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煙,待在這裡別動!”蘇紫染連忙制止了身旁正要出手的丫頭,怕她不聽,故作不耐地蹙了蹙眉,添了一句,“不要給我添亂。”
藍煙眼睫一顫,硬生生地收回了自己已經邁出的腿。
蘇紫染看了她一眼,心下有些不忍,可近在眼前的黑袍男人讓她無暇顧及其他,連忙飛身出去迎戰。下一秒,但見眼前寒光一閃,幾把銀色的小刀直直向她襲來,蘇紫染不意此人出手如此迅捷,原本見他用蕭控毒物,只當他是西域那邊不精於武功的“毒人”,可眼下看來,此人的武學造詣也根本不在她之下。對付她這麼一個“不會武功”的人竟要出動這般人物,看來那幕後之人是鐵了心要讓她命喪於此了!
這幾把刀的來勢極快,每把又都正中身體大穴,蘇紫染不禁皺了皺眉,臉色微變。她自知無法將所有的刀刃全都躲過,哪怕真的被她險避過去,那黑袍男人也會趁着那當口行至眼前,給她致命一擊。
無法,她只好側身先躲過廉泉穴的那一刀,卻不想短短一瞬的時間,黑袍男人又已數刀齊發,銀光乍現於金色的日暉之下,刺得她雙眼一疼,不得不眯起。如此,胸腹那一刀便恰好落在她的視線死角,眼看着無論如何也躲不過了,藍煙大驚失色:“小姐小心啊……”
聞聲,蘇紫染大敢不妙,可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只聽耳邊幾道勁風襲過,而那刺眼的強光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正想看看是誰救了她,然視線還未來得及流轉,毒蛇疾起,而她則猛地撞入一個堅硬的胸膛,伴隨着縈繞在鼻息之間的,還有一股散着冷幽氣息的淡淡龍涎香。
皇家之人?
蘇紫染心中一凜,正待推開眼前這個白衣男子,黑袍男人卻驀地出聲:“閣下是誰,爲何在此多管閒事?”
“路見不平罷了。”白衣男子口氣淡淡。
話音未落,他放開了環在她腰上的右手,轉身看着那個一臉煞氣的黑袍男人。同時刻,蘇紫染眼波一轉,注意到了他金鑲玉帶的精細腰間掛着一塊血色玉佩,中央龍紋栩栩,邊角處還隱隱透着一絲玉白的光澤,赫然是一朵梅花。
熟悉的記憶竄入腦海,她愕然地擡眸看他。
狹長的斜飛入鬢的長眉下是一雙清澈而深幽的鳳眼,璀璨若漫天繁星熠熠閃爍,卻又像千年古潭一般隱着風波與沉寂。鼻樑高挺,薄脣微抿,刀削的下巴棱角分明,曲線優雅。一看望去,他似乎溫文儒雅得不染世間塵埃,可若探析進他深沉的眸中,還是能感受到一股掩不去的王者之風,好似一把隱於刀鞘之中的絕世寶劍,含而不露。此刻,他身着一襲月白色錦緞華袍,如墨如瀑的長髮用一根白玉簪攏於腦後,長身玉立,飄然出塵。
如畫的眉眼,冠玉般的俊顏,同她記憶中那張小小的臉漸漸重疊……
蘇紫染兩眼怔怔,薄脣抑制不住地顫抖,破碎地呢喃出聲:“君、洛、寒……”
君洛寒!
眼前這個白衣男子,竟是她朝思暮想、年年日日念在心間的君洛寒!
可他此刻的注意力全被黑袍男人吸引,全然沒有聽到她這一聲細弱蚊蠅的呼喚。倒是藍煙滿臉急色地朝她跑了過來,仔仔細細地將她打量了一遍,直到確認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才終於鬆了口氣:“小姐,你沒事就好了。”
蘇紫染的眼神完全定格在那兩個迎面站立的男人身上,只聽黑袍男人沉着嗓子道:“本座勸你不要妨礙本座辦事!”
“對你的事,我毫無興趣。可她……”白色的袖袍輕輕一揚,燦若琉璃的鳳眸朝她掠來,“我要了。”
蘇紫染呼吸猛地一滯,他是不是,也認出了她?
“好大的口氣!”黑袍男人厲聲一喝,雙眉陡然間凌厲鎖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祭出碧玉簫,只是不同先前的是,這一次,他沒有吹起碧玉簫引來那些毒物,而是在蕭尾處輕輕一按,剎那間,如同暴雨梨花一般細細密密的銀針飛奪而來,速度之快,根本令人措手不及。
君洛寒眯了眯眼,似玉溫潤的俊臉上閃過一道凌厲的鋒芒,菲薄的脣角冷冷一勾,似是在嗤笑對面的人有多渺小。
蘇紫染原本還擔心他躲不過這密集的銀針,可看着這樣的他,懸着的一顆心竟莫名地安定下來。彷彿只要他在,即便是泰山壓頂,她也可以面不改色。
果然,下一秒,君洛寒廣袖下的大掌一動,內力凝聚成風,朝着面前那成百上千的銀針揮去。只剎那,那些銀針便忽然調轉了方向,迴旋着朝那黑袍男人射去。
那人瞳孔驟然一斂,立刻閃身去避,碧玉簫再次揚起,卻是爲了擋它自身發出的暗器。黑袍男人堪堪躲過了最前面那一簇,隨後涌上的那一波卻是險避不及,刺入胸腔。他臉色驟變,猛地噴出一口黑血,只好迅速封住身體幾個大穴,腳尖一點,飛身上了屋頂。
他狠厲地道:“今日之事,本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閣下好自爲之!”
話音未落,屋頂上已不見了黑袍男人的蹤影。
蘇紫染抿了抿脣,幾步走到君洛寒面前,袖中的小手緊握成拳。
腦中想象過幾千次與他重逢的場景,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今,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男人淡淡地一挑眉梢,似是不經意地問道:“姑娘剛纔用了什麼,竟能逼退那些毒物?”
姑娘?
他竟叫她姑娘?
蘇紫染愣愣地看了他幾秒,這個男人,就像是不認識她一樣。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她動了動脣,從咽喉深處擠出一句:“我……叫蘇紫染……”
同時刻,她分明從男人的臉上看到一閃而過的愕然。
不知道她爲何要在這當口說自己的名字嗎?
她彎了彎脣,嘴角流出幾許苦澀與自嘲。
看來,這些年所有的回憶完全是她的一廂情願,這個男人,根本就不記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