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宗人府的差役押走嶽樂之後,王煦等一行再次登上渡船,在清軍水師十條小船的護送下,順着北風駛向南方,駛向被吳軍所佔據的武昌重城。隨行的,除了康麻子派給王煦的兩個副手熊賜履與孔四貞之外,還有自告奮勇來給王煦當說客辯手的大清才子周昌周培公,吳老漢『奸』的兒媳建寧公主與次孫吳世霖,另外還有康麻子送來給吳老漢『奸』報仇解恨的犧牲品、‘殺害’吳老漢『奸』長子吳應熊?的兇手——鰲拜妻妾子女十一人!
因爲事先已經遣人知會了吳老漢『奸』,王煦等人的剛一靠岸,吳應麒、胡國柱和夏國相等吳老漢『奸』等子婿,還有吳應旌和盧胖子等吳老漢『奸』親眷,都已是趕到了碼頭迎侯——當然了,絕對不是康麻子的使者有這麼大面子,吳老漢『奸』是派他們來迎接自己的兒媳和孫子的。
在此之前,建寧公主曾經與吳應熊返回雲南省親過一次,與吳老漢『奸』的子侄女婿等人都頗爲熟識,這一次親戚重逢,聯繫紐帶吳應熊卻已是離別人世,思念舊情,叔嫂叔侄見面少不得抱頭痛哭一場。也是到了這一刻,平時裡粗蠻無禮的吳應麒也難得流『露』出些常人之情,抱着小侄子吳世霖當衆嚎啕大哭,痛哭亡兄離世;還有給盧胖子留下印象並不算好的建寧公主,也是直抹眼淚,不斷感嘆能將吳世霖交還平西王府,自己死也能夠向吳應熊有個交代,弄得在場吳軍衆人無不垂淚,盧胖子也假惺惺的跟着乾嚎了幾聲。
“世子爺,世子爺,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呢?你叫下官,你叫小侄,以後可怎麼辦是好啊?世子…………。”
貓哭老鼠低着肥腦袋假惺惺乾嚎的時候,盧胖子的肩膀忽然被人輕輕拍動,盧胖子順手抹去一把從不值錢的眼淚,擡頭一看時,卻驚訝的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赫赫然是自己的知交好友、對着自己有着救命之恩的蟎清現任兵部尚書——王煦!
“子撰兄!”盧胖子大叫一聲,二話不說,馬上一個拱手一拜到地。
“三好賢弟。”王煦趕緊也是拱手還禮,也是一鞠觸地,語帶興奮的說道:“三好賢弟,快快免禮!四年多時間不見,三好賢弟別來無恙否?”
說話時,王煦眼角情不自禁還有淚花閃爍,這可是真正的傷感激動淚水,不是象盧胖子隨時可以涌出那種虛情假意的鱷魚眼淚。而盧胖子也難得有些動情,綠豆小眼中水光閃爍,略帶哽咽的說道:“謝子撰兄,小弟很好。倒是子撰兄你,又瘦了,辮子也花白了……。”
“三好賢弟,說了不怕你笑。”王煦倒也坦白,苦笑着說道:“愚兄這辮子,倒有一小半是因爲賢弟你白的啊。賢弟你隨平西王爺起清君側,愚兄我臨危受命調任兵部尚書,各爲其主,愚兄白天裡得爲如何擊敗賢弟『操』心勞神,調兵遣將,調配錢糧,晚上又得爲賢弟的立場與安危擔心受怕,日夜不得安寧,這辮子,想不白也不行了。”
王煦的話既坦白又直接,充滿真誠,饒是盧胖子與他立場理念不同,也不禁感動萬分,拱手再次下拜,哽咽道:“小弟不義,讓子撰兄爲小弟如此『操』勞爲難,小弟死罪。”
“三好賢弟言過了,各爲其主,賢弟何罪之有?”王煦趕緊攙住盧胖子,眼帶淚花的歡喜說道:“倒是賢弟,這一次,你可又是讓愚兄再一次大吃一驚了,想不到賢弟不僅品德高古,學究天人,在戰場上也上八面威風,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愚兄雖與賢弟立場敵對,但是在看到聽到賢弟的輝煌戰績之時,心疼賢弟泥足深陷之餘,也不禁爲賢弟感到驕傲,對賢弟才具更是欽佩萬分。”
“子撰兄過獎。”盧胖子謙虛答道:“小弟只是僥倖打了幾個小勝仗,而子撰你坐鎮後方調派錢糧軍隊,在朝廷軍隊屢戰屢敗接連丟城失地的情況下,仍然能夠保持前線人心不『亂』,力使前線將士豐衣足食,後援源源不斷,這纔是真正的軍政長才。我平西王府若是能有子撰兄這樣的大才,現在不要說武昌府了,就是南京城,也早被我們拿下了。”
“那裡話?”王煦搖頭,誠懇說道:“愚兄不過是佔了人力物力的便宜,這才勉強能使前線將士不受飢寒之苦,而賢弟你屢屢以弱勝強,以寡破衆,這纔是真正的大才天才!平西王爺能得到賢弟你這樣的全才,是王爺的福分所至,也是鰲拜老賊的命中該有此劫。”
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吹捧着,盧胖子和王煦不由都已是淚流滿面,思念前情,更是感慨萬分。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嬌滴滴的嫵媚聲音忽然傳來,“哎喲,這不是盧一峰盧大人嗎?多年不見,盧大人可還記得賤妾否?”
聽到這熟悉的嬌媚聲音,盧胖子肥臉上的激動表情馬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兇狠鄙夷,再回過頭來時,一看果然,孔四貞和周昌這對『奸』夫***狗男女果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站在他們身邊的,還有一個面帶微笑又穿着二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容貌甚是英俊,但眼神卻十分陰冷,盯着盧胖子的模樣,簡直就象一條毒蛇盯着一隻肥青蛙一般,陰毒得隨時可能把盧胖子一口吃下。盧胖子從他官服判斷,料定他必是王煦此行的副手,蟎清內閣大學士、翰林院掌院學士熊賜履無疑了。
“盧大人,久違了。”周昌也是面帶微笑的向盧胖子行禮,無比親切的問道:“盧大人,還記得當年的微末小吏周昌否?五年前,咱們曾經在索額圖索大人的府中見過一面。”
“當然記得。”至今還沒有機會知道周昌就是周培公的盧胖子冷哼,又指着孔四貞,扭過腦袋向王煦問道:“子撰兄,這位夫人是誰?怎麼好象和小弟很熟一樣?”
王煦苦笑,並不答話。孔四貞也不生氣,只是習慣『性』的向盧胖子拋了一個媚眼,嬌滴滴的說道:“盧大人,真是名聲大了,眼睛就長高了,就連當年的老熟人都忘了。盧大人可還記得,當年被你弄得死去活來、哭笑不得、欲仙欲死的可憐弱女孔四貞孔四兒?”
“原來是四格格駕到了啊?末將有失遠迎,萬望四格格恕罪。”一個很象女人的冰冷聲音傳來,盧胖子親兵隊伍中的線虞玄大步向前,走到盧胖子與孔四貞中間,很象女人的美目***,怒視孔四貞。
“線三將軍,你怎麼也在這裡?”素來懼怕線虞玄的孔四貞下意識後退一步,膽怯問道。
“不光我在這裡,四格格你的丈夫孫延齡孫將軍,也在武昌城裡。”線虞玄冷笑着說道:“一會進了武昌城,孫將軍如果知道四格格你與其他男人這麼親熱,一定會高興得受不了吧?”
孔四貞俏臉神『色』驟變,說什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正式丈夫孫延齡竟然也在武昌城中,這會他雖然沒有親自來迎接自己,也肯定派來了下人盯住自己,自己與周昌、熊賜履等人之前的打情罵俏,只怕早已落入了丈夫的眼線眼中。線虞玄則陰陰一笑,忽然又一拉盧胖子的肥手,轉向王煦頗有醋意的說道:“王大人?末將早就聽一峰說過你的大名了,也知道大人你與一峰是知交好友,是朝野公認的清官君子。既然如此,大人又爲何與這樣的***『蕩』『婦』同行,還把她領見給一峰,大人就不怕自墜聲名?”
王煦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盯住了盧胖子與線虞玄十指緊扣的雙手,再看到線虞玄那比女人還要漂亮的動人臉蛋,王煦情不自禁的驚叫出聲,“三好賢弟,這位將軍,與你是什麼關係?”
“好朋友。”盧胖子有些尷尬,趕緊介紹道:“子撰兄,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將軍,就是大名鼎鼎的廣西線三將軍,線國安老將軍的三公子線虞玄。”
“男人?三好賢弟還有龍陽之好?”王煦楞了一楞,身上雞皮疙瘩差點掉了一地。那邊孔四貞、周昌和熊賜履等人也是目瞪口呆,一起心道:“難怪四格格的美人計對盧胖子從來起不了作用,原來盧胖子是這愛好啊。早知道的話,我們是應該派美男子來『色』誘盧胖子的啊。”
“他媽的,老子砍了你們!”
恰在此時,忽然傳來的吳應麒怒吼打破了局面的尷尬,衆人驚訝回頭一看,卻見清軍戰船之上押下鰲拜全家十一口,而吳應麒一手抱着小侄子吳世霖,一手去搶親兵腰刀,要衝上去砍殺鰲拜家人給吳應熊報仇。盧胖子不敢怠慢,趕緊快步衝了上去,那邊胡國柱也衝了出來,和盧胖子一起把吳應麒拉住。吳應麒大怒,吼道:“你們拉我幹什麼?我要給我兄長報仇,你們滾開!”
“內弟,你冷靜!”胡國柱死死拉住吳應麒,沉聲說道:“岳父已經頒下命令,鰲拜全家押到之後,任何人不得隨意傷害***,必須等岳父親自審明實情再說。”
“還審什麼審?”吳應麒指着哭哭啼啼的鰲拜家人怒吼道:“誰不知道我兄長是被鰲拜老賊派人殺害的,還用得着審?”
“二王子,要殺他們,隨時可以動手,反正人都已經全部押來了,又何必急於一時?”盧胖子向來就最會說話,笑道:“再說了,二王子你就這麼一刀砍了他們,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世子的在天之靈看到二王子你這麼便宜就殺了他們,會覺得滿意嗎?”
“是啊。”胡國柱附和道:“先等一等,等岳父審問清楚定了罪,姐夫我一定請岳父讓你親自動手,在世子的靈堂之上凌遲活剮,挖出他們的心肝祭奠世子亡靈,這樣別人才說二王子你盡到了兄弟之情啊。”
好說歹說,吳應麒總算是冷靜下來,扔下刀抱着侄子嚎啕大哭,盧胖子和胡國柱陪同流淚。這邊孔四貞和熊賜履等人則看得莫名其妙,一起低聲嘀咕道:“搞什麼名堂?吳三桂老賊,爲什麼還要審訊鰲拜家人?能審出什麼來?”
“四格格,熊中堂,請小心。”周培公陰陰的低聲說道:“吳三桂老賊肯定已經在懷疑殺害吳應熊的真正凶手了,所以才故意暫時留下鰲拜全家的『性』命,倘若吳三桂老賊能夠查明真相,將真兇公諸於衆,又下令善待鰲拜全家,那可就不只是天下震動了,就是我們大清八旗的內部,也馬上會四分五裂。”
熊賜履和孔四貞一起臉上變『色』,說什麼也沒想到殺子仇人當前,吳老漢『奸』竟然還能保持如此冷靜,埋下這麼一個天大伏筆,如果真能讓吳軍查出吳應熊遇害的真相,那麼康麻子的皇位根基立即動搖,軍心民心一起大『亂』,即便是蟎清朝廷內部,也不會容忍康麻子嫁禍臣下的卑鄙行爲。
“如果吳三桂老賊想查,那就讓他查去吧,只要他有那個本事。”孔四貞嘴硬冷笑,小手卻情不自禁的『摸』了『摸』縫在內衣之中的一樣東西——可以救孔四貞小命的一樣東西。
……
蟎清朝廷派出的第二波談判使團這次來到武昌,其實遠不止盧胖子和王煦一對舊友久別重逢,線虞玄和孔四貞也是舊友久別重逢,還有建寧公主、吳世霖和吳應麒、夏國相、胡國柱等人也是久別重逢,另外還有盧胖子和孔四貞、和周培公、和建寧公主母子,這麼多人久別之後的再次見面,自然少不得或真誠或虛假的互相行禮,互相介紹問候,流淚交談請安致敬,足足折騰了一個多時辰,衆人才總算是結束了折騰,離開碼頭趕往吳老漢『奸』的臨時行轅,去參加吳老漢『奸』親自爲他們準備的接風洗塵宴會,鰲拜一家一十一口則被吳軍將士押往大牢暫且關押不提。
進到武昌內城的路上,王煦少不得搬出老臉,懇求盧胖子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在吳老漢『奸』爲自己多說好話,幫助自己完成使命。盧胖子則爲難的告訴他,低聲說道:“子撰兄恕罪,因爲小弟與子撰兄的交情天下皆知,爲避嫌計,小弟已經自請退出這次談判,也不打算參與此事,實在是有心無力了。”
王煦默然,表情萬分失望。那邊孔四貞卻湊了過來,微笑說道:“三好先生,那你可要說話算話噢,老實說,在談判桌上,我們誰都不怕,惟獨怕的人,也就是你盧三好盧大人了。”盧胖子冷哼,把臉扭開,懶得多看孔四貞一眼,讓孔四貞心中不由大怒,“死胖子,狂什麼狂?遲早有那麼一天,老孃要讓你跪在老孃面前,磕頭求老孃上你!”
到得吳老漢『奸』行轅之後,吳應麒和胡國柱等人先是把建寧公主和吳世霖領進內堂,去與吳老漢『奸』祖孫團圓,盧胖子做爲吳老漢『奸』未來孫婿,自然也少不得跟了進去,留下汪士榮和方學詩等人在前堂招待客人。而吳老漢『奸』時隔多年再次與兒媳、幼孫見面,思念起亡子,自然又少不得抱着幼孫痛哭流涕一場,許久方休。
午時快過的時候,吳老漢『奸』纔在子侄女婿的勸說之下收住哭泣,又命下人將建寧公主和吳世霖領到早已備好的房間下榻,等待晚上再一同用飯,自己則領着胡國柱和夏國相等人到前廳款待賓客。盧胖子本要跟去,胡國柱卻叫住盧胖子,在盧胖子低聲吩咐道:“一峰,岳父年齡大了,剛剛又哭成那樣,我不敢隨意走開,所以我看你就別去了。你爲人精細,帶着我的人去佈置一下,把滿狗使團的人盯緊,他們肯定會想辦法和埋伏在武昌城裡的滿狗細作聯繫,瞭解城中情況。這是一個把滿狗『奸』細一網打盡的好機會,別錯過。”
“明白。”盧胖子點頭,趕緊追上去向吳老漢『奸』低聲說明原因,請命離開。吳老漢『奸』一聽也十分滿意,當即點頭同意,盧胖子這才匆匆而去。
不說盧胖子去替胡國柱安排吳軍密探監視蟎清使者團,單說吳老漢『奸』和胡國柱等人來到會客大廳時,王煦等人早就在這裡等得飢腸轆轆,餓得前胸貼着後背了。吳老漢『奸』在這方面也還算通情達理,忙向衆人告了一個罪,說明自己是與兒媳孫子久被重逢,傷感之間忘了時間,慢待了貴客。王煦等人連忙謙虛,連說沒有所謂,吳老漢『奸』這才又趕緊下令上菜,開席款待來客。
僕人上菜的時候,曾經被吳老漢『奸』收爲過義女的孔四貞厚着臉皮起身,到吳老漢『奸』面前磕頭請安,口稱義父。而吳老漢『奸』雖然早就恨不得把這個鐵桿女漢『奸』的所謂乾女兒千刀萬剮,這會卻也假惺惺的客氣吩咐孔四貞起身,又隨口問起孔四貞近來情況,孔四貞則答道:“回義父,女兒近來還算不錯,只是前段時間一直在京城裡忙於公務,所以沒能來給義父請安,萬望義父恕罪。”
“忙於公務?忙什麼公務?”吳老漢『奸』忍無可忍的冷哼,“是忙着對付鰲拜?還是忙着幫鰲拜對付老夫?”
“義父誤會了,女兒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幫着鰲拜『奸』賊與義父敵對啊。”孔四貞趕緊又跪倒磕頭。
“是嗎?”吳老漢『奸』冷笑,又問道:“既然如此,那爲什麼上半年鰲拜兵犯雲貴的時候,我們平西王府抓到了的鰲黨細作之中,有一大半招認是你派來雲南貴州替鰲拜刺探軍情的?”
孔四貞啞口無言,心中則大失所望,心知吳老漢『奸』已經深恨自己入骨,自己兩邊下注確保『性』命無虞的如意算盤,只怕是註定就要落空了。還好,孔四貞在場還有一個能言善道的情夫周培公,見孔四貞吃癟,周培公馬上站了起來,拱手說道:“王爺,恕卑職直言,這事你真不能責怪四格格。當時鰲拜『奸』賊擅權欺君面目尚未揭穿,又是輔政大臣,全軍主帥,四格格身爲大清臣子,自然要奉他之命行事安排,實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請問王爺,倘若當時四格格並未對鰲拜實心用事,王爺的臣下有樣學樣,王爺又如何能大破鰲拜,橫掃雲南,一舉光復被鰲拜『奸』黨盤踞的西南三省?也正因爲王爺手下盡是四格格一類人物,對王爺忠心耿耿,爲王爺出生入死,赴湯蹈火,王爺纔有了今日之輝煌,成就不世奇功。學生再請問王爺,象四格格一類的人,到底是忠,還是『奸』?”
“哼!”吳老漢『奸』冷哼,“算你會說話,都退下吧,入席。”孔四貞如蒙大赦,趕緊退到周培公身邊坐下。那邊胡國柱和汪士榮兩人則對視一眼,心中一起升起一個同樣的感覺,“這個小白臉,怎麼和我們這邊的某個胖子這麼象?”
酒宴擺好,說了一通歡迎欽差天使之類的廢話,吳老漢『奸』帶頭舉杯,邀請衆人同飲,衆人謝過飲了,然後胡國柱和王煦依次出面邀請衆人共飲,酒過三巡之後,衆人開始自由發揮,或是飲酒吃菜,或是低聲交談。也是乘着這個機會,孔四貞向王煦使了一個眼『色』,事前已得囑咐的王煦會意,馬上舉杯起身,領着周培公一起吳老漢『奸』面前,恭敬說道:“王爺,下官王煦此次奉詔南下,來與王爺交涉軍餉糧草的支付事宜,交涉期間只怕多有得罪,還望王爺多多恕罪。請容下官先敬王爺一杯,權作事先告罪。”
“交涉軍餉糧草的支付事宜?”吳老漢『奸』也不傻,馬上就驚訝問道:“王大人,你不是皇上派來護送本王兒媳與幼孫南下的嗎?怎麼還要談軍餉糧草的支付問題?”
“是啊,王大人,這個問題還有什麼可談的?”胡國柱也站了出來,表情驚訝的問道:“遏中堂在與下官簽署和約之時,和約之上不是已經寫得清清楚楚了嗎?三千五百萬兩紋銀和五百萬石糧食,三個月內支付七成,一年之內全部付清?怎麼着,遏中堂派人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的奏表,王大人沒有看到?”
“下官當然看到了。”王煦無奈點頭,又低聲下氣的說道:“只是遏中堂代表皇上同意支付的糧草軍餉數目實在巨大,大清朝廷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承受,所以沒辦法,皇上這次派下官前來,就是想請王爺體諒朝廷難處,適當寬限一些時日。”
“這個,不好辦啊。”胡國柱徉做爲難的說道:“王大人,想必你也知道,雲南和貴州都是大清數得着的窮省,財力單薄,這次爲了幫助皇上和朝廷剷除鰲拜『奸』黨,我們平西王府早已是寅吃卯糧,捉襟見肘了。至今還欠着民間百姓商賈無數的錢糧,更欠着無數陣亡將士的撫卹銀兩,且已約定三月之內償付還清,王大人如果要我們王爺寬限時日,那我們王爺可就要失信於天下,愧對於雲貴百姓了。”
王煦是老實人,被胡國柱這麼一頂,馬上就啞口無言,旁邊的周培公卻馬上說道:“金吾將軍此言差矣,依卑職之見,平西王爺倘若同意寬限時日,不僅不會愧對雲貴百姓,失信天下,相反的,還會更得雲貴民心,更得天下之心。”
“何以見得?”胡國柱冷笑問道。
“金吾將軍勿急,請聽卑職慢慢道來。”周培公溫和一笑,清清嗓子,朗聲說道:“敢問金吾將軍,平西王爺起兵,所爲何事?清君側,誅殺鰲拜『奸』賊,剿滅鰲拜『奸』黨!所爲者又爲何人,當今聖上,大清朝廷,普天之下的大清百姓!卑職再請問金吾將軍,雲貴百姓商賈,可是皇上之子民,大清之百姓?”
“是又怎麼樣?”胡國柱冷笑反問,心中卻暗自提高了警惕,因爲胡國柱有那麼一個好侄女婿,也每一次都是這麼東繞西繞,強詞奪理,把胡國柱繞得頭暈腦脹,駁斥得啞口無言,被迫依言行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