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國對趙青霞說話的口氣就像是教訓自己的孫子,趙青霞面色不愉,卻又被氣勢壓着,不敢回嘴。
“不中聽就還是不要說了吧。”
陸大國一句話正在嘴邊,突然就被一個插、進的聲音打斷了,他似乎這時才注意到霍成風,眯着眼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你是哪位?我教訓女兒的朋友,和你應該沒什麼關係。”
“趙青霞是我的女友,你說有沒有關係?”霍成風乾脆直接走到了趙青霞面前,將陸大國不友好的眼神給擋了個嚴嚴實實。
“原來是這樣。”陸大國恍然地點點頭,但卻並沒有準備住嘴,他繼續說道:
“既然如此,那麼你也就一起聽聽好了。”
霍成風同樣沒準備讓陸大國繼續說下去,他打斷道:“我也已經說了,不中聽就不要說了。”
陸大國終於皺起了眉頭,大約不曾想到陸雪身邊會出現這樣的刺頭。
這也難怪,他從來沒有真正地關心過自己的女兒,下面的私人偵探拿上來什麼信息,他也就看什麼信息,很少對信息裡的內容再做什麼分析和深入調查。
就比如霍成風,私人偵探給出的信息是,巢山原始部落土著,不懂城市生活,與陸雪交好,但也只在其公司工作和公寓住宿。
有曖昧關係,但無實質關係。
一個土著就能硬頂着自己說話,陸大國只能把他歸結爲不通人情世故。不過這也沒有關係,他從未想過要教導一個土著去懂什麼人情世故,反正他也不可能在陸雪身邊再呆更久了。
“小雪,你看看你身邊都是些什麼人,你怎麼還能呆的下去?”陸大國和霍成風說不上話,矛頭立刻就轉向了陸雪。
但霍成風既然開口了,又哪是這麼容易就會算了的,他冷笑道:
“陸雪已經成年了,陸先生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多了麼?”
“我在管教自家女兒,與你又有什麼關係?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陸大國幾次三番被打斷對話,終於暴怒起來。
霍成風眉頭一擰,表情也迅速冰冷,他和陸大國可不同,他發出的氣勢可是真正的氣場,陸雪第一個就感覺到一股冰冷從她的皮膚上掠過,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爸,我還有事,我們先走了。”
意識到霍成風如果暴走的話會產生的嚴重後果,陸雪終於從對父親的懼怕中掙扎了出來,推着霍成風就回到了自己車裡,拉上三人立刻揚長而去。
看着陸雪的汽車消失在車流中,陸大國緊繃的拳頭到這時才微微鬆開。
對之前霍成風的氣勢他並非一無所覺,他不但有感覺,而且還感覺地非常強烈,若非有着超人般的控制力,他在當時就已經要癱軟下來了。
除了餐廳大門,陸大國的兩名保鏢才從門口簇擁過來。
陸大國扶着其中一箇中年保鏢稍稍站穩了些,然後向他問道:
“剛纔的那股氣你應該感覺到了,和你比起來怎樣?”
中年保鏢沒怎麼猶豫就回答道:“陸總,如果要和剛纔那人近距離搏殺,我大概連逃都逃不掉。”
“嘶……”陸大國倒吸了口涼氣,他確實沒想到之前的遭遇居然會那麼兇險。
中年保鏢的本事他是知道,不說吹牛,赤手空拳搏殺老虎也不見得有多困難。
但就是這麼一個悍將,居然說自己面對之前那個土著的時候,連逃都逃不掉,那麼那土著又該強到什麼地步?
陸大國現在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辭掉監視陸雪的私家偵探,然後他要不惜價錢地找到一個更好的偵探。
他必須知道,自己還要付出多少的代價,才能讓自己的女兒心甘情願地嫁到李家去,那是他一輩子的功業,絕對不容有失。
“成風,謝謝你。”駕車開出很久,陸雪纔像終於緩過勁來一樣向霍成風道謝。
“不用多謝,舉手之勞。”霍成風笑着答道,他的輕鬆也讓車廂內凝重的氣氛緩解了不少。
“唉,陸先生實在太嚇人了,他說話時的眼神看着你,就像狼盯着兔子,我感覺渾身都在發涼和起雞皮疙瘩。”
袁紫欣在副駕駛上連連搖頭,似乎光回憶之前的場景都會感覺像是噩夢。
趙青霞相對就比較安靜,她把頭枕在霍成風的大腿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霍成風從來就不懂得猜測女人的心思,不過,這也並不是說他就沒有辦法來轉移別人的注意力了。
“你們想不被那種氣勢嚇倒麼?我有辦法可以教你們。”
“真的?有這種辦法?”趙青霞果然第一個就坐了起來,袁紫欣同時轉過了腦袋,而陸雪也偏了偏頭,顯然對這種方法很是期待。
霍成風當然不是說大話誆人,他說的方法,其實早就已經教給了三人,只是她們還不會使用而已。
於是回到家中,霍成風便開始認真地講解起三種呼吸法各自地控制自己的氣勢和防備他人氣勢影響的方法。
當然,學習這種方法並非一朝一夕的功夫,趙青霞和袁紫欣兩個呼吸法還沒完全入門的傢伙,想領悟起來,就更是要化
大力氣了。
因爲傷勢初愈,霍成風在陸雪的要求下又繼續休息了三天。
這三天裡,他的生活軌跡就是,教授呼吸法,同時吸收陸雪和趙青霞兩人的夢源,然後就是修習玄功。
入夢玄功步入三層後,那是非常地不穩定,每天夜裡都需要霍成風大費周章,並憑藉着從前的經驗才能讓它安靜下來。
三天的時間,倒是正好讓霍成風將入夢三層的境界穩固在初境階段,血飲功的後遺症這纔算是稍微緩解了一些。
入夢玄功三層沒有完全達到巔峰前,後遺症都不算是完全治癒了。
三天後,霍成風終於在闊別公司兩個禮拜後,再一次地上班了,只不過這次他已經不再是保安,而是直接被調升到了總經理助理的職位,這樣他就可以直接在總經理辦公室和趙青霞一起辦公了。
說是總經理助理,霍成風又哪懂得文案方面的工作,陸雪卻是因爲了解了他的本事之後,有別的任務來找他。
“我找到資金來源了。”陸雪在大中午的時候興沖沖地走進助理辦公室,一把就將一疊資料丟在霍成風和趙青霞的面前。
這資料霍成風是沒興趣看的,趙青霞拿起來翻了幾眼後納悶道:
“這是房屋土地資料啊,和資金有什麼關係?難道你準備要我們做房地產?”
“沒錯。”陸雪喜笑顏開地讚道。“房地產這麼暴利的行業我們怎麼能不攙和一腳。”
“可,可我們一竅不通啊。”趙青霞一下傻眼了,她甚至覺得陸雪是不是被一連串的資金壓力給壓迫到腦袋出問題了。
“不需要太懂。”陸雪笑着搖手道:“我們當然不是做的那種一般的房地產,我們既然做的是鑑定業,那麼古宅應該也屬於鑑定範圍吧。
而且我們應該什麼古宅鑑定都接,包括這些資料裡面的。”
“這些資料裡面的?”說到古宅鑑定,趙青霞大約明白了一些陸雪的想法,但是古宅鑑定雖然是個巨大的金飯盆,但想在其中撈錢的手可不止一隻兩隻。
特別是近些年西灣市準備大規模向外拓展,旅遊業跟着興盛起來了,邊遠郊區的各種古宅也就顯得越發燙手起來。
趙青霞自信看了看資料,不一會,她就像摸到什麼髒東西一樣直接就把資料扔到了一邊:“小雪!怎麼都是些鬼宅啊!”
“沒錯,就是鬼宅啦。”陸雪笑着道。“我是不信天下真的有鬼的,肯定都是有人在鬧鬼。
宅子有了鬼,也就沒人敢去鑑定,沒人鑑定也就沒有價格,還不是隨房主出。
做工程的是最討厭這種宅子的了,他們願意也出得起大價錢,我專門挑出這三單談了談,對方的報價實在太豐厚了,做完三家,我們的資金問題可就解決了。”
“資金問題能解決?”趙青霞聽到這個消息,轉頭再看那些資料,這時卻一點也不覺得它們恐怖了。
“怎麼樣?做麼?”陸雪目中金光閃閃地看着趙青霞。
趙青霞勤快地點頭:“做!”
溪谷候家,這裡是一座有着快千年歷史的老村子了。
只可惜村子的經濟狀態實在不怎麼好,年輕人是出去的多,回來的少。
漸漸地,整個村子都荒蕪了下來,只有十來個孤寡老人還堅守在此處。
但是,人雖然都搬走了,村子裡老宅子的產權卻還在出走的人身上。
承包了侯家村改造工程的華宇集團爲此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前前後後投資在這塊地上的資金已經超過了十億帝元,那是決心要把這裡打造成一個度假旅遊勝地的。
然而,在試圖拆除一幢老式祠堂的時候,華宇集團遇到了麻煩,而且還是大麻煩,死人了。
拆除老祠堂的工作纔剛剛開始,挖地基的剷車就在祠堂外側翻了,剷車的漏斗正好將當時的領隊給壓在了下面,人當場就沒了。
當老祠堂的圍牆被拆掉的那天,一堵倒下的牆又把第二個來替補的領隊給壓成了重傷。
接連兩次的意外終於讓拆遷隊的人心地發起毛來,沒人再敢過來當領隊。
直到華宇集團下了重賞後,才終於有第三個領隊接了班。
有領隊了,工程車纔敢真的動手,可結果更是讓人意想不到。
大號的剷車纔剛開進祠堂的院子,司機竟然當場突發了心臟病,搶救沒及時竟然也沒了。
這下好了,不光是領隊,所有的拆遷隊員都不敢再進入祠堂的範圍,於是整個浩浩蕩蕩的侯家村工程,就在這座祠堂前被擋住了腳步。
當看完了這些資料,霍成風當然不可能放任趙青霞一個人來鑑定這麼一座古宅,特別是她的任務居然是鑑定這座古宅是否這你的鬧鬼。
若不是看到幾百萬帝元的報酬上,堅信唯物主義的陸雪根本就不會接這樣的任務。
霍成風信鬼麼?他是信也不信。
他相信人有精神,但不信鬼能作祟。
活着有身體的時候什麼都做不了,死了反而還厲害起來了,這種事真是半點邏輯也沒有。
開了兩個多鐘頭的車,趙青霞才從彎彎曲曲的山路
上遠遠地看見了侯家村的摸樣。
也怪不得這個地方經濟不好,路難走,地方又偏,不捨得花大價錢改造,這地方怕是永遠也出息不了。
華宇集團的十億元現在已經可以看到一些端倪了,村口的大牌坊被換成了嶄新的大理石製造,老舊的宅院一個個地也被翻新,甚至乾脆重建。
村莊與過境路的通路雖然還沒動,但村裡的路已經休整的差不多了,乍一進村的時候,霍成風還以爲自己又回到了明朝,趙青霞則以爲自己跑到了哪一家的影視基地。
“歡迎歡迎,您就是趙小姐吧,您是霍先生,哎呀呀,就盼着你們來了。”
一個穿着運動衫的高胖中年人非常高興地迎到車前,當趙青霞和霍成風剛一下車,就與他們熱情地握手。
“您是高經理?”趙青霞不確定地道,她並沒有見過負責人的照片,但看對方的熱情程度,應該就是負責人沒錯,但他是怎麼認出自己的呢。
“沒錯,鄙人就是高青山,幾個月啦,就看到你們一輛車過來,我一猜就準是起源公司的。”
高青山爽朗地說着自己的窘境,沒有半分遮掩的意思,讓趙青霞和霍成風對他加了不少印象分。
“原來是這樣。”趙青霞恍然,不過幾個月纔有自己一輛車經過,這工程進行的慘烈程度也可想而知了。
“那高經理就先給我介紹一下具體狀況吧。”
高青山點點頭走在前頭道:“那好,我就先來說說。”
高青山一路走便一路侃侃而談,而聽着聽着,霍成風和趙青霞也就發現,資料上說明的情況還不如實際情況的十分之一嚴重,也怪不得華宇集團會爲一幢宅子開出那樣的價格了。
侯家村的工程因爲兩人死亡和一人重傷後確實停滯了一段時間,但錢已經投下來了,整個侯家村的工程卻是不能就這麼停下來的。
於是繞開了祠堂,工程隊開始在侯家村的其它地方施工。
還真別說,其它什麼宅院啊景點上的施工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陸陸續續的三個月下來,整個侯家村幾乎煥然一新,也就剩下那個老舊的祠堂硬邦邦地杵在那裡,別提有多難看了。
這狀況一直持續到集團老總前來視察,老總看過整個侯家村後,對工程質量很滿意,對老祠堂很不滿意。
更要命的是,不信邪的老總很直接地自己扛了把鋤頭就跑到祠堂裡挖牆腳去了,可也見怪,老總一點事也沒有地挖了半個鐘頭,在牆角下直接就挖了個小坑出來。
其他地不敢旁觀的領導幹部們,也都一個個挖出了不大不小的坑洞。
這下老總得意了,說拆遷隊是迷信,是因爲一兩次偶然就縮腿的膽小鬼。
領隊能怎麼辦呢?那就恢復施工吧,不過要等明天了。
領隊這也是抱着能拖就拖的原則,結果卻沒想到,因爲他這一拖,拆遷徹底停掉了,兩件怪事讓所有人都不敢再動祠堂。
第一件事是,在攝像頭一直盯着的祠堂裡,被老總們挖出的坑洞,過了一夜後全數不見了,就像從來沒有被人動過一樣。
而第二件事,就是動過手的老總和幹部們全都病倒了,症狀只是低燒和昏迷,但就是治不好醒不過來,一時間中邪的留言傳的到處都是。
華宇集團的高層終於在一次統一的內部會議中,默許了拆遷隊要求請和尚驅邪的決議,但在那之前,一個合格的鑑定機構的鑑定書必不可少。
至於鑑定結果,寫上無法人爲拆遷也就可以了。
幾百萬帝元又哪是那麼好拿的,必須解決宅子的問題那纔拿得到,趙青霞和霍成風如果辦不到,拆遷隊就有足夠的理由拿錢去請和尚道士了。
沿着大理石板磚鋪就的道路,霍成風很快就看見了一座已經沒有了圍牆的祠堂出現在一個幾乎沒有翻修過的黃土高坡上。
這祠堂的位置實在是太過扎眼,相信它如果是杵在一個小山坳裡的話,也不會有那麼多事兒了,設個警戒區不理它就是。
“就是它了,候家祠堂,真是邪門了,老總現在還在牀上躺着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高青山遠遠地指着祠堂道,卻是半步也不再向前走了。
“請恕我膽子小,我就在這裡等着二位好了,如果有什麼問題,請立刻大聲叫,我們馬上回去救你們出來。
請千萬不要破壞祠堂裡面的東西,不弄壞裡面的東西,應該就不會有事的。”
高青山雖然很害怕祠堂,但所有的資料和提醒都給的齊全,趙青霞也就沒什麼可抱怨的了。
但不管是誰聽過那麼驚悚的背景,再睜眼去看這間破破爛爛的祠堂,心裡不免總會泛起波瀾。
而趙青霞的緩解措施就是,緊緊抓住霍成風的衣角,反正有他在旁邊,她就一點都不怕了。
古宅一點點從山坡上露出尖角,就好像一頭躲在暗處的猛獸,安靜地,耐心地等待着它的獵物出現。
霍成風的微笑在看見祠堂的那一刻就一直沒有消失過,他是嘲笑祠堂本身,還是在嘲笑這件事本身呢?一直從背後看着他們的高青山有些猜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