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月亮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儘管是初五的上弦月,可他那該死的月光仍然把地面照得通明,任何人都難以在空曠地帶藏身,更何況朕身邊還帶着七八百騎兵?朕可以肯定,今天晚上的月亮姓盧,和那個落第秀才是親戚!——蟎清最高酋長兔子終結者康麻子語。
就象康麻子痛恨的一樣,晴朗的月夜給康麻子的逃亡帶來了巨大的困難和煩勞,月光下,康麻子身邊最後的七八百騎兵簡直就象天皇巨星一樣的醒目,一里之內用肉眼都能清楚看到這支隊伍的影子,所以不管康麻子的隊伍如何的衝鋒奔逃,如何的想方設法隱藏形跡,都始終無法擺脫胖子軍騎兵的追擊,大隊的胖子軍騎兵仍然在康麻子的屁股背後緊追不捨,活捉康麻子的口號聲,也從未停歇片刻。
更糟糕的是戰馬的體力,和戰場經驗豐富的胖子軍騎兵不同,胖子軍騎兵是能有機會就讓戰馬休息喂料,那怕是在行軍的時候,也要抽空雙手捧着精馬料餵馬,儘可能讓戰馬保持耐力,這個道理騎射起家的蟎清軍隊當然懂,可問題是他們的輜重全部丟光了,又上那裡去找精馬料餵養戰馬?而這個隱患在剛開始時還不容易發現,但是隨着戰馬長時間的奔跑和衝鋒,這個隱患也就逐漸的暴露無遺了。
追擊戰中,清軍騎兵一個接一個的因爲戰馬體力耗盡而落單,被蜂擁而上的胖子軍騎兵砍成碎片,一個接一個清軍騎兵的戰馬力竭倒地,馬上騎兵甚至連爬起來的機會都沒有,不是被胖子軍追上砍死捅死,就是被友軍的戰馬馬蹄踩死,光是康麻子胯下那匹汗血寶馬,就踩死了兩個落馬侍衛,戰馬力竭的慘嘶與清軍士兵慘死的嚎叫聲此起彼伏,慘不忍聞,康麻子身邊的清軍騎兵越來越少,胖子軍卻越追越近。
亡命奔跑間,四更時分,康麻子的隊伍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隱約的光帶,沙場經驗幾乎等於零的康麻子和侍衛繼續前衝,珠滿卻一把拉住了康麻子,大叫道:“主子,不能衝了,前面是河,還是大河,小心掉進河裡!”
康麻子拿起望遠鏡仔細一看,發現正如珠滿所言,前方確實是一條河流,隱約的光帶正是河面反射的月光星光,康麻子趕緊叫隊伍停住腳步,衝着旁邊的侍衛、官員和善撲營士兵吼叫問道:“前面是什麼河?有多寬有多深?上下游通向那裡,誰知道?”
包括周培公在內的清軍衆人全都啞口無言,倒是珠滿說道:“主子,如果奴才沒有記錯的話,前面應該是窯頭河,南接射陽湖,北進黃河,正好擋住了我們的道路。還有,奴才還記得在窯頭河的北面河口,有一個可以渡過黃河的渡口,但是奴才不識字,已經記不得那個渡口的名字了。”
“珠將軍不識字,怎麼能把這一帶的地形記這麼清楚?”猜到珠滿就是害死嶽樂幫兇的周培公狐疑問道。
“這些都是彰王爺告訴奴才的,奴才不識字,但記心還不怕,能過耳不望。”珠滿老實答道:“彰王爺有一個習慣,開戰前要先研究地圖,這次奴才和他到揚州時也不例外,他也研究過淮揚一帶的地圖,當時奴才就在他身邊,就問了一些地圖上的主要河流湖泊名字,所以記得。”
周培公有些驚訝,這才知道彰王爺草包歸草包,運氣卻不是蓋的,胡亂提拔竟然都能碰到這麼一個人才。康麻子則又衝珠滿喝道:“你確認北面有一個渡口?有沒有記錯?”
珠滿稍一回憶,很快點頭,斬釘截鐵答道:“奴才敢拿腦袋擔保,彰王爺的地圖上,窯頭河北面確實有一個渡口,只是名字不知道。”
“全部向北,到渡口去!”康麻子選擇了相信珠滿,命令全軍順河北上,到那個不知名的渡口去尋機渡河。
已經只剩下不到四百人的康麻子隊伍又動了起來,順着窯頭河全速北上,去尋找那個不知名的渡口,但說是全速,其實速度最多也只能趕上平時的小跑了,清軍騎兵無論如何的揮鞭夾馬,戰馬都已經跑不起來了,好在胖子軍的追兵似乎已經失去了目標,沒有向着這邊快步追來,人喊馬嘶聲逐漸遠去。
康麻子的竊喜沒能持續多久,走了還不到三裡,北面忽然迎面撞來一隊打着火把的胖子軍騎兵,康麻子再想隱蔽身形時卻已經來不及了,胖子軍將士卻歡呼起來,“滿狗皇帝!滿狗皇帝在這裡!果然想往蘇家咀渡口逃命!弟兄們,殺啊!”
“活捉康麻子!”如雷的口號聲再度傳來,大驚失色的康麻子趕緊掉轉馬頭,領着隊伍向南逃命,但是沒有逃得多遠,南面卻又出現了無數火把,又有一隊胖子軍騎兵迎面殺來,很明顯,狡猾的胖子軍料定了康麻子不敢舍馬渡河,只會向着窯頭河的北面渡口逃命,便索姓兵分兩路,沿着窯頭河的河岸南北夾擊,果然把康麻子前後堵了一個正着。
前有攔路後有追兵,往西面來路逃命又是自投羅網,康麻子真是哭都哭不出來了,連天亡朕也的口號都喊了出來,倒是珠滿一拉康麻子的戰馬,叫道:“主子,渡河逃命,淌過窯頭河!”
“朕不會水!”康麻子號哭起來。
“奴才會,還能帶人遊!”珠滿回答得更是乾脆,拉着康麻子的戰馬就往河中走,其他的清軍侍衛士兵全部跟上,胖子軍騎兵大呼小叫着兩面殺來。
窯頭河的河水比康麻子的隊伍想象的要深得多,河水嘩嘩,還沒淌到三分之一,河水就已經淹到了戰馬的脖子,戰馬慘嘶不肯向前,還有不少的清軍士兵失足摔進深水區,慘叫號哭着被遄急的河水捲走,康麻子的戰馬也是如此,淹到馬嘴時,戰馬便說什麼都不肯向前,只是揚頭長嘶。與此同時,胖子軍騎兵也已經追到了岸邊,亂箭齊發來射河中清軍,清軍士兵慘叫不斷,死者無數。
“主子,奴才得罪了!”始終守侯在康麻子身邊的珠滿大喝一聲,把康麻子一把拉下戰馬,背在自己身上,衝着周圍的清軍士兵吼叫道:“能游水的就游過去,不會水的,回身死戰,爲主子盡忠吧!”
說罷,珠滿揹着康麻子就往對岸游去,康麻子不會水,心驚膽戰間死死抱住珠滿的胸膛還尿了褲子,好在珠滿水姓極好,馱着康麻子仍然鳧得飛快,轉眼就已經鳧到窯頭河的中央。後面的清軍士兵會水的游水過河,不會水的回身死戰,阻攔胖子軍追兵,但也有許多不會水又不肯給康麻子陪葬的清軍士兵繼續強淌過河,被河水捲走無數,河水中慘叫號哭求救聲迴盪,悽慘得難以形容。
好不容易遊過了窯頭河,康麻子的隊伍已經只剩下不到三十人,其中大半帶傷,還只剩下了周培公一個文官——在荊門出生長大的周培公自然水姓精熟,素倫和狼覃幾個康麻子的心腹侍衛也跟了過來。見河水攔住追兵,驚魂稍定的康麻子正要鬆一口氣,珠滿卻又背起了他,說道:“主子,吳狗的隊伍裡肯定有會水的,也肯定會渡河追來,這裡不能久呆,我們必須馬上走。”
“好,好。”康麻子忙不迭的連連點頭,又趕緊問道:“那我們往那裡跑?”
“這要看主子你的決定了。”珠滿爲難的說道:“奴才記得,窯頭河的東岸人煙稀少,地廣人稀,水網密集,往東可以到阜寧或者鹽城,往北的話還是黃河。”(那時候還沒有現在的建湖縣)“主子,奴才認爲不能去黃河渡口了。”周培公趕緊湊上來說道:“我們已經沒有了戰馬跑不快,吳狗肯定會全力封鎖黃河下游的所有渡口,往北只是自投羅網。只能往東,阜寧和鹽城都還在我們大清手裡,到那裡尋找船隻從海路擺脫吳狗追殺。”
“那就往東吧。”六神無主的康麻子連連點頭,又帶着哭腔喊道:“快啊,吳狗已經在游水過河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珠滿二話不說,背起康麻子就往東跑,周培公和素倫等人連滾帶爬的跟上,狼狽消失在黑夜之中。
…………與此同時的黃河岸邊,單騎逃命至此的圖海扔下了已經累得口吐白沫的戰馬,扶着柺杖一瘸一拐的爬上黃河大堤,喘着粗氣往河面左右張望,四處尋找可以渡河的船隻。
能夠擺脫胖子軍追殺單騎逃到安東一帶的黃河南岸,完全是圖海逃命經驗無比豐富所致,知道胖子軍肯定會優先追擊大隊敗兵,跟着大羣敗兵跑那是找死,所以圖海早早就換上普通士兵的衣服,脫離了清軍隊伍,領着一個親兵逃往無人地帶,胖子軍大隊也果然沒來追殺這兩個落單清軍士兵,遠遠射了幾箭了事,圖海乘機帶着親兵一路向東北逃命,極其聰明的沒有選擇逃向註定要吸引大隊胖子軍追殺的西北清河方向。
途中,圖海的戰馬累死,親兵將他扶上自己的戰馬,與圖海並騎逃命,圖海卻知道兩人一騎肯定跑不快,所以就悄悄抽出袖子裡的匕首,一刀捅死了那個忠心耿耿的親兵,騎着他的戰馬單獨逃命,這才勉強擺脫了胖子軍的追殺,僥倖逃命至此。但滔滔黃河卻又攔住了圖海逃命的腳步,所以圖海能不能延續清軍第一小強的奇蹟,也就是看能不能找到一條可以渡河的船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四下尋找間,圖海忽然發現下游不遠處的河面上有一點亮光,似乎有船,圖海立即大喊起來,“救命!救命!船家,行行好!救救我吧!”
圖海撕心裂肺的慘叫求救聲在黑夜中傳得極遠,那點亮光也緩緩靠近過來,一條黃河上十分常見的小漁船也出現在了圖海的面前,船上只有一個戴着斗笠的漁翁,佝僂着身體還是一個老人。圖海更是歡喜,趕緊用熟練的漢語大喊道:“老人家,求求你救命啊!我是大清軍隊的綠營兵,我們的隊伍被打散了,我快沒命了,求你救救我,帶我過河,我來生來世結草銜環,一定報答你的救命大恩。”
“軍爺,就你一個人嗎?”那老漁翁有些害怕,遠遠的大叫道:“我救你沒關係,可我這船太小,你們如果人多,我可救不了。”
“就我一個人,就我一個人!”圖海趕緊回答,又趕緊跪下,連連磕頭,嚎啕大哭着說道:“老人家,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是漢人,不是滿狗,我的腿還在戰場被打斷了,現在是個瘸子,路都走不快,老人家你救了我,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給你。老伯伯,我求你了……!”
圖海的懇求終於打動了那個老漁翁,老漁翁嘆了一口氣,咳嗽着說道:“那好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軍爺,你上船來吧。”說着,那老漁翁還真的緩緩搖船過來,圖海卻悄悄抽出了袖子裡的匕首,嘴角也露出獰笑。
小漁船靠上了岸,老漁翁招呼道:“軍爺,上來吧。”
圖海連聲道謝,抹着眼淚鼻涕一瘸一拐的爬上漁船,假裝去給那老漁翁磕頭,右手匕首卻忽然向着那老漁翁的小腹猛刺,不曾想那老漁翁卻忽然揚起船槳,一槳打在圖海腦袋上,把圖海打得眼前一黑,頓時昏厥過去。
圖海再被冰涼的黃河水淋醒時,身邊已經圍上了十幾個提着燈籠的壯年漁夫,雙手雙腳還被捆得結結實實,那老漁翁則盤腿坐在圖海面前,手裡還玩弄着圖海那把匕首。圖海大驚下趕緊瘋狂號哭起來,“大爺,大爺饒命,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是因爲身上沒有一文錢,怕你不載我過河,所以想拿刀嚇唬你,我沒想殺你啊!老大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恩將仇報!求你就把我當一個屁——放了吧!”
“行了,圖海圖中堂,別演戲了。”老漁翁語出驚人,微笑着問道:“圖中堂,我們見過面的,還記不記得了?”
被那老漁翁叫破身份,圖海頓時大驚失色,趕緊擡頭去看那老漁翁時,藉着幾個漁夫手中的燈籠,圖海發現眼前這個老漁翁確實有些面熟,好象是在那裡見過,圖海不由驚訝問道:“你到底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身份?”
“當年的嶽州參將,李國棟。”改扮成老漁翁的胖子軍水師主帥李國棟微笑說道:“當年在嶽州城裡,咱們見過面,不過圖大人你當時是中堂,眼睛裡自然不會留心我這個小小參將。”
圖海目瞪口呆,半晌才癱在地上,褲襠裡屎尿齊流。李國棟則站起來一腳踢在圖海的腦袋上,把圖海又踢暈過去,冷笑說道:“老子裝成漁翁,本來是想釣滿狗皇帝那條鯨魚,結果沒想到把你釣了上來。不過也好,你也勉強算是一條大魚,老子這個老漁翁沒白演。”
“把他押下去,好生看守!”李國棟又衝着兩旁裝扮成普通漁夫的胖子軍水師士兵喝道:“繼續裝成漁夫撒網撈魚,誰釣上了滿狗皇帝,老子升他做水師副將!”胖子軍水師士兵一起答應,趕緊把圖海拖上艨艟藏進蘆葦蕩中,然後又駕駛小漁船四下散開,繼續去釣陸地戰場上的漏網大魚去了。
……月亮漸漸落山,天色微明時,盧胖子親自率領着三千追兵急行軍到了窯頭河,來到了胖子軍最後發現康麻子蹤跡的地點,看看窯頭河東岸的開闊地形,星羅棋佈的丘陵樹林,又看看周圍垂頭喪氣的胖子軍騎兵,盧胖子也有些爲難,窯頭河東岸一直到阜寧、鹽城這個三角地帶人煙稀少,地勢開闊,多丘陵又多樹林,還水網密集,追蹤已經所剩無幾的康麻子隊伍和大海撈針差不多,難道好不容易能把康麻子生擒活捉的機會,就要這麼眼睜睜錯過了?
“都是末將等無能,昨天晚上那麼亮的月亮,都讓滿狗皇帝給跑了。”負責在此一帶搜索的高洪宸走到了盧胖子的面前認錯,垂頭喪氣的說道:“不過請大將軍放心,末將的兄長已經帶着大隊騎兵往黃河岸邊去了,滿狗皇帝只要到黃河邊上找渡口過河,就一定跑不掉。”
“也不能完全怪你們,畢竟是黑夜追蹤,這裡又水網密集,不適合騎兵行軍,你們責任不大。”盧胖子安慰了高洪宸幾句,又轉向肖二郎命令道:“二郎,馬上派人去給韓大任傳令,讓他把窯頭河西岸沒有受傷的步兵全帶過來,多到些乾糧,全力搜捕滿狗皇帝。再給姚啓聖和王少伯傳令,讓他們不要急着攻打清河,先組織百姓搶救傷兵,姚儀、王緒和全節隊伍紮營休整,對了,再往這裡送一些糧草,做好長期搜捕的準備。”
肖二郎答應,趕緊派人傳令,盧胖子又轉向高洪宸吩咐道:“高將軍,你的隊伍追殺了一夜,肯定也累了,先在這裡兩個時辰,然後再投入搜捕,滿狗皇帝已經沒有了戰馬,一時半會跑不遠。還有帶上些乾糧,分發給那些失落乾糧的士兵。”
高洪宸答應,又恨恨說道:“艹他孃的滿狗皇帝,狗屎運簡直邪門,昨天晚上我幾次發現他,幾次用箭射,竟然都沒有射中,我的箭術怎麼偏偏就在關鍵時刻走樣了?”
高洪宸的話無意中提醒了盧胖子,盧胖子趕緊轉向特意帶來的彰泰彰王爺問道:“章泰將軍,如果你是滿狗皇帝,昨天晚上你好不容易遊過了窯頭河,你會往那個方向逃?”
“往東逃。”已經改名章泰的彰王爺一指正前方,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肯定往正東方向逃!”
“你瘋了?”高洪宸嚷嚷起來,“東面盡是荒野,要走一百多兩百里才見人煙,沒馬沒糧食,往東逃不是找死?”
“因爲你們肯定會去堵黃河渡口,所以我只能向東逃。”彰王爺老實答道:“雖然沒有戰馬沒有糧食,但是靠打獵也勉強可以填飽肚子,只要到了有人煙的地方,就有活命的機會了。”
“說得對。”盧胖子打了一個響指,喝道:“全軍渡河,向正東方向搜索。”
“大將軍,你真相信這個滿……,這個章泰將軍?”高洪宸大驚問道。
“就象你說的一樣,康麻子的狗屎運好得邪門。”盧胖子微笑答道:“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請運氣和他一樣好的章將軍幫我們指點迷津,用運氣來對付他的運氣。”說罷,盧胖子也不容高洪宸多分辨,拍馬就踏上了胖子軍步兵在窯頭河上搶搭的浮橋,向着正東方向追去。
……高洪宸等胖子軍恐怕做夢都想不到的是,他們所苦苦搜尋的蟎清最高酋長康麻子,距離他們其實並不遠,還不到十五里——累了一天一夜空着肚子步行,一個多時辰能跑出多遠?所以同一時間的康麻子隊伍,就藏身在窯頭河渡口正東方向十三裡處的一座樹林裡。
康麻子的隊伍是一柱香時間前進到這座樹林的,儘管這裡距離渡河處並不遠,但是一天一夜水米未進又不眠不休的康麻子隊伍已經實在走不動了,揹着康麻子狂奔了十幾裡的珠滿也是氣喘吁吁,步履蹣跚,無法堅持下去。所以康麻子也沒了辦法,只能是下旨讓隊伍藏進樹林,在這裡休息一會再逃命。
找到了合適的隱蔽位置剛剛坐下,大半的士兵都是頭沾地就呼呼睡去,康麻子倚在一塊大石頭旁邊上下眼皮打架,周培公、素倫和狼覃幾人守在他的身邊,老實忠厚的珠滿則只喘了幾口氣,很快就提着一把弓箭鑽進了密林深處,不一刻就提着兩隻山雞出來。素倫和狼覃等侍衛大喜,都歡呼有肉吃了,趕緊去找乾草和拿住火石火刀準備點火烤山雞,珠滿卻一把打落火刀,鐵青着臉喝道:“你們瘋了?是不是想害死主子?在這裡點火,煙霧立即就會暴露我們的位置!”
“那怎麼辦?總不能吃生的雞肉吧?”狼覃哭喪着臉問道。
“只能吃生的。”珠滿點頭,提起一隻山雞,把嘴湊在傷口處大口吸血,吸了幾口後把山雞扔給狼覃,又把剩下一隻山雞捧到康麻子面前,恭敬說道:“主子,請乘熱吸血,很補體力。”
看着面前那隻連毛都沒去的山雞,康麻子面露難色,珠滿看出康麻子吃不下去,便伸手入懷,摸出了兩個幹饅頭,又恭敬說道:“主子,將就着吃一點吧,等到了有人煙的地方,就有熱的燙的吃了。”
“珠滿將軍怎麼還藏有饅頭?”周培公看着饅頭直咽口水。
“戰場上,誰也不知道要打多久,追多久藏多久,身上藏兩個饅頭,關鍵時刻,一個饅頭可以救一條命。”珠滿老實答道。
周培公拼命點頭,看着饅頭眼睛裡幾乎噴出火,康麻子則假惺惺的說道:“珠滿將軍,這是你珍藏的乾糧,朕怎麼能……。”
“奴才吃生肉就行了,奴才長年在戰場上摸打滾怕,習慣了。”珠滿恭敬答道。
“如果朕能活着回到燕京,一定虧待不了你珠滿將軍。”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康麻子終於伸出麻手,迫不及待的拿過那兩個饅頭。
“奴才不要封賞,只求主子能早些把彰王爺接回燕京。”珠滿誠懇的說道:“彰王爺身在曹營心在漢,一旦暴露行跡,那就是……。”
“啊!蛇!蛇!”一個清軍士兵慘叫起來,“我被蛇咬了!”
康麻子等人都是大吃一驚,一起扭頭去看時,見那清軍士兵腿上果然有一條蛇,蛇牙還緊緊咬着他的腿不放,珠滿撲了上去,一把掐住蛇的七寸,把蛇嘴捏開拔下,只看得一眼,珠滿就驚叫道:“糟了,是地皮蛇(短尾蝮蛇),有毒!”
說着,珠滿把蛇頭往石頭上一放,一腳把蛇頭踩爛,一邊揪起那被蛇咬傷的清軍士兵,張嘴去替他吸毒血,一邊喝道:“把火藥拿出來,圍着我們圍一圈,火藥裡有硫磺,可以驅蛇!早上蛇出窩,樹林裡蛇特別多!”
康麻子的侍衛不敢怠慢,趕緊拿出火槍用的火藥圍着自己們撒了一圈,康麻子也給自己腳下撒了一大攤火藥,這才勉強定魂。而珠滿也已經把那個被蛇咬傷的清軍士兵吸完毒血,撕下衣服在他小腿上捆了一圈,吩咐他每隔一段時間解開活血,然後纔開始檢查蛇傷,看得幾眼後,珠滿的臉色有些變了,拍拍那受傷士兵的肩膀,沉痛說道:“兄弟,我盡力了,你中毒有點深,除非儘快上藥,否則……,最少腿保不住。”
那清軍士兵哭了起來,旁邊的清軍士兵和侍衛也個個沉默不語,知道在這荒山野嶺裡,受這樣的傷就等於是送命。珠滿則又轉向康麻子懇求道:“主子,讓他走吧,讓他去找吳狗軍隊投降,請吳狗軍隊給他上藥。”
康麻子綠豆眼亂轉,不肯答話,還悄悄向旁邊的素倫使了一個眼色,素倫會意,忽然向那受傷清軍士兵身邊的侍衛一努嘴,那御前侍衛二話不說,一揮刀就把那受傷士兵砍死。鮮血灑滿珠滿一身,珠滿大怒又不敢發作,只能含着眼淚衝康麻子說道:“主子,他還有救啊,只要能及時上藥,他還能活命啊!”
“他如果去向吳狗投降,主子的行蹤就暴露了。”素倫替康麻子解釋道。
珠滿低下腦袋,又悄悄看了一眼那死不瞑目的清軍士兵,這個清軍士兵,也正是珠滿從喇布隊伍裡帶出來的士兵。康麻子卻喝道:“瓜爾佳.珠滿聽旨,朕封你爲護駕將軍,一等伯爵,鑲黃旗都統!”
珠滿沉默,半晌才跪下磕頭說道:“奴才謝主隆恩。”
休息了半個多時辰,康麻子的隊伍重新上路,素倫、狼覃和珠滿幾人輪流揹着康麻子,傳挑樹木草叢密集處往東行走,就這麼走了兩裡多遠,快到樹林邊緣時,樹林外卻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和馬蹄聲,康麻子等人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藏進草叢中、樹木和石頭背後,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嚮往張望。一看之下康麻子等人更是心驚膽戰,至少兩三千人的胖子軍步兵,正在樹林外大步行軍,筆直向東,還分出了不少人進樹林搜查。
提心吊膽的等待中,十來個胖子軍將領士兵忽然大步進到了樹林,向着康麻子等人方向筆直走來,康麻子等人更是心驚膽戰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卻突然傳來,“你們別跟了,我拉完就走,你們別看。”
“彰泰?”康麻子和珠滿都是一楞,一下子就聽出了這個聲音就是來自彰泰彰王爺。
“章將軍,你一天要拉幾次,這一路上,你第幾次要來大的了?”胖子軍士兵的嬉笑聲傳來。
“吃壞肚子了,今天早上吃的老滷大頭菜,好象有點問題。”彰王爺沮喪的聲音傳來。
“是章將軍你吃得太多了吧?我們和你一樣,都是吃淮安百姓犒勞的老滷大頭菜,我們怎麼不拉?”
“放屁!我才吃了一斤大頭菜和八個饅頭……。”
聽到彰王爺熟悉的聲音,珠滿激動得全身顫抖,趕緊轉向旁邊的康麻子低聲說道:“主子,這是把彰王爺救回來的好機會。”
“不行!”康麻子果斷阻止,“他身邊有吳狗兵,這時候帶他走,吳狗兵馬上就會發現不對。都不許動,不許出聲,違旨者,斬!”
珠滿呆了一呆,又悄悄從石頭背後探出一點腦袋,想再看看與自己親如手足的彰王爺,可是咱們的彰王爺卻已經五步外解開了褲子亮出大屁股,背對着珠滿蹲下,開始噴濺五穀輪迴之物。含着淚花再仔細一看時,珠滿的心臟卻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彰王爺的大白屁股背後,一條飯鏟頭(眼鏡蛇)已經盤成一圈,昂着腦袋對準了彰王爺的大屁股!很明顯,彰王爺的五穀輪迴物,已經驚動了這條劇毒蛇!
“王爺,不要動!千萬別動!”
深知飯鏟頭習姓(眼鏡蛇是近視眼,看不清楚靜止不動的物體)的珠滿大吼一聲,一個箭步從藏身處衝了出來,飛身去抓那條飯鏟頭,而咱們的彰王爺也是福至姓靈,聽到這聲音還真是一楞,頓時呆住,還夾住了菊花沒有繼續刺激那條飯鏟頭。野外生存經驗無比豐富的珠滿乘機探手,閃電般躲開飯鏟頭回頭噴射的毒液,一把掐住那條飯鏟頭的七寸!
“有人!有滿狗!”胖子軍士兵驚叫起來,“快來人,這裡有滿狗!有滿狗!”
“有滿狗!”報警聲引來了大隊的胖子軍士兵,大量的胖子軍士兵衝進樹林,康麻子和周培公等人的小臉也一下子變成了雪白…………“珠滿!珠滿——!”彰王爺回頭看到珠滿,顧不得自己的褲子都沒拉上,跳起來一把就抱住了珠滿的胸膛,又錘又打,嚎啕大哭道:“珠滿,你這個狗奴才怎麼在這裡?怎麼在這裡?你知不知道,我天天在想你,天天在念你!”
“王爺,奴才也在想你啊。”珠滿一邊把飯鏟頭舉向天空,以免誤傷到彰王爺,一邊流着眼淚說道:“奴才,也是天天想着你啊。”
“滿狗皇帝!”包抄過來的胖子軍士兵終於發現了康麻子等人存在,也看到了康麻子身上的明黃衣甲和臉上的麻子,欣喜若狂的聲音,又在樹林中迴盪起來,“滿狗皇帝!滿狗皇帝在這裡——!”
“找到滿狗皇帝了!”瘋狂的歡呼聲中,胖子軍士兵連滾帶爬的衝來,潮水一般涌進樹林,涌到目瞪口呆的康麻子等人面前,把康麻子等人團團包圍,舉起刀槍一起狂吼,“放下武器!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到底……,出什麼事了?”彰王爺好象還在夢中,喃喃念道:“我拉個肚子,怎麼鬧出這麼大動靜?”
“彰泰,我艹你孃的十八代祖宗!”康麻子絕望的瘋狂大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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