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今態度轉換如此明顯,除了因爲秦可卿是他的親孫女、賈璉順理成章成爲他的孫女婿,賈璉找不到其他理由。
那麼......……
這就是要擡舉他的意思咯?
這樣的話賈璉是不是有理由懷疑,皇帝現在將自己工廠的筆放在筆筒的意思,是因爲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要幫着賈璉推廣?
精神一陣,賈璉身子一僵,突然又想起一個事情。
鋼筆廠的一應事務如今他都是沒有抓在手上的,如果在這種情況下,皇帝還是能後準確的知道這裡頭有賈璉的影子在裡面,那是不是可以懷疑,鋼筆廠、或者寧國府中,有皇帝的探子、奸細?
臉色驀然一白,賈璉又想起王夫人的死,還有那晚的事情。
偷摸着擡頭看一眼皇帝,後者正含笑看着他,臉上竟然有股子濃烈的慈祥……
那他、應該不知道這些吧?
懷揣着忐忑和疑惑,賈璉按照老皇帝指的方向走到桌案後頭,太子順手將此前賈璉送給賈元春的那隻鋼筆遞過來,彎腰伸手,雙手接過,賈璉又一次陷入懵逼……同時受寵若驚。
要知道賈璉眼中,太子和老皇帝相比,他其實對對太子更爲忌憚些。
雖然此前老皇帝對賈璉的態度也算不得什麼好,但賈璉多少摸清了對方路數。
所以倒也有些把握可以保自己周全。
但這個太子不聲不響的,倒是有個太子少師方戴笠和賈璉還算是莫逆之交,但露出來的口風,太子爲人十分嚴苛冷漠,整個人幾乎可以用不近人情來形容。
而不多的幾次跟太子接觸,賈璉簡直覺得這個人男人真的簡直行走的冰箱……身上那種冷冰冰的味道簡直嚇死人了。
有些猶豫,賈璉看一眼老皇帝,想了想然後開始動手答題。
若是老皇帝因爲秦可卿的關係,拿他當孫女婿對待,那現在這個舉動大致是想要考驗考驗他的文采的。
無奈賈璉不是原裝,你讓他說兩句吉祥話倒是沒問題,而且還說得一板一眼的,但若是讓他跟賈寶玉林黛玉那般,出口成詩,這卻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只是如今這個場面,全京城最有頭有臉的人都看着,他若當真寫不出來,丟臉可就丟大了。
而且不僅是他丟臉,擡舉他的皇帝臉上都沒有光彩。
想到此處,賈璉突然覺得,也許皇帝並不是想要擡舉他......
慢悠悠的將筆打開,提步躊躇,賈璉想了想,最終龍飛鳳舞的緩緩落筆。
五更分兩年年年稱心,
一夜連兩歲歲歲如意。
橫批:恭賀新春
哎,沒辦法,肚子裡面沒貨,只能做做文抄公了。對比賈璉也表示很無奈!
好在鋼筆字因爲從前做銷售的緣故,賈璉是好生下過一番苦工的,所以還頗能見人。
只可惜這時候講究字如其人,鋼筆字棱角分明比不得毛筆圓滑。
林如海倒還好,這些日子賈璉光明正大的一直用的鋼筆辦事,所以已經習以爲常,皇帝卻是微微皺眉。
太子和皇帝的反應一樣,只是稍瞬又展顏一笑。
處事不圓滑說明他不會糊弄,鋒芒畢露說明他不懂得隱藏自己的心思。
只是爲君者,這樣的缺點反而是優點。
賈璉絲毫沒有錯過皇帝和太子臉上的表情,開始的時候心裡還咯噔一下,現在卻是知道自己肯定是穩打穩定的選手都過關了。
“恭賀新春,好一個恭賀新春,哈哈哈,賞!
就賞今晚就坐這兒朕旁邊。”
伸手拍拍賈鏈的肩膀,老皇帝露出難得的笑臉,然後又將自己手上剛寫好的福遞給賈璉,然後讓各皇子將自己手上的福字送到下首的大臣手上。
月末一共五六十個的意思,不管破,謝謝你們。
嘴角微扯,賈璉拿着手上新鮮的福字默默翻了一個白眼。
原本他還以爲皇帝會賞什麼不得了的東西,結果沒想到只是調整了一下座位和這個福,未免也太摳門了些。
跟着老皇帝和太子的步伐,賈璉的位置甚至比衆皇子都要靠前些。
後宮,太后和賈母許久未見,兩人唏噓。談天論地,話題自然而然聊到子孫身上,站在賈母后頭,大肚子的秦可卿也就格外顯眼了。
“榮國公雖然去得早,但好在你已經熬出來了。如今我聽皇上說你們府上那個叫璉哥兒的,能力很是不錯,子孫自有子孫福,孩子們有出息,你就不要操那麼多心,多往宮裡走走,看看我這把老骨頭也好的。”
臉上滿是慈祥的笑,太后看着裝扮華貴素淨的秦可卿,很是親切。
賈母點頭,見太后似乎沒看出秦可卿的身份,心裡安穩些。
只是因着太后這裡停留的時間長了些,眼看着馬上就要宴會,賈元春那裡卻是去不成了。賈元春自然也想到萬一有這一茬怎麼辦,便趁着人多親自到慈寧宮,太后是宮裡的老狐狸,見狀會心一笑,也不當惡人,揮手痛痛快快讓賈元春將人帶走。
賈元春自從知道秦可卿和秦夫人也要進宮,心裡便有些着急。
按照賈政派人傳達的說法,如果秦可卿真的是老義忠親王的女兒,那麼如果不盡快將這個人解決,賈府早晚要被拉下水。
畢竟外界所傳的寵冠後宮到底怎麼一回事兒,賈元春自己清清楚楚。
所以她纔會怕,怕萬一因爲秦可卿連累她自己,那往後就要老死在這個宮裡,生孩子還有可能如同其他老義忠親王的追隨者一般,被抄家滅族。死不瞑目!
“祖母糊塗,我早先已經派人去告訴父親,怎的還會留她到今天!”
親自攙扶賈母,賈元春壓低聲音,附在賈母耳邊輕語。
賈政如何告訴賈母的賈元春不知道,但賈元春卻是知道秦可卿真實身份的。所以在她眼中,皇帝今日所謂分明就是兩個意思。
一個是測試賈家人對秦可卿是前太子女兒的事兒到底至親不知情。二是想要考察秦可卿的身份,所以還帶上了秦夫人。
只是如今人都已經到了宮裡,除非老皇帝親自出手,否則賈元春是不能輕舉妄動的,否則若是被發現貓膩,她幾乎可以斷定,皇上會如何對她。
而且不僅如此,賈元春還要讓賈母儘快將大房一整房人儘快趕出去,就當是給皇帝立軍令狀,表一個忠心,否則將來若是兩房牽扯到一起,不僅賈元春這個賢德妃的位置保不住,怕是賈府闔族上下的命也保不住了。
只是這些話賈元春也只能悄悄跟賈母耳語,並不敢讓周圍的宮人聽到。否則將來即便長房一房人被趕出去,也免不了作秀的嫌疑。
要知道,欺君之罪,也是也可以抄滅九族的。
賈母不知道其實自己的好兒子、好孫女,早就將秦可卿的身份告訴了皇帝,聞言只當賈元春是擔心賈府被秦可卿連累,欣慰的拍拍這個最得意孫女的手,安撫稍顯激動的賈元春。然後又將爲什麼會將秦可卿留到今天,賈元春這才發現秦可卿的肚子是比其餘幾個小姑娘要鼓些。
等到了鳳藻宮,賈母賈元春兩人已經就秦可卿的事情達成了共識,如果這一次沒有意外,下一次就直接想辦法弄死她,不能再留着她!
否則萬一皇帝以爲他們當初就是腳踏兩條船,從而起了要滅賈家的心,那就糟了。
賈元春一番心事完成,心情也變好幾分,明晃晃的將秦可卿晾在一邊,賈元春又分別和迎春、探春、李紈各自寒暄,又和賈母說起未進宮前賈家的趣事。
秦可卿何等冰雪聰明的人物,也許開始賈元春只是跟賈母走在前面竊竊私語的時候,她並沒有注意到哪裡不對勁兒。但隨着接二連三的被冷落,她自然曉得這位大姑子怕是不看好她。
只是她和這個大姑子除了這次還未曾謀面,所以也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事情、或者地方、得罪了她。
賈元春如此明顯的孤立,秦可卿感受得到,賈迎春賈探春自然也能感受到,李紈雖然表面彷彿有些呆,但心裡是個明白人,自然也能感受到。
只是卻是不知道賈元春此舉到底是什麼意思。
臉上微白,秦可卿被晾了許久,坐在椅子上手足無措,心裡很是忐忑。
在她心裡她一直都是覺得自己配不上賈璉的,更何況成親後賈璉對她又是那般好。
所以雖然平時不明顯,但秦可卿因爲自卑,常日裡都是儘量討好賈府的每一個人。
包括王熙鳳、包括賈環、甚至包括王夫人。
賈璉心疼老婆,都是儘量將所有的事情自己規劃準備,並不將內裡告訴秦可卿,所以讓她依舊保留了自己單純可貴的少女心。
所以如今賈元春對她表現出來的莫名其妙的冷落,也讓她委屈。
賈迎春還好,王夫人對賈璉做的事情基本都是知道的,雖然這次不明白,但兩相對比。相交於鮮少謀面的堂姐,日日照顧自己嫂嫂顯然更重要些。
賈探春李紈心裡雖然不至於比,但看秦可卿臉色難看的樣子,心裡還是存着幾分擔心的。
只是礙於賈元春的身份,即便賈母因爲秦可卿肚子裡的孩子於心不忍,但也不敢直接提出來。
天地君親師,君在親前面。
賈元春從被封作賢德妃開始,她就已經是君,就算是賈母也要跟她行禮的。
賈迎春賈探春李紈三人,在賈府的時候林黛玉身邊的嬤嬤就說過這遭,只是當時衆人並沒有直觀感覺,如今從賈元春的周身氣度、賈母對賈元春的畢恭畢敬,倒是窺見傳說中的皇家風範,只是心裡未免微妙得狠。
伸手拉拉秦可卿的手,賈迎春朝她微微一笑。
秦可卿自然知道小姑子這是在安慰她,心裡的不安消減許多,姑嫂二人相視而笑,這一幕賈探春李紈不覺得如何,賈元春卻是看得火大。
在她心中如今自己已經是賢德妃,是寵冠後宮的人物,賈迎春在明知道自己不待見秦可卿的情況下竟然還敢對她示好,分明就是不把她放在眼裡,在挑釁她!
心裡窩火,賈元春正想發火兒,守門的小宮女進來回稟。
“娘娘安平公主到了。”
因着賈璉的吩咐,原本林黛玉也是要一同過來的,只是因爲皇后那裡有事情要問她,所以遲來一步。
賈元春並不清楚此節,聞言倒是訝異。
她被封作鳳藻宮尚書、賢德妃、又有了個寵冠後宮的名頭。但是林黛玉這個“安平”公主不知有意無意,卻是從來沒沒有和她見過面。
早前在宮門口賈璉的話是在賈母眼皮子底下說的,除了是提醒林黛玉賈迎春照顧好秦可卿外,也是說給賈母聽的意思。
自從賈母從拒絕和賈政統一戰線,然後又因爲秦可卿懷孕而沒有對秦可卿動手的意向,賈璉對這個老太太的印象就一次勝過一次。
因爲他知道,這個老太太雖然有點是非不分,但是她分親情。
所以賈連故意在賈母面前來一出你儂我儂膩膩歪歪的戲碼,無非是要讓賈母知道,秦可卿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從而讓她不敢輕易傷害秦可卿。
只是賈元春現在的意思,根本就已經到了絲毫不在意大房人的目光,賈母之前跟賈元春說秦可卿懷孕的事兒,賈元春就隱晦的抱怨了不少,所以賈母哪裡還敢說。
而門口林黛玉跟在宮女後面一步一步進門,心裡卻是詭異得很。
皇后收了她做乾女兒,皇帝就是她乾爹,賈元春是她的表姐,可是如今又是皇帝的小老婆......
眸子閃爍到了跟前,林黛玉給賈元春行禮,叫出口的也是跟賈母李紈等人一樣的娘娘。
皇帝皇后對林黛玉的寵溺一目瞭然,雖然比不得親生的,但也差不到哪裡去了。
所以幾遍是賈元春,在林黛玉對她行禮的時候,也不敢全受的。
臉上掛着跟剛纔截然不同的表情,賈元春溫柔的上前將林黛玉扶起,然後親熱的開口。
“都是自家人,妹妹怎的如此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