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具召喚師
唐寧可不是那種,明明事先察覺到了不對勁,卻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毫無意義的作爲伏筆,等到事後狀況發生了,這才恍然大悟兼悔恨不已:爲什麼那個時候自己沒有注意到呢?
那太蠢了!
他雖然沒有自大到認爲自己不會中計或者犯錯,但這種好像是故意爲了讓故事情節變得跌宕起伏才中了弱智光環的錯誤還是敬謝不敏了。
明明察覺到了異樣,感覺了不協調的地方,卻因爲想不透其中原因,就自欺欺人說“大概是心理作用”“可能是想多了”,然後心安理得的等待着被坑害的時刻的來臨,這簡直就像是挖了墳墓後讓自己鑽進去一樣。
唐寧可不想突然間,莫名其妙的被某人扣掉百分之八十的智商,於是就將各方面的情報收集起來,進行綜合分析,試圖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尋找到可能存在的第三方。
許久未出場的馬薩卡也出來刷存在感,似模似樣的分析道:“如果真有第三方勢力的話,他的目標是什麼呢?如果是打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主意,那麼他們應該在關鍵時刻出來阻撓你的計劃,幫助異端審判團的人來擊敗我們纔對,可事實上正好相反,他們反而是幫助我們擊殺了漏網之魚,令我們節省了許多力氣,這麼看來,他們應該是想要借刀殺人,是同樣痛恨神聖聯盟,或者遭到異端審判團迫害的受害者的可能性很大,也不排除是死對頭黑暗王朝的人馬。”
唐寧放下了寫得密密麻麻的情報文件。揉了揉了眉心道:“按照常理來說,你的結論纔是最有可能的推論,但是這一回稍稍有些不一樣,目前的情報太少。又是倉促收集,真正有價值的不多,而且這一回相比理性的推論,我更在意感性上的直覺。”
馬薩卡揶揄道:“怎麼了,你終於也享受到主角的待遇,本能的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勁了,然後就是說不出來到底哪裡不對勁,好像一根魚刺卡在那裡。竭力也拔不出來?”
唐寧沒有在意對方的玩笑語氣,用認真的態度道:“正好相反,這一回我什麼也沒感覺到,在閱讀這些收集來的情報的時候。我只有從理性分析上得到,可能有人在暗中謀算的結論,從感性的直覺,我沒有察覺到一點陰謀的氣息。”
“這不是很好嗎?證明我的結論是正確的。”
“錯,如果你的結論是正確。那麼第三者必然存在,而無論他們是出於個人原因敵視異端審判團,還是因爲立場恨屋及烏要對付神聖聯盟,我都應該有一種被人利用了的感應纔對。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
馬薩卡懷疑道:“會不會是因爲,這種直覺偶爾才發生。現在剛好碰上不發生的那一次。”
“這種直覺並非突如其來的靈感,或者撞大運纔會發生的東西。而是來自長年累月的經驗積累出來的第六感,類似武者直覺的東西。一名身經百戰的武者,在和敵人戰鬥的時候,往往對方還沒有動手,他就已經猜到下一步的動作,又比如眼睛沒有看到,明明背對敵人,卻能毫無理由的知道對方攻擊的位置,這都是一樣的道理。
換成我的情況,用更加具體一些的說法,就是當我看見這些情報,還沒來得及分析和歸納的時候,會下意識的在腦中形成一個朦朧的猜想,明明什麼根據都沒有,就已經自然而然的得出結論。當然,這種猜想並非每一次都正確,有的全中,有的會出現偏差,但或多或少都能猜對一部分,不會出現截然相反的結果,至於什麼猜想都沒有,這種情況在五年前的話還算是正常。”
“誒,真少見呢,我還以爲你這樣的智者,一定會崇尚絕對的理智,相信理性的分析,質疑感性的直覺。”馬薩卡想起了那些很多故事裡,失去了人類感情,絕對冷酷的智者。
“崇尚絕對的理性?那算是什麼智者,只是一個會加減乘除的鍊金傀儡而已。這樣的人充其量就是個厲害的棋手,只懂得在既定的規則下行動,會看穿那些符合邏輯的計劃,可是一遇上不可知的變數,碰上那些不合常理的舉動,就會慌亂而不知所措。要知道現實中,很多事情都是沒道理且不科學的,人的思想很複雜,在特殊的情況下可以做出完全荒誕的事情,要不然怎麼會說‘現實往往比小說更加離奇’?
我之所以在擁有感性猜想的同時,還要進行理性分析的緣由,不過是想提高準確率而已,如果我的直覺可以百分百準確預測,那我自然不會再浪費心力去進行分析推理。比如我的財運很好,擁有黃金律一類的天賦能力,那我自然要充分利用起來,用金錢攻勢來碾壓敵人,而不是想着,運氣這東西虛無縹緲,不可靠,所以就不敢相信。
放着自己的優勢不去利用,反而一味追求什麼絕對的理性,那是捨本逐末的愚行,理性分析也好,感性直覺也罷,都是追求勝利的手段而已,拘泥於手段的,等同於放棄目的。既然長期以來的經驗培養出了機敏的直覺,這已經成爲了我的能力,那就要充分發揮出來。”
“……你要說的我已經全部明白了,那麼結論呢?”
馬薩卡有些鬱悶了,這位平時不怎麼喜歡說話,可一旦解說起自己喜歡的事情,立即就變得滔滔不絕。
“無非兩種情況,一是我們憂人自擾,根本沒有第三者;二是這位第三者擁有屏蔽直覺感應的能力。東方有一種術語,叫做至誠之道,可以前知。擁有這種能力的人,當別人算計他的時候。他就能感覺到危險降臨。而這位潛藏在暗處的第三者,很可能擁有屏蔽掉這種近乎預言的能力。”
馬薩卡吃驚道:“這種人物可能存在嗎?”
“當然,所謂的直覺,不過是一種預言能力。可以預言現在,但更多的是預言未來。這種能力常常描述成冥冥中的感應,其實就是一種涉及因果率的能力,從部分的因,得到模糊的果,常人的第六感也屬於此列。?~可是一旦感應的對象超脫在命運線之外,擺脫了過去和未來,那麼這種能力也就無從發揮。這樣的能力並非虛誕。事實上我們認識的人當中就有一個擁有這樣的能力。”
“你指的是……你的大仇人尤里烏斯?難道是他在算計我們?”
唐寧搖頭:“如果始作俑者是他的話,我們現在就不可能坐在這裡慢慢分析情報了。”
馬薩卡哈哈道:“那倒是,比起陰謀陷害異端審判小隊,你的危險性要大得多。他要是知道真相,放過誰也不能放過你。”
“可疑點之一,就是從黑市買來的情報。作爲異端審判團第二小隊,所有成員的情報都是屬於神聖聯盟的高層秘密,當然我並不是說他們能夠一點馬腳也不露出。除非他們完成任務的時候次次都保證滅口,連旁觀者也不留下,這樣的可能性不大。可就算黑市裡有關於他們的情報,也沒道理那麼巧合。當我需要的時候就恰好能找到提供的商人,考慮到這裡可是神聖聯盟的老家。情報商人再貪財也不該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
馬薩卡順着意思猜測道:“你是指,這些情報是第三者故意泄露給你的?”
“可能性很大。雖然這些情報中有一些不詳實的地方。細節上很模糊,但這樣一來,反倒是像在故意掩飾着什麼,目的讓人認爲這些情報都是真實可靠的。”
“弄得有破綻你要懷疑,弄得完美無暇你還是懷疑,真弄不懂你們這類人,那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要去尋找這第三方勢力嗎?”
“第三方勢力未必跟我們有衝突,但的確要多加防備,只是目前來看,有用的情報還太少,接下來計劃照舊,既然他們要迷惑我,我也來樂得遂他們的心意,一切調查在暗中進行,只等待他們露出馬腳的那一刻。”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在得到唐寧的許可後,門被輕輕打開,一臉怯相的紅髮少女帶着緊張的表情進屋,然後有些顫抖的遞出一封信:“伯爵大人,這是給你的信。”
唐寧一邊伸手去接,一邊隨口問道:“是誰寫的信?”
“對、對不起!是我的失職,我、我還沒來得及看!”
少女慌慌張張的收回信封,然後轉過去看正面上的署名:“寄、寄信人是貝克街221號的唐泰斯……啊,對不起!”
這丫頭突然察覺到不對勁,自己眼前的這位不就是唐泰斯伯爵,她立即意識到自己把寄信人和收信人攪渾了,頓時羞紅了臉,配合她的紅髮赤眼,簡直整個腦袋成了一朵火焰,下意識的舉起雙手,用信封遮住臉。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我太沒用了,什麼事也不會幹,不僅不懂服侍別人,還只會給人添麻煩,連讀信這樣的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明明細心是我唯一的優點,結果卻老是出錯。但是,請不要把我扔回商店,我以後會努力學習,做一名稱職的女僕,不管什麼事情,我都願意去學習,請一定不要拋棄……”
這丫頭已經陷入主動反省大會當中,剛剛來到陌生地方的她顯得不知所措,她明白眼前的人擁有決定自己未來的權力,關於自家的小命,因此變得更加緊張,原本自我感覺就像是在鋼絲上跳舞,這一下崴腳,直接從上面摔了下來,就越發不可收拾。
唐寧沒有出言安慰,他就那麼等待着,然後用冷靜目光注視着對方,等重新鎮定下來後,纔開口道:“現在可以把信給我了嗎?”
少女發現,唐寧準備接信的那隻手還懸在半空,正等着她將信遞過去,原本可以簡簡單單遞交過去,結果因爲她的慌張,在半路就又收了回去。現在信還在在她的手上。
“對不起……”少女帶着一副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將信遞過去。
唐寧看了一下信封,上面寄信人的位置署名着“尤里烏斯”,於是大致上猜到裡面的內容了。他拆開信封,拿出了裡面的親筆信,瀏覽了一邊上面的內容,果然跟猜想的一樣,是邀請他去見面,有要事詳談。
這是在他意料中的變化,跟之前預測的相同,第二小隊全體覆滅的消息。在神聖聯盟引發了海嘯般的震動,只死一個倒還沒什麼,幹異端審判團這行的,平時得罪的人很多。早就要有犧牲的覺悟,長年打獵的獵人都有被鷹啄瞎眼的時候,何況這行高危職業,一時失手也很正常,只是別人失手頂多是丟掉工作。他們失手就是丟掉生命。
在聖都被人打臉,這是影響極其惡劣的事件,誰也不可能完全壓制住消息的擴散,隨着案件的深入。關於兇手的猜測越來越多,許多記者開始發揮自己十萬個天賦中的推理天賦。試圖從目前已出現情報中推導出兇手,他們開始剝絲抽繭。尋找案情的源頭,更多的隱情被挖掘出來。
因爲真正案發現場是不可能讓他們進入的,所以他們能夠用來作爲推理證據的,都是一些擺在檯面上的顯而易見的內容,結果就是這點基本靠臆想的推理,還真讓他們找到了跟真相貼近的結果。
在排除掉一個個不可能的懷疑對象後,他們一致認定,前來複仇的兇手是跟當年的雅各布一家有關,即便不是親屬,也是有相當交情的人。其中甚至有人挖掘出當年的事件,雅各布養子從千罪之都中逃出來的消息,只是很快有人找到了後續的內容,因爲有鄧不利少的保證在,認同這一推理的人並不多。
真相,往往藏在謠言之中,而且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眼下的局面對於尤里烏斯來說,簡直是糟糕透了,就算他再度擺出之前沒事人的工作態度,也沒人理會他,他的政敵也紛紛落井下石,發動更多媒體去討論這件事,在道德和事業兩方面,進行全面的譴責。
他們開始翻老賬本,認爲正是當初尤里烏斯背叛家主的行徑,纔給神聖聯盟帶來了如此大的麻煩,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不僅如此,在遭遇刺殺事件後,他明明已經猜到真兇是誰,卻因爲顧及自己的名聲而選擇低調處理,有意要將大事化小,不敢公開進行緝捕,最後導致第二小隊的全軍覆滅,這些全部都是他自私自利造成的結果。
因爲一己之私,導致給神聖聯盟帶來了難以抹平的傷害。越來越多的人認同了這一觀點,並且紛紛譴責,認爲尤里烏斯應該盡到自己的責任,主動出來消停這件事,惡劣的形式有越鬧越兇的趨勢。
這樣的情況下,會給人帶來草木皆兵的危機感,尤里烏斯很難再信任自己身邊的人,生怕是政敵埋下的間諜,因此如果要有所動作,只能求助唐寧這位外人。
將這些事情都重新回想一遍後,唐寧思考接下來的應對方案,擡起頭來,就看見那因爲工作失敗而陷入沮喪中的小妮子正可憐巴巴的望着他。
這位從奴隸市場買下來的少女,原名爲露娜?雷文斯,唐寧沒有改變僕人名字的興趣,也就讓她繼續使用自己的名字。
其他的不說,那位奴隸商人至少有一點沒有胡說,露娜原來的確應該是一名貴族小姐,否則不會這麼笨手笨腳,連一點小事情都做不來,想來在從前的時候,這點細節上的小事都是由僕人負責的。
來到陌生的地方,周圍都是陌生的人,自己的未來又握在他人手裡,這令露娜覺得十分不安,嘗過了在奴隸市場的苦,她可不想再重新回到地獄中。
因爲這股強烈的危機感,她盡力的想要證明自己有用,不想再被拋棄,卻因爲太過緊張,導致做事常常出錯,越想表現自己,就越是容易犯錯,越是犯錯,越是想證明自己,結果就這麼陷入惡性循環當中。
如果是除了溫柔以外什麼也不會的平凡男主角,唐寧這個時候就應該走溫情路線,很親切的安慰對方:不要緊張,我們不會害你,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把我們都當做你的家人,不必特意把自己看做下人,如果遇上麻煩我們會幫助你。
可惜,他根本不是這樣的性格,自然不會去做這種後宮草食男的工作,他沒有責怪對方犯下的低級錯誤,就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樣,任憑對方一次又一次的出錯,然後一次又一次的道歉,既不批評也不鼓勵。
“去告訴艾羅拉,幫我套好馬車,今天下午我要去聖耶羅果園一趟。”
每一次他都像現在這樣,哪怕上一刻露娜剛剛犯錯,他也會照常的說出下一個指令,就像是完全不擔心會再次被搞砸一樣。
對於處在焦慮慌張中的露娜而言,這種命令無疑是一種解脫,至少證明對方並沒有要拋棄自己的意思。
特意去用言語安慰人,這是唐寧所不屑去做的事,他從來都是行動派,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對於這些小事上的錯誤並不在乎,就算露娜總是犯錯,只要習慣了,也沒什麼大不了,說到底,唐寧又不是要讓她當女僕纔買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