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 困妖鎖
縱橫交錯的血鎖鏈瞬間缺少了一大塊,頓時停止了蠕動,就那樣靜靜掛着,像一張殘缺了畫面的立體照片.
似乎斷裂的鎖鏈同時也隔斷了靈氣的輸送,籠罩在老然周圍的光明顯黯淡了很多。白翌辰趁着對方狼狽躲讓這些亂蹦的火石空隙,跑到鎖鏈陣符前面,將斬妖劍順着鎖鏈縫隙插了進去。
這樣複雜的陣符對與白翌辰來說,想要破解實在無從頭緒,索性簡單粗暴的破壞來試試。
反正除了搞破壞之外,他也真的沒什麼可拿得出手的本事了。
斬妖劍芒突入進去的時候,只見一層金色的屏障出現在鎖鏈之間,被劍尖挑出一個弧形,很快如同被剪開的絲綢般破碎開了。他感到手掌微微刺痛了一下,像被一小股電流擊到。隨即,阻礙感便消失了。
白翌辰不禁驚喜:看起來挺唬人的一個大陣,沒想到破起來這樣簡單!
他用靈光灼燒着那些凝固住的鎖鏈,眼看着血鎖鏈像風化的岩石逐漸散開一個大洞。他忙雙手拉住老然那前伸的手,用力將他拖了出來。在他身後,竟然擦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老然,老然!”
他焦急的喚了幾聲,他感到那人的手掌冰冷,胳膊底下都是黏黏的血。
“嗯。”
老然輕聲應了,還點點頭,表示自己能聽到,隨後又很輕的說道,“很冷……”
他的雙手好像被迫和在一起,無法分開。只見他就這樣和着手,縮起肩膀,用胳膊肘使勁的支撐了身子,試圖往白翌辰的懷中靠過去。
“很冷……很疼……”
他又用很輕的聲音喃喃說着,竭力表達自己的意思。
白翌辰抱住他的肩膀,只見到他那被撕開了一半的t恤衫被污血染的已經看不出顏色。隨着他的動作,腰背肌肉的輕微轉動,都會牽連着血紋身扭曲起來,像一塊爛掉的蘋果,不斷涌出汁水。潰爛將他後背上一大塊皮膚都撕扯的像漁網似的,血紋身成了真正的“血”紋身,除了一團血肉模糊,已經什麼也看不出來。
身體其他部分,只有數條捆綁他的鎖鏈紋身是清晰的,青色的鎖鏈散發出一種冰冷的寒意,似乎正源源不斷吸取着他的生命,而鎖住血紋身的那部分鎖鏈,彷彿喝飽了鮮血,竟然呈現出鮮豔的紫紅色,在這潰爛發污的皮膚上,異常刺眼。
“這是什麼東西……要怎麼解開……”
白翌辰無措的抱着老然冰冷的身體,也不敢爲他調整一個舒服些的姿勢。後背的潰爛面積實在太大了,稍微移動對於他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刑罰。
“哼,這‘困妖鎖’是我家傳的陣法,專門鎖住妖靈汲取法力用的。”
此時,趙一凱已經從那騰起的硝煙當中,站起身來。他撣了撣頭上的灰塵,見白翌辰此刻竟是一副熟悉的悲切無助樣,不禁露出了笑容。
“唉,大災之年盡出妖孽……我一口氣困了諸多在這裡,當真是辛苦得很……”
他輕笑着,看似隨意的撣去塵土,邊踱着步子靠近過來,“十二兇獸,每六十年,纔有四隻現世……除了騰根尚還逍遙,其他的差不多都已經受到懲罰了……哦,至於這個可憐人,背後不知道附着什麼怪東西。我爲了救他,便費力試着來除去這東西。唉,你這樣不管不顧的破了陣法,他要是死了,你可哭都找不到地方!”
“放屁!”
白翌辰怒吼出來,他感到胸口都幾乎要被憤怒的火焰撕裂開了,他猛然將右手舉起,掌心整對向趙一凱。這個動作把趙一凱嚇了一跳,還以爲他又甩出斬妖劍來,慌忙退後這做了一個防禦動作。
誰料,並沒有感到有利刃的壓迫感傳來。
白翌辰輕聲吐出兩個字:“咒蠱。”
隨着他的嘴脣微動,他的右手掌心裂開了一道縫隙,原本他的手掌就受了傷,那道裂縫和傷痕正好交叉出現,如同一個血色的十字架。接着,那道裂縫參差的邊沿向兩邊拉扯開,形成一個橄欖形的傷口。一個血色的瞳孔忽然滾到掌心正中,只見它滴溜溜的在裂縫中轉着,隨即盯向了趙一凱。
“這是什麼!”
趙一凱愣了,掌心開眼的故事倒是聽說過,陰陽行裡有過前輩手中開眼,就像《封神榜》裡的楊任似的,據說天地萬物都可盡在掌中,不容任何妖物遁形。
另有傳說,觀音菩薩手中有眼,以爲普度衆生,有求必應。這種事情,便不可能是凡人修得來了!
他一時間竟被自己的猜想嚇到了。
白翌辰難道是……哈,怎麼可能!自己親眼看到他的元靈真神是黑色的帶翅黑蛇啊!
他掌心中的赤紅瞳孔分明就是邪魔之眼,怎麼可能是什麼觀世音之眼呢!
只見,那隻眼睛竟然流下淚水,黑色的濃稠的淚,裹挾着血液的顏色,一滴滴落到地上。然而,當那淚水剛接觸到地面,立刻有一道黑煙騰起。隨即,竟然有一隻小鬼從煙中跳了出來,正是蠱鬼。
“我還以爲是什麼,原來是這種小把戲!”
趙一凱此刻才忽然鬆了口氣,小鬼這種東西,根本無法近他的身。只要金色靈氣燃起,這些小東西幾步之外就會被灼成灰燼了。
然而小鬼們卻增長的非常快,彷彿不止依靠白翌辰掌心眼的掉落,而是自身還會分裂似的,眼看密密麻麻涌了一片。
趙一凱意識到可能其中有陰謀,立刻停止繼續看笑話。他將靈氣燃起,凝固在右手臂上,如同真實的火焰烈烈顫抖。
白翌辰認識,他兩次見到趙一凱引靈,他怎麼會不認識此刻招式。
龍靈沒有了,那他現在有什麼?窮奇?
見鬼的,無論你有什麼,我都不能讓你引出來!
他手掌一轉,隨着斬妖劍再度激射而出,像一道白色的令箭般直刺趙一凱而去。蠱鬼尖嘯着,跳躍起來,像黑色的潮水追隨着劍鋒衝去。
趙一凱用手臂擋下斬妖劍的一擊同時,猛一跺腳,一段金色靈光在他周圍擴散開來。
這剛猛金靈倘若遇上這種小鬼,必然一急之下足以殺死好幾撥。然而就在靈氣擴散的同時,蠱鬼們竟忽然擠作一團,隨着吱吱的吵鬧,他們竟然在瞬間組成一條黑色巨蛇形狀,如同騰根元靈再現。
金光灼過,彷彿騰根元靈以整個身體承擔下了這一波壓力,蠱鬼們非但沒有消散身形,反而如同被激怒了的猛獸,狠狠向趙一凱撲去。
“見鬼!”
趙一凱狠狠罵了一聲,這騰根元靈比他大出太多,只一個頭就有半人高了。騰根元靈張開巨口向他狠狠咬了過來,隨着風聲呼嘯,一股屍腐氣,裹挾着唾液襲向趙一凱。蛇頭落地的瞬間,他腳尖用力,慌忙跳起了丈許,險險躲開了這沉重的一擊。
他在半空中調整了方向,腳一踏牆面,藉着慣性猛跳到了騰根元靈的頭上。
“哼,無論你是什麼東西,要害位置不都是相同的?”
他冷笑一聲,將金護刃狠狠刺入了元靈額頭正中。這一擊,狠狠插入了那蛇皮之下,護刃噴出了污血,隨即傳來了一片慘嚎。
趙一凱還未來得及高興,只感到腳下一空。
只見他落腳的地方已經從巨大的蛇頭,變成了若干蠱鬼。有幾隻被他刺入刃下,正在瞪大眼睛慘叫。而其他爲此中的,竟然分分跳開,隨着蛇身向後退回,那些跑散的蠱鬼又擠了回來,從新組成一條完整的蛇形。
趙一凱將刃上的蠱鬼屍體狠狠甩到地上:“媽的,這回……可真是不好辦!”
這騰根元靈相當於蠱鬼組成的陣法,可聚可散,可攻可守。若非以陣困住,或者用極強的咒術將它們打散,不給聚靈機會,除此之外……似乎沒其他的破解之法了……
最方便的方法,是殺掉施術者。
可是此刻,白翌辰幾乎被蛇身擋住看不到半點蹤跡了,還怎麼要他收了這蠱鬼陣法?
且不說趙一凱如何着急。
白翌辰此時頹然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氣。
剛纔怒火攻心,他感到體內的氣血一個勁翻涌起來,胸前的蟠龍緊緊壓制住那團體內亂竄的氣,幾乎令他窒息了。
遭遇開始面對挑釁的淡定和冷靜,並非刻意去裝的,也並非短時間內的超成長,而是他不敢生氣。
虛境當中,他身上的陣法效果將會降至最低,本來體內騰根之力就非常不穩定,生氣,激動,都會很容易引發它的躁動。而現在,更是承擔着鬼宅的陰煞之氣。
他覺得自己像個不定時的炸彈,一個不小心就要引爆了。除了盡力保持冷靜,他還要將全部精力用於應付戰鬥,以及招數變化的適應,一刻也不敢分神。
此刻,白翌辰深深吸了兩口氣,隨即看向虛弱的老然,問道:“老然,你現在怎麼樣?晴晴和墨叔也都在這裡嗎?”
“嗯……就在,那邊……我,我幫着他……佈置的……”
老然應着,他像個沒生命的玩偶似的,身體隨着白翌辰的動作不自然的傾斜着。
“爲什麼你也會被他騙了!你跟個老狐狸似的狡猾,怎麼可能也會上他的當!”
他不禁顫聲問。
“沒……他說,要救墨叔,需要供奉靈氣和血肉……”老然輕聲回答,“他擺了七星續命陣,把他自己的命全都祭出去給墨叔了……我看懂了……本來祭品是我的。”
“你在說什麼啊……”
“我,我覺得他,很可憐,想原諒他,就答應把命給他去換墨叔……誰知道,這陣法,實在太厲害了,我有點,支撐不住。”
“他騙你啊!他騙了你的靈氣,還要把老威的力量也都吸收走,你上當了!他要殺你!”
白翌辰幾乎要哭了,他不明白爲什麼一向精明的老然此刻像中毒了似的,認準了趙一凱這禽獸的好?
卻在此時,騰根元靈黑色的蛇身已經裹住趙一凱的身體,並將他狠狠摑到地上。
他的身子在地面上反彈起來,一抹鮮血噴濺在半空中,像一朵怒放的花。
“辰子,其實能有他這樣一個兄弟,真挺不錯……我有點,能理解你當初,爲什麼對他那麼死心塌地了……”
“你都要被他害死了……”
白翌辰緊緊抱住老然,只聽到他在懷中喃喃自語,猶如夢囈。
“我們只是合作,在救墨叔……辰子,爲了你,爲了他,也爲了古爺爺……我樂意獻出點什麼,做兄弟嘛,命又算什麼。趙一凱都肯爲救墨叔把命搭上,我也行的……墨叔他會沒事的,你放心……”
“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