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風在足以沒入膝蓋的雪地中走的很慢,當然,他的腳掌依然踩在雪上而不會陷進去,甚至一路走來連腳印也沒有留下一個。
他在尋找一樣東西,一樣諸葛未明曾告訴過他,他卻沒有勇氣來證明其存在的東西,牧雪的墳墓。
山崖下,峽谷中的一座小小墳墓,而且已過了五百年之久,能不能找到,霍成風心裡一點底也沒有,但不找,他又實在沒法甘心。
於是霍成風還是給了自己一些時間,兩天吧,他這樣想,兩天如果還找不到,就打敗了朱棣之後再來找。
巢山山崖下的峽谷並沒有多長,一個多鐘頭便能走個來回。
霍成風走得很仔細,並且一邊走,一邊用內氣將所有的積雪都小心吹開,讓積雪無法隱藏任何東西。
峽谷中的怪東西很多,植物的屍體、動物的屍體,到處都是,就是看不到人的屍體。
越發接近諸葛未明所描述的地方,霍成風就越是心情緊張,他以爲自己應該是不會看到那個的,他覺得諸葛未明絕對不會太多真話。
然而,就在諸葛未明所描述的一塊獅頭狀岩石的下方,積雪被吹去後,一個小小的亂石包便露了出來。
“原來你,真的就在這裡啊。”
霍成風長長地嘆了口氣,也不知是在嘆息自己的命運,還是在嘆息牧雪的命運,或者兩者兼有之吧。
積雪掃清,那亂石包前的一塊小石碑也露出了摸樣,石碑上就刻着這麼幾個字‘牧雪之墓’。
字跡很清楚,是被人使內力用手指刻出來的,五百年也不曾消磨掉。
諸葛未明果然在五百年前就隱藏了自己的實力,城府不潛,只可惜死的確實是憋屈了。
對着墳包看了許久,霍成風突然有心所感地向上方看去,那裡,無疑就是牧雪跳落的懸崖了。
也不知腦中想了什麼,霍成風突然就向山崖上竄了過去,數百米高的懸崖,他只騰躍了幾步就已到頂。
巢山從來都不是什麼旅遊的景點,所以也看不見人爲雕琢的痕跡,光禿禿的岩石上,青苔有一些,植被什麼的就看不到半點了。
霍成風站在這塊地方,但本該思念的心情卻被一道痕跡給突然打破了,那是一道劍痕。
那不但是一道劍痕,霍成風還可以百分百地確定,那是一道屬於朱棣皇圖劍氣的痕跡,即便五百年過去,他觸摸這道劍痕的時候,還是可以感覺到那股磅礴的劍意。
爲什麼會是朱棣?爲什麼會是這裡?難道說諸葛未明和孫和都撒了謊?這種事又有什麼撒謊的必要呢?
除非是,義兄早就死在了杭州府,就死在他們的手中。
腦子突然蹦出的念頭讓霍成風大吃一驚,但轉念一想,這解釋似乎又能說得通了。
沒有義兄這顆腦袋的投名狀,朱棣又怎會饒過這些忘恩負義的傢伙。
但爲何他們又要回到巢山呢?這裡有什麼東西值得朱棣放下帝王之尊前來尋找麼?難道是義兄的密室?
唸到此處,霍成風轉而又向山腰飄去,轉過幾道無人能看出的障礙,他轉眼就繞到了山縫之內,然後一個山洞便出現在他眼前。
山洞是被人工修飾過的,洞口本該還有一扇大門,但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蹤跡。
霍成風伸手一展,一顆乳白色的光球便跳出他的掌心,爲洞內的黑暗帶來一絲光明。
洞內幾乎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一口鏽到不成摸樣的鐵箱倒臥在地上,箱內當然也是空空如也。
一切似乎都真相大白
了,霍成風是記得這鐵箱內東西的,那是一口金屬罈子,堅硬到當年的他都沒法直接劈開的罈子。
義兄也不知道這口罈子到底是何人所造,便說笑這是仙人之物,若能打開,便可得長生不老。
也許是冥冥中真有天意,胡謅的言語居然成了真,可說這話的義兄卻又偏偏沒有得到長生。
朱棣顯然是信了這個傳說,然後也得到了罈子,並且就在巢山打開了它。
罈子裡是什麼已不得而知,但一定與長生不老,一定與朱棣的那些玄卵有關。
突然間,霍成風的腦子裡卻又跳出了一個念頭,既然所有人都長生了,牧雪爲何沒能長生?她也在巢山啊。
唸到此處,霍成風又風一樣地衝了出去,一躍從崖上跳下。
再次站在牧雪的墓前,霍成風稍稍掙扎了一瞬,便一掌推去,將亂石包推散了開來。
看到亂石包下埋藏的物件時,霍成風終於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沒有,你果然不在這裡,你還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亂石堆下,漆黑的泥土上並沒有屍體,也沒有別的東西,什麼都沒有,這是個空墳。
……………………
朱棣策馬站在山丘之上,遠處的平原上就是他曾經的都城,北平。
五百年當真是滄海桑田,當年的北平纔多大,如今的京都恐怕大出了十倍都不止。
他緩緩伸手向那遙遠的都城抓去,彷彿想抓在自己手中,抓了又抓,一抹冷笑逐漸浮現在朱棣的嘴角。
他的手掌赫然向前甩出,彷彿按下了手中的指揮棒,而隨着他的指揮,他的身後立刻傳來了數十萬大軍的咆哮。
“給我殺,殺光他們!”朱棣大笑着向天揮劍。
他的軍隊響應者王的號召,立刻潮水般涌向了京都之城。
這一戰從開始到結束,僅僅維持了不到一天,朱棣的大軍甚至連像樣的抵抗都沒遇到,好似一夜之間這裡的大部分人都人間蒸發了一般。
不過想來也是,一隻不怕核彈的軍隊,又有什麼人吃撐了願意去對抗他們呢。
於是兩天後,朱棣已經能平靜地騎馬巡視在屬於自己的都城之中了,只是在他心中卻並沒有多少的快意,或許是因爲一切的來都太過容易了吧。
只不過,他要做的事纔剛剛開始,佔領這裡僅僅只是第一步。
突然間,一股熟悉的氣息出現在朱棣的感知當中,他驚異地擡起頭來,看向帝國最中央的一座高塔的塔尖。
那裡站着一個人,一個他以爲已經廢掉的熟人,不過顯然他的‘以爲’已經被證明是錯誤的了。
“我來了。”霍成風的聲音清晰到彷彿就在朱棣的耳邊。“讓我們再戰一次吧。”
“好!”朱棣的笑容直接咧到了耳邊。“來吧,讓我們大戰一場。”
兩人話音一落,兩股強大的氣息便沖天而起。
在朱棣身上,一條五爪金龍升騰而起,兇焰滔天,張牙舞爪,欲要擇人而噬。
而在霍成風的腳下,一朵朵桃花轉瞬間開滿了整座高塔,繼而又向更遠處蔓延,直到將半座城市都納入了桃花源中。
無數朵粉紅的桃花圍繞着身形巨大的五爪金龍,粉色存託着金色,倒是一副分外美麗的畫面了。
只是朱棣卻不想讓這副畫面繼續存在下去,鋪天蓋地的桃花給了他不小的壓力,同時也讓他直觀地認識到,眼前的霍成風又變得與當初一樣,會讓他感到忌憚了。
抖開長劍,朱棣凝神一喝,裹帶着滔
天劍氣,踩踏着金龍身軀,一往無前刺向高塔的頂尖。
霍成風感受着劍氣臨空傳來的鋒芒,肌理間陣陣刺痛,刺激得他幾乎想仰天長嘯。
他揮出手去,滿城桃花頓時飛舞起來,從下而上狂舞天穹。
桃花如刀,捲上金龍便如附骨之蛆般纏繞不休,層層金色龍鱗如雨雪般四處灑落。
朱棣的視線完全被桃花覆蓋,劍鋒不動,劍芒不移,劍氣所過之處,桃花紛紛碎爲齏粉。
“你贏不了,從前不行,現在一樣不行。”
帝王一句話落,劍氣陡然間又暴漲起來,金龍長嘯,拖着殘缺的身體竟是直接融入劍中。
霍成風雙目一凜,原本想要施展的招式立時全數放棄,一口氣長吸,桃花之海轟然間同時捲入塔下,繼而又狂涌至塔頂,與霍成風一起凝成一個桃花巨人。
桃花人無五官面相,僅伸出一道劍指直指朱棣皇龍劍最盛之尖。
短短几個呼吸,兩人竟都擺出了要一招定勝負的架勢,而且也確實如此做了。
皇龍劍與劍指針鋒相對,晴空中彷彿有無數道霹靂瘋狂閃爍,叫人看不清那高塔之巔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皇龍滅,桃花劍指散。
皇龍劍毀,霍成風衣袖盡散。
朱棣劍指遞出,霍成風亦刺出劍指。
轟!高塔塔頂崩碎,整座高塔竟被劈成兩半緩緩傾倒。
碎石無數的廢墟之下,霍成風與朱棣遙遙對立,他的手指掩在身後不停地顫抖,而朱棣卻坦坦蕩蕩,貌似毫髮無損地站在那裡。
“好霸道的皇圖劍氣。”霍成風如此說道。
“好神奇的桃源入夢。”朱棣如此說道,說完後他卻又笑着道:
“不要以爲贏了我就是贏了,你會發現更大的麻煩還在身後,我只是想把所有人團結起來而已。
看來我是做不到了,但你必須做下去。
去看看我的馬,如果你還有需要保護的人的話。”
“五百年回首,我卻發現我先要的似乎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從來都沒有。”朱棣嘆息着說完了這句話,雙眼便微微合上了。
啪。一聲脆響,朱棣的身體竟化成了一地的桃花,一陣風吹來,便四散不知去向了。
霍成風這才長出了口氣,朱棣這回真的是死的不能再死,也不可能再復活了,被他玄功影響的人,很快就會恢復正常吧,只是他們大約再也回不到原本的生活中去了。
至於朱棣的馬,霍成風想了想,還是決定尊重一下已死對頭的建議,走到了馬的面前,打開了馬背上的行囊。
行囊裡赫然就是曾經他打不開的那隻鐵罐,鐵罐自然被打開了,罐中除了一支好似鋼筆的金屬管外便一無所有了。
拿起金屬管,霍成風好奇地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但什麼按鈕也沒發現,好像就是沒用的一根管子而已。
霍成風搖了搖頭,最終決定輸入一道內氣來試試,再不行也就算了。
沒想到內氣輸入金屬管,竟像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復回了,而金屬管的尖頭上,竟有一道光束射了出來。
光束射在空氣中竟成了一副畫面,那是一根像人,但又絕對不是人類的生物,他開口只說了一段霍成風明明聽不懂,卻能明白意思的話。
“我們給予你們恩賜,現在是你們報答我們的時候了,我們很快就會過來,最多五百年。”
霍成風驚訝到無法言語,難道這就是朱棣所說的麻煩?
這可真是大麻煩!(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