間的矛盾他們插不了手,只要把東儀皇后和西陵皇帝救出來就行了,所以他們現在都只是遠遠地站在周圍看着。
即墨缺和綺裡曄雙方在泥沼旁邊對峙而立,隔了大約三四丈的距離,“蛇信”暗衛在周圍疏疏落落地排開一個半弧形,若有若無地圍着即墨缺一行人。
“把皇后交還給孤。”
綺裡曄對着即墨缺,話說得很簡短,裡面滿是斬釘截鐵般的森然冷意。
即墨缺的人雖然到了,但人數比他們這一方少,要是兩邊動起手的話,烏坦兩不相幫,即墨缺肯定別想安然無恙地離開。
即墨缺輕笑了一聲:“若是朕交還了人,東儀皇出爾反爾怎麼辦?”
烏坦可汗薩爾勒這時已經頭疼得很。這次五國聚首是他應西蓮娜女皇的請求而發起的,現在出了這麼大事故,西蓮娜女皇身受重傷,東儀皇后和西陵皇帝險些遇難,整個聚會已經被攪毀得差不多了。
要是東儀和西陵再起了更大的矛盾,兩邊僵持不下,把事情鬧得更糟,倒黴的還是烏坦。畢竟這些人現在是在烏坦的國土上。
汀蘭這時候也乘着馬在他的旁邊,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對薩爾勒道:“可汗可以上去做箇中間人,先讓西陵皇把東儀皇后還回來,至於西陵皇能不能離開,那就看可汗了。”
薩爾勒面帶猶豫之色。他自然也想過這一點,先上去假裝成公允的中間證明者,讓即墨缺交出水濯纓,然後再和東儀聯手,把即墨缺的性命留在這裡。
綺裡曄的人本來就比即墨缺多,再加上烏坦的這數百士兵,即墨缺那十幾個人,就算是插翅也飛不出去。這裡荒山野嶺的,只要殺光了這些人,之後再對外宣稱即墨缺是不幸死在這次災難事故中,西陵儘管會怪罪於烏坦來找烏坦的麻煩,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畢竟這是天災又不是**,誰能有辦法。
但草原上的人最重信義承諾,出爾反爾食言而肥的都是被看不起的卑鄙小人,雖然他恨不得親手砍了即墨缺,也還是更希望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以實力打敗他,做不出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來。
按捺下這次殺不了即墨缺的不甘心,薩爾勒終於還是策馬站了出來。
“這樣好了,東儀和西陵兩邊交換條件,本汗來當這個見證人。無論哪一邊出爾反爾,或者是暗中使陰謀手段的,本汗現在不會放過,以後也會是本汗的敵人。東儀皇和西陵皇覺得如何?”
綺裡曄和即墨缺兩人都是一國之君,要是在私底下,兩人以個人身份交手的時候,想多陰險卑劣就多陰險卑劣。但是在還有另外一位一國之君在場的情況下,三方都是這片大陸上身份最尊貴的人,代表着三個國家的顏面,金口玉言一言九鼎,這種時候就不得不顧及信譽問題。
“可以。”即墨缺首先答應,“多謝烏坦可汗。”
水濯纓在他的手裡,這本來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但這時候實在不是他跟綺裡曄過招交鋒的合適時候。
他之前存了必死之心,沒有好好包紮自己腰側的傷口,任憑傷口一直流血。結果後來情勢劇變,他剛纔雖然給傷口上了藥,但早就已經失血過多。
他的體質本來就因爲中毒而格外虛弱,更是容不得這般大量失血,現在已經是全身發軟手腳無力,眼前一陣陣地發黑,頭暈耳鳴,背後全是滲出來的冷汗。只不過是全靠意志力硬撐着,沒有表現出來而已。再拖下去不讓大夫來急救的話,他很可能都撐不到離開這裡。
更何況,這一次就算放棄了這個機會,他還有底牌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