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原本就是跟賈璉玩笑,聞言一個個露出原形,也是笑個不停。
“璉二哥取笑咱們,待會兒你可小心點,咱們兄弟這麼多,別新郎官沒喝趴下,你先趴下了。”
衆人鬨笑,這樣輕鬆自在的環境,比起朝堂之上的勾心鬥角,自然更得賈璉心意,當即便也跟着笑成一團。
“儀式馬上開始了,請諸位移步。”
外頭喧鬧聲起,賈璉知道這是馬上要進行拜堂儀式了,於是又招呼衆人。
“大家請吧,可別錯過了柳兄的好日子。”
賈璉還有賈蓉成親的時候,是按照金陵的儀式來的。柳湘蓮是京都本土人,所以成親儀式也是用的京都的規矩,是以和賈璉賈蓉的儀式有所不同。
(百度的結婚儀式,各地風俗不考據。)
細微處的差別,新娘接進門後,並不是如賈府那般直接接進大堂成親,而是先到新房坐牀,然後再等吉時,和新郎在大堂舉行儀式。
所以這纔有了眼前一幕。
而雖然表面上大家對身份地位並不在乎,但以賈璉的歲數輩分,其實在這些人中並不是最高,卻還是因着身份的原因,衆星捧月。
人比人氣死人,明明都姓賈,都是一家人,年歲也差不了多少,但兩個人的差距也太大了些。
跟在後面的賈蓉心裡十分不平衡。
其實說起來,最先覺得賈璉有古怪的,反而是賈蓉。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一模一樣的人,怎麼賈璉突然就開了竅,不僅辦事能力甩他幾條街,甚至還有陳出不窮的想法點子,甚至還入了皇帝的青眼。
要說不眼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說要說起壞心眼,這個確實沒有。畢竟賈蓉本身性子還是屬於比較慫的,賈璉所表現出來的強勢讓他望塵莫及,所以只能臣服。
當然了,心裡爲了平衡自己的意(和諧)淫,還是有的。
前面,衆人簇擁着賈璉往主院大堂走,賈蓉心裡雖然已經將賈璉剁成了肉沫,但卻也只能跟在後面,和自己相熟的兩個說話,心思隨着賈璉的背影百轉千回。
不多時快到大堂,正準備進門的賈蓉眼角餘光突然看見不遠處一個嫵媚俏麗的倩影,一身對襟月華裙,明亮的月光下,臉上滿是惆悵,一股叫做悽美的東西呈現在臉上。
“咦。”
微微訝異,賈蓉將身邊兩個人支開,然後悄悄朝女子靠近。
“二姨,你在這兒幹嘛。”
猝不及防的靠近,賈璉冷不丁從尤二姐背後欺身上前。
性情使然,賈蓉臉上不自覺帶上幾分輕佻,語調也是十分孟浪,硬生生將原本清秀俊朗的臉弄得猥瑣無比。
只是賈蓉不知道的是,這哪裡又是偶遇了,有的不過是有的人別有用心的守株待兔。
尤二姐原本是陪着尤三姐出來拜堂的,只是臨了突然聽聞賈蓉要從書房過來,心裡起來主意,於是便跟尤氏還有尤三姐招呼了聲,然後便自己往這兒過來。
尤母和尤家姐妹好享受,尤氏嫁給賈珍後,因爲貪圖寧國府的奢華,尤母便帶着姐妹二人常常上門打秋風。
尤母只是尤氏的繼母,而且嫁給尤父的時候,尤氏就已經大了,所以對這母女三人並不喜歡。只是名義上尤母到底是尤父妻子,尤氏性子綿軟,所以縱然心底對這母女三人有萬般不喜,卻也不得不敬着她。
尤氏姐妹原本就比尤氏長得美豔,賈珍又是個葷素不禁的,當下就動了心思,一來二去賈珍見這尤母和尤二姐也是個喜歡奢靡的,因此便用上幾分手段,私下給尤母三人又是金銀,又是財寶的。
尤二姐青春貌美,性子又溫柔懂事,賈珍喜不自禁,很是寵溺。
這樣見不得光的日子過了好幾年,尤氏一直被瞞在鼓裡未曾發覺,年紀尚幼的尤三姐漸漸長大,知道了禮義廉恥,知道有所不妥,於是也勸過幾許,只是無奈小孩子人微言輕,又哪裡做得尤二姐和尤母的主,於是只能強硬起來,故意給賈珍賈蓉難堪。
賈蓉賈珍見尤三姐美容相較其姐更甚,性格又嗆辣,於是更是喜歡,於是便也寵着,只能長大。
只是尤三姐比尤二姐知道潔身自好,除了偶或爲了戲弄賈珍賈蓉二人,其餘時候每每指着兩人鼻子罵,讓人氣惱不已,偏對着那張花容月貌的臉又怪罪不起來,於是又有所收斂些。
後來賈珍死了,死得突然,未曾給尤氏母女留下什麼物件兒念想。
從前倒也送過不少東西給她們,只是尤氏母女三人奢華慣了,所以未曾留下結餘。
因此在賈珍死後的好一段日子,尤家過了好一段捉襟見肘的日子,還是厚着臉皮找上尤氏,靠着尤氏接濟,這才硬是熬了下來。
當然了,這個熬說的並不是真的熬。
其實相較於其他人,尤家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質量已經是非常高的了。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習慣了從前那種揮金如土的日子,所以她們根本沒想過要節儉過日子。
要不是後來賈蓉因着賈璉的吩咐找到尤三姐,讓她有償爲出版社工作,每月給出不少稿酬,不然以尤母尤二姐的性子,爲了錢只怕要做好些事情。
尤三姐因此和柳湘蓮結爲佳話,尤二姐心裡當然也是爲妹妹高興的,這份祝福裡面,也少不了嫉妒。
當初尤二姐還在孃胎的時候,就已經和當時家大業大的張家指腹爲婚。
只是後來張家因爲某些原因破敗,原本幾家財萬貫也變得一貧如洗。
原本早就要尤二姐嫁過去的,只是尤二姐嫌棄張家如今已經破敗,於是十分不樂意,這才一拖再拖。
而現在她之所以在這裡,站在賈蓉面前,也完全是因爲別有用心的守株待兔。
賈蓉父子上樑不正下樑歪,都是葷素不禁的主兒,當初賈珍和尤二姐有一腿的時候,雖然賈蓉沒有肉體參與,但人性裡頭那種偷窺欲,卻讓他無法自拔。
所以賈珍尤二姐的好事,賈蓉聽了不少牆根,知道自己父親和這個便宜二姨的風流事兒,私底下對這個姨媽便也也不如何尊重。
雖然沒有走到賈珍那步,但因爲知道這裡頭的彎道,所以言行舉止便十分無禮。
賈蓉長得清秀,比起賈珍自然好得多,所以尤二姐也樂得和賈蓉你來我往,只是未到最後一步。
賈珍死後,尤家日子大不如從前,原本尤二姐還並未將主意打到賈蓉身上,畢竟是賈珍的親兒子,雖然從前兩人有些拉扯,但因着人倫這種東西,尤二姐並沒有其他想法。
可如今親眼看到自己妹妹嫁得這樣好,尤二姐有些坐不住了。
柳湘蓮儀表堂堂,一表人才,家底雖然沒有寧國府豐厚,但比起尤家卻是好百倍。
最主要的是,尤二姐知曉兩人相識相知的全過程,也見過柳湘蓮對尤三姐的溫柔小意,所以她嫉妒了。
張家落魄,她的未婚夫又是素未蒙面的,貧賤夫妻百事哀,所以尤二姐心裡十分不平衡,心裡就冒出了另外一個辦法。
那就是賈蓉。
如今賈蓉跟從前的賈珍一樣,賈家的族長當家人,寧國府的一把手。
對從前予以予求的生活瘋狂的迷戀,讓她想要將賈蓉如從前的賈珍一般,牢牢抓在手裡!
月光似霧,剪水般的眸子輕擡,尤二姐睫毛樸朔,微微擡頭,眼神悠悠的和賈蓉對視。
“是蓉哥兒啊,我在這裡散心,你三姨今天大好日子,我替她高興。”
說完迅速低頭,伸出雪白如玉的手擦了擦臉,尤二姐又嘆氣。
“你三姨和你三姨夫情投意合,將來必定會百年好合,多子多福的,我只是心裡感慨,你二姨我身上也是有婚約的,和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定了親,聽聞那人只是一個山野莽夫,風評還不好,不知道將來我又怎麼過。”
美人催淚,梨花帶雨總是格外惹人憐憫,更何況是尤二姐這種我見猶憐的大美人兒。
當下賈蓉便看癡了,雙眼發直的看着這副模樣的尤二姐,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把抓住尤二姐的手。
“我的心肝兒,你這話說得我心都疼了,你要是不願意,不嫁就是了,大不了我養着你。”
這番話說得孟浪,只是正中尤二姐下懷,當下半推半就淚眼朦朧,雙目相對,各人心照不宣。
裡頭新人行禮禮成,開宴,男女分成兩邊,賈璉這裡自然就是除了柳湘蓮之外的重災區,被不少人輪番上前敬酒。
女眷那頭秦可卿和平兒雖然好些,但就如賈璉此前所說,吳夫人看到秦可卿眼神一記記掃射,臉上的不悅顯而易見。
百年大族,吳夫人當然有這個資本。
原本她是想等秦可卿給她行禮的時候給她一個下馬威,只是秦可卿那裡得了賈璉的吩咐,她又不是真的傻,所以乾脆也懶得往她跟前湊,只和自己相熟的夫人們談話家常。
秦可卿原本就長袖善舞,十分擅長和人交際,所以縱然出身不高,至少又鬧出那樣的事情,但人緣依舊居高不下。
反而吳夫人,因爲自視甚高,今日來柳家參加宴會的也都是官階比較低的官員,甚至直接就是平頭百姓,所以她更是傲慢無禮。
原本這樣的場合她是不欲來的,只是無奈賈璉不去吳家,吳家但也想着登門造訪,卻也被賈璉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所以這才吳夫人這纔在吳大人的吩咐下,不得已親自來此。
只是骨子裡的傲慢卻讓她的周圍寒冰陣陣,其他人便是有心想要上前攀談巴結,在實實在在碰了好幾個釘子後,卻也只能作罷。
反而秦可卿,同樣是官家夫人,朝廷欽封誥命,不僅平易敬人和藹可親,更是熱情無比。
於是兩邊形成鮮明對比,一面是秦可卿那邊人潮涌動,一面吳夫人這裡門口羅雀。
開始的時候吳夫人但還沉得住氣,只是等了良久,直至開宴,她發現自己這裡竟然空無一人,甚至一個人坐了一整桌,而且周遭還時不時被人行注目禮,她這才惱羞成怒。
咬碎一口後槽牙,吳夫人冷冷朝幾個看她的夫人瞪回去,然後猛的起身走到秦可卿那桌。
四方的桌子,四個人各坐一方,原本人已經滿了,只是吳夫人太強勢,傲慢的眼神隨機掃到秦可卿對面的一個位置,坐在上面的小媳婦脖子一縮,倒也想反抗,無奈氣場輸人,於是只能暗恨離開,而且嘴上還得客氣兩句。
吳夫人心滿意足的坐下,桌上除了秦可卿還有平兒跟柳家另外一個夫人,當下三人驚訝的看着吳夫人,後者這才彷彿纔看到衆人一般。
“賈夫人,可是好久不見了。”
面上的傲色依舊,只是這話卻不是對秦可卿說的。
往常秦可卿參加了不少宴會應酬,和吳夫人自然也是碰過頭的,只是機緣巧合一直未曾深交。
當然雙方都是認識的,這是各家貴婦的基本技能。
只是吳夫人卻故意在秦可卿面前這樣和平兒說。
平兒是妾,妾就是奴才,和秦可卿吳夫人等人,原本是不該坐在一起的。
只是秦可卿在賈璉的影響下,和翡翠平兒一直姐妹相稱,所以在外面也不願意委屈了自家姐妹。
平兒領教過吳夫人的厲害,當下臉色漲紅,轉頭看向秦可卿。
這樣的場合稱她爲賈夫人,這卻是對秦可卿的不尊重了。
吳夫人故意如此,無非就是想讓秦可卿難堪。
瞭然一笑,秦可卿桌下伸手安撫的拍拍平兒,然後轉頭看向吳夫人。
“這位夫人眼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妾氏,難得和我們平姨娘認識。”
臉上涌起溫和的笑意,秦可卿面色淡淡。
這句話不是一般的狠,吳夫人被氣得一哆嗦,猛地起身看向秦可卿,眸子凌厲。
平兒知道秦可卿沒有生自己氣,心裡一鬆,心裡也惱恨吳夫人挑撥離間,於是便也起身,笑眯眯的看向吳夫人,然後朝秦可卿開口。
“稟告奶奶,這可不是什麼妾氏,這是吳貴妃的生母,吳大人的夫人,吳大人的最受寵的妾氏是四少爺的生母,今年才二十來歲,比吳夫人年輕白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