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不是不舒服啊?”小荷看着臉色蒼白的自家夫人,小臉上泛着明顯的擔憂。
霓裳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沒有聽見她的話,或者是聽見了也沒空搭理。
那些女人都已經走了,可她卻被那個震撼的消息驚得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雖然最後有人安慰說那應該只是個巧合,但她真的再也沒辦法對着這盆“無子花”了!
“夫人……”
“小荷。”霓裳忽然擡頭,一瞬不瞬地看着小荷,似乎是在尋找一絲信心的依託,“你說我若是把無子花的事告訴王爺,王爺會怎麼懲治蘇紫染?”
“夫人萬萬不可啊!”小荷驚惶地搖頭,“若是確有其事便罷,可若此事只是一個巧合呢?到時候夫人不就成了搬弄是非的小人了?別人怎麼看不打緊,可要是連王爺都這麼認爲,那夫人怎麼辦?更何況,方纔玉夫人不是也說了嗎,無子花的事只是一個傳說。”
霓裳臉色一變,因蘇紫染而受的委屈實在讓她氣不過,可小荷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心中又是糾結又是惱怒,猛地拍案而起:“可我實在不想再看到這盆花了!”
“這還不簡單?”小荷在她背上輕撫着爲她順氣,寬慰道,“奴婢直接替夫人將這花兒扔?一?本?讀?小說 xstxt了不就是了?”
“那如果蘇紫染她真的想害我呢?難道我就合該這麼忍氣吞聲地處理了這證據?”
小荷凝神思考片刻,抿了抿脣:“夫人有沒有想過,或許想害夫人的不是王妃也不一定呢?”
霓裳一詫,眼波微微流轉,驚疑地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看剛纔那些夫人的反應,她們應該都不知道無子花的傳說,可在玉夫人說出無子花之前,就已經有人認爲王妃送這盆花給夫人不是巧合,那她們安的又是什麼心?”小荷目光深邃地與她分析,頭頭是道,“也許,她們是想借夫人的手除去王妃;又或許,是反過來,借王妃的手除去夫人……”她頓了頓,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詞,最後小心翼翼地道:“畢竟,王妃與王爺是皇上賜婚,而夫人……”
她沒有再說下去,可話裡的意思,霓裳又怎麼會不懂?
這也就是她恨蘇紫染恨得牙癢癢的一個原因,憑什麼蘇紫染什麼都不用做就成了睿王府的王妃?不就是因爲家世好麼?除了家世,她還有什麼比得上自己的!更過分的是,自從她入府以來,似乎真的什麼都不放在心上,成天待在她的清風居里,誰也不見,讓自己就算是想找她的茬兒也找不到!
雖然小荷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但是這口氣,她已然咽不下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必理睬剛纔那羣女人的話,因爲她們很有可能是想看我和蘇紫染鷸蚌相爭,而她們漁翁得利,是嗎?”霓裳冷冷一笑,斜了小荷一眼,遷怒地斥道,“你假設來假設去,爲什麼就是不假設蘇紫染故意送盆無子花給我?”
“這……”
“小荷,王爺最愛的還是我,也只有我!”她恨恨咬了咬脣,髻上的鎏金垂蘇與步搖顫動不止,“這件事,我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她蘇紫染最好祈禱自己什麼也沒做過,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小荷眸色一閃,遲疑地問道:“夫人想做什麼?”
“當然是弄清楚她這盆花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是夜。
一輪彎月高掛浩瀚蒼穹,漫天星斗熠熠閃爍。
清風居。
枝繁葉茂的高大柏樹直衝雲霄,堅韌粗壯的枝丫四向橫斜,與屋頂同高處,一襲白衣勝雪的女子倒掛其上,如墨如瀑的青絲飄逸四散,經夏日的晚風一拂,就像無數個癡狂而舞的女子,和着四溢的蓮香,如夢似幻。
底下,有丫鬟敲門呼喚的聲音響起。
“王妃,霓裳夫人說她有很重要的事求見,特讓奴婢前來稟報。”那丫鬟的話到了此處本已停止,可是頓了須臾,立刻又補上一句:“不知道王妃見是不見?若是不見,奴婢這就去回了她。”
雖說王妃不得寵,可到底也是皇上欽點的睿王妃;加上王爺雖然不寵愛她,可吃穿用度卻是一樣不少,也從未有過什麼責罰與刁難,所以自己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可不敢胡亂地得罪了人。
既然王妃之前已經說過不見府中的任何夫人,自己也不能胡來。此番收了銀子爲霓裳夫人通傳已是逾矩,若再不好好斟酌着用詞,恐怕就得首當其衝地被這位從未處罰過下人的王妃用來殺雞儆猴了!
久久沒有聽到回答的聲音,她的心不由微微懸起,再度敲了敲門:“王妃,你在嗎?”
樹上的人兒幽幽地掀開眼簾,一個側旋,飛身落於樹下。
“在這裡。”
這麼長時間都沒來找茬,今夜應該也不會無緣無故地來,畢竟自己下過“無事不得打擾”的命令,她若敢惹是生非,管她是誰,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
來報的丫鬟被身後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緩緩轉過身去,拍了拍胸脯,驚魂未定地道:“原來王妃不在房裡啊!”
蘇紫染輕輕地“恩”了一聲:“讓她進來吧。”
丫鬟眉梢一喜,嘴角不可抑止地淺彎:“奴婢這就去!”
待她走到院門口,卻驀地被一道冷冽的聲音喝止:“爲了一己私利違背主子的命令,你可知道後果是什麼?”
“王妃……”一聲驚呼。
蘇紫染捋了捋袖袍,口氣淡淡:“念在你是初犯,暫且不與你計較,可這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若是再有下次,你也不必在清風居待下去了。”
“奴婢知罪,再不敢有下次了!”
霓裳一步一挪地踏入院中,看着樹下背對着自己的窈窕身影,嘴角扯出一抹森冷的笑意,揚了揚手,示意小荷將那盆花搬到院子中央。
“妾身見過王妃……”
這口氣,還真是有夠酸的!
蘇紫染勾了勾脣,面朝她邁了幾步:“霓裳夫人該知道清風居的規矩,若是無事,不得擅自打擾。相信霓裳夫人今夜前來,定是有極爲重要的事吧?”
“倒不是什麼極爲重要的事……”霓裳輕笑一聲,卻在下一秒看到對面的女子陡然轉冷的神色,脣角的笑容一滯,心底竟冒出一股令人發毛的寒意,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但也確實是有事找王妃。”
“恩,何事?”
蘇紫染淡淡地收回視線,冷芒盡斂,走到石凳旁坐下,又指了指身旁的另一個石凳示意霓裳過來:“你也坐吧。”
“王妃可還記得這盆花?”霓裳一邊說,一邊輕移着蓮步走到她身旁,心底的寒意卻沒有完全散去。
其實自己和這位王妃總共才見過兩次。初見時她是蘇家二小姐,還沒嫁入王府,卻已囂張得不可一世。曾經自己還真擔心過她嫁給王爺以後會不會奪走王爺對自己的寵愛,畢竟那日王爺對她可算是寬容,竟沒有因爲她對自己出言不遜而責罰她!可是她入府的這些日子,王爺除了大婚當晚在清風居停留過半晚,往後便再也沒有第二次。
不得不說,王爺對自己的寵愛是任何人都奪不走的,因爲除了睿王府多了個名義上的王妃,其他的一切和以前再沒有差別。
今日便是第二次,這個女人依舊那麼驕傲、那麼冷硬,對自己沒有半分謙和的態度。看來嫁入王府之後受到的那些冷遇還不足以挫去她的銳氣!但自己就不相信,經過一年、兩年,她還敢這般與自己說話!
不是沒有注意到霓裳眼中的恨意,可她蘇紫染難道會怕嗎?
冷冷地勾了勾脣,笑道:“這花不是本王妃送給霓裳夫人的嗎?”
“正是!”
霓裳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她用一種幾近閒散的語氣打斷。
“那霓裳夫人今日將這花送回清風居,是因爲不喜歡?”她挑了挑眉,似乎並不在意對方的答案。
可霓裳還是本能地搖了搖頭:“並非不喜歡,只是很奇怪,王妃適才說這是花,可別說是讓它開花了,如今已過盛夏,妾身就連一株花苞也不曾看見。”
蘇紫染有些詫異地炸了眨眼:“那或許是它本身就不會開花吧?”
這女人也真夠無聊的,該不是爲了這麼一株不開花的東西來找自己興師問罪吧?
“可王妃送給其他夫人的花兒全都已經開了!”
原來是這樣!
蘇紫染無奈地輕嘆一聲,怪不得這麼大費周章地將花搬回來,敢情是以爲自己故意針對她呢?
“這件事本王妃可真不知如何解釋,雖說這花是清風居送出去的,卻是在本王妃入府以前就養在這兒的。”
霓裳瞪大雙眼、滿臉不甘地看着她,犀利的視線似乎要把她整個射穿:“所以王妃想說,這只是無心之失?”
“失?”她眼波流轉,輕輕地眯了眯眼,“本王妃好心好意給各位夫人送花兒去,到最後這花不開卻成本王妃的錯了?”說着,她眸中的嘲諷愈發明顯,冷冷地哼笑一聲,嗤道:“那霓裳夫人怎麼不說這是王爺的過失?畢竟這清風居所有的花都是王爺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