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蘇紫染挑了挑眉,臉上的神色逐漸冷卻,沒有立即回答,踩着蓮步緩緩走到院中的石凳上落座,擺擺手,“你去回了他,就說我不想看到他,讓他不必白費心思了。”
雖說那一仗她還是成功了,雖說她最終的成功也和他給的路線脫不了干係,可這並不能抹滅他欺騙她的事實。
她並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哪怕他一開始就說不願意,她也斷不會像現在這麼生氣。
夕暄大感詫異,她並不知道蘇紫染和容恆之間發生了什麼,所以在她以爲自家王妃一定會出去見容將軍的時候,王妃竟說不見!
雖然想不明白,心裡卻還是高興的,因爲在她看來,王妃就是王爺的人,容將軍這麼堂而皇之地來睿王府找王妃,若是叫王爺知道了,那定是要不高興的。王爺對王妃本來就有些不冷不熱的,可不能再出現什麼意外因素了!
“是,奴婢這就去回了容將軍!”她高興地笑眯了眼。
蘇紫染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你對容恆很有意見?”
“不是不是……”她連連擺手,這哪兒是有意見啊,其實容將軍也算是個不錯的人,她只是擔心王妃和王爺的關係罷了!
可這種話哪兒能直接說出來,她急忙跑開:“奴婢去回話了!”
容恆在睿王府的門口等了許久,終於見夕暄一路小跑出來,眸色一亮,一臉期待地看着她:“你家王妃怎麼說?”
夕暄無辜地聳了聳肩:“王妃說了,她不想見容將軍,所以容將軍還是請回吧。”
“不會的!”
容恆猛地揚高了聲調,嘴上雖是這麼說,心底裡卻對夕暄的話深信不疑,也不知是懊惱還是自責,總之他現在必須見鳳蘭一面!
“你這丫頭該不是騙我吧?”
夕暄嘴角抽搐了兩下,她倒是想騙來着,只可惜王妃這次連這機會也沒給她,直接就拒絕了!
“容將軍,奴婢可不敢胡亂編造主子沒有說過的話!”她嫌棄地撇撇嘴,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地道:“相信容將軍定是做了什麼王妃不喜的事,否則的話,依王妃的性格,也不會無緣無故就不見將軍了。”
被人說中心事,容恆也不惱,只是更加急切地想要見人:“要不你再回去通傳一聲,說不好剛纔是你聽錯了,又或者……也許你家王妃現在已經改變主意了!”
夕暄猛地搖頭,就算王妃肯見容將軍,她還得想着怎麼攪黃這件事兒呢,又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再給他一次機會?
“容將軍就別爲難奴婢了,還是請回吧。”
容恆沉默片刻,一臉頹然地垂下了頭:“那你去回稟你家王妃,就說我會一直在這裡等她,直到她肯見我爲止。”
這種話……
夕暄扁了扁嘴,不痛不癢地“哦”了一聲,轉身便往清風居的方向走去。
雖說她並不希望王妃和別的男人有任何牽扯,可當主子真的問話的時候,她卻也不敢有半句隱瞞,一五一十地把容恆那句“直到她肯見我爲止”告訴了蘇紫染。
“那就讓他等着吧。”石凳上的人輕嗤一聲,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若是以爲用這招就能求得她的原諒,那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夕暄,你下去吧,我一個人歇會兒。”
“是。”夕暄應聲退下。
波光粼粼的荷花池中,錦鯉躍起,一道道紅豔的剪影竄動,金色的鱗片在日光照射下更顯奪目璀璨。
槐花樹下,女子纖瘦的身影緩緩立起,偶起的輕風拂落幾片粉色的花瓣,飄墜在她的肩頭,恍然如畫,美不勝收。
身後的人一時沒有控制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直至手中真實的觸感傳來,他才驀地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迅速收手,已是不及。
蘇紫染微微一詫,她知道有人來了,也猜到會是他,卻被他方纔輕浮逾矩的動作嚇到,儘管轉了身,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還是容恆先乾笑了幾聲,乾淨的俊臉上隱隱還有些許未曾褪去的紅暈,帶着幾分無措,像個孩子一樣:“鳳蘭……”
她斂去訝然,神色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語氣生疏得就像一個陌生人:“容將軍就是這般處事的?未經本王妃的同意擅闖清風居,容將軍可知該當何罪?”
“鳳蘭,我知道錯了……”
“容將軍也會有錯?”她冷冷一笑,眼中的嘲弄毫不遮掩,“正義與善良的化身,說的不就是容將軍這種人嗎?”
容恆眸色一閃,神色帶着幾分自責與愧怍:“鳳蘭,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懷疑你,也不該騙你,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跟我說話……”
“不,錯的是我。”蘇紫染依舊不爲所動,口氣淡漠如水,臉上的冷意逐漸褪去,卻比方纔看起來更難親近,“容將軍爲朝廷盡忠,沒有揭發我圖謀不軌的行爲已是大義,我又怎能要求容將軍與我同流合污呢?”
他呼吸一滯,緊緊地握着拳:“鳳蘭,不要這樣說你自己!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事實也證明,你並沒有爲了對付齊正中而做出任何違法之事!是我的錯,我不該懷疑你……只是你爲何不早些告訴我,若是你說了,我絕對不……”
“我說了你就會信嗎?”她沉聲打斷,平靜無瀾的臉色終於出現一絲裂痕,激動又憤慨地道,“若是我說了你就信,那我之前明明告訴過你,我不會做出任何有悖良心之事,你爲何不信?還是說,你容大將軍覺得只有你的心纔是善的,我的良心就根本不值幾個錢?”
“不是這樣……”他猛地搖頭。
眼看着她似乎要轉身離開的身影,他情急之下將她一把拽過,用力太大,竟讓她直接撞入了他的懷中。
兩人俱是一怔。
他本就不是個拘泥禮數之人,此刻,因爲怕自己鬆開之後她還是會走,便只往後退了一步,抓着她的手卻沒有鬆開,黝黑晶亮的鳳眸直直地盯着她,一瞬不瞬。
“鳳蘭,我知道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是我當時鬼迷心竅了!只求你原諒我這一回,我以後絕不會再騙你,好不好?”
“容恆,我一直把你當朋友。”她意味不明地說了這麼一句,臉上的神色因爲此刻被他抓着而有幾分不自然,動了動手想要縮回。
他本想說,他也一直把她當朋友啊!
只是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驀地被一道沉冷的男聲打斷:“容將軍來了怎麼也不派人通傳一聲,卻在這裡與本王的王妃拉拉扯扯?”
兩人皆是一驚,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
蘇紫染心底暗罵,這回真是要被容恆這廝害死了!
容恆側過身去,與緩緩踱來的男人行了一禮:“參見睿王!”
君洛寒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容將軍以後若是再有事找本王,還是讓王府門口的侍衛通傳一聲爲好,也免得用這種方式找錯了地方。”
“末將遵命。”
“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容將軍就先回去吧。本王現在有事和王妃商量,不便有外人在場。”
這分明就是下了逐客令,就算容恆心中不願,卻也不能再逗留了。
擔憂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卻見她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無奈地點了點頭:“末將告退。”
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君洛寒才把視線投在蘇紫染身上,幽幽犀利的眸光叫人根本無法忽視。她惴惴地擡頭去看他,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他都親眼所見了,她還能說什麼?
沒想到他卻先開了口:“是本王平日裡太過縱容王妃麼,竟讓王妃連半點規矩也沒有了?”
“事情不是王爺想的那樣。”蘇紫染抿了抿脣,黛眉輕輕蹙起,緊接着又否定道:“也不是王爺看到的那樣!只是因爲一些巧合,所以纔會有剛纔那一幕,但是……”
後面的話根本沒能說出口,因爲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掌驀地鉗住了她的下顎。
她甚至還來不及驚訝,他的力道大得讓她不禁懷疑自己的下巴會掉下來,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印象中,他一直都是個極有風度的男人,雖然深沉得讓她從來也看不透,可哪怕再生氣,她也從未想象過他會對她動手。
緊緊地擰着眉頭,她呼吸急促,用力地去掰他扣在自己下顎的手。
開始的時候,半點效果都沒有,可是突然間,他就將她放開,寒潭般的鳳眸凌冽地絞在她捂着下顎的手上。
“是誰傷了你?”沉冷的嗓音帶着一股壓抑的怒火。
蘇紫染又是一怔,甚至有些哭笑不得,這男人真的很奇怪,思維永遠跳躍得讓她跟不上。明明前一刻還在親手傷害她,下一秒卻又好像很關心她似的問出這種問題。
“王爺問這做什麼?”她揉着痠痛的下顎,不答反問。
是齊正中傷了她,這要她怎麼說?
要是說了,這男人豈不就知道她是前幾日搶奪軍需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