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礙,是你們嫂子想到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所以心裡有些不舒服,現在她已經歇了,外頭不方便,左右你們是自己人,就和你們平兒嫂子一塊用飯吧,待會兒我陪完客人再來尋你們,若是你們可卿嫂子醒了,你們也哄哄她。”
怕賈寶玉不自在,賈璉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
現在兩家對外而言是勢不兩立的,若是這個時候讓賈寶玉出去用飯,怕是招來非議。
再一則,外頭那些捧高踩低的多了,賈寶玉生的這幅樣子,避免麻煩,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賈寶玉從前就不喜歡應酬,聞言自然應得,倒是賈環臉上顯得有些落寞。
“哥哥可莫要誑我們,我們難得出來一次,自然是想要多親近親近你的。”
小臉認真的看着賈璉,賈環仔細看着賈璉眼睛。
搬家後,他越發覺得賈璉好了。
敏銳的察覺賈環語氣中的小心翼翼,賈璉又看一眼三個小傢伙,笑着點頭應了,回頭卻是嘆一口氣。
這,是要成奶媽的節奏?
嘴角微微抽搐,賈璉惡寒的抖了抖。
行吧,至少再也不是一處了。
這樣想心裡舒服得多,心情複雜的去前院,賈赦少不得原本還想問上幾句,只是賓客太多,一時沒找到合適的時間,等好不容易午膳好了,跟着還要陪客消遣,一直到晚膳後纔有時間。
不過顯然賈璉是不會真的老實的,午膳後藉口有些緊要事情,當即將一干人等丟給賈赦,左右賈赦如今丁憂,朝廷中的事務知道得不甚明瞭,便也放了他去。
同時,皇宮御書房,皇帝拿着手上的一張紙條,臉色有些難看。
“可查清楚了?”
頭也不回的冷聲開口,皇帝后面,一個黑衣人恭敬的跪在後面,戴權在門口候着,屋子裡再沒我第三個人。
“是探子親耳聽到那女子對賈大人所言,臣來之前也特意找懂醫的問過,據說是有這種藥物,服用後情緒不能激動,否則容易死。”
並沒有因爲皇帝口中的冷意猶豫,黑衣人直言不諱的開口。
空曠的大殿一片寂靜,皇帝拿着手上的摺子再次翻略,眼睛微眯,心情複雜。
留?不留?
眼神看向門口,那個方向往遠方,再遠方,是平安洲的方向。
眼神恍惚,防護看到那個曾經他最喜愛的兒子在他眼前,那時候他還是那麼一點點小,皇帝親自握着他的手,一筆一劃教他識字。
嚴師出高徒。
這一直都是他信奉的宗旨,所以相較於其他皇子,親自啓蒙的他,皇帝總是更爲嚴格。
說起來,他從小在兄弟當衆都算是乖巧的,不管自己說什麼,他總是乖乖聽話。
再後來他大些了,朝堂之事他也把他帶在身邊。
他從生下來就是儲君,是將來這天地的主人,所以自然要自小開始,耳濡目染的學習治國之策。
學習治國之策是枯燥而辛苦的,爲了讓能夠讓他專注,皇帝將所有可能影響他的因素通通隔離。
比如、玩具、比如、寵物。
只是讓他大失所望額是,就算是如此嚴密周到的學習,他的才氣依舊比不上他的兄弟們。
於是他開始生氣,發怒,懲罰。
父子間的感情越來越疏離。
再後來,他開始嫌棄這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兒子。他覺得他太過死板,太過呆板,只會紙上談兵。
而爲君者,這是忌諱。
於是爲了磨鍊他,皇帝又親手將自己的另外幾個兒子提拔上來。
他要讓他有危機感,讓他有上進心,讓他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並不是就十分穩固的。
昏黃的眸子起了霧,皇帝不留聲色的用袖子掖了掖,喉頭微動。
十幾年了,他已經許久不曾想起這個兒子小時候了。
甚至有些踉蹌的回道龍椅,皇帝朝跪在地上的人揮手。
“行了,你先下去吧,所有佈置不變,一切照舊。”
說完疲憊的揮手,等黑衣人徹底不見蹤影,皇帝才慌忙打開桌案前的抽屜,裡頭放着一個精緻的小玉壺,大約半個手掌大小,上頭刻了雙龍戲珠的圖案,上好的翠玉,甚至隱約可以看到華光流動。
從裡面倒出幾顆黑褐色的小圓子一把塞到嘴裡,又連忙端起桌上已經溫熱的茶水一飲而盡。
嘴巴閉上,緊閉的雙眼微微抖動,皇帝溝壑縱橫的臉上不知何時起了豆大的汗珠,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皇帝蒼白的臉色才微微泛紅。
望月居,偷溜出來的賈璉回屋,秦可卿已經醒了,賈寶玉帶着賈環賈蘭等人正在和她說話,賈迎春林黛玉也在屋裡,臉上也滿是關懷。
“嫂嫂往後可千萬不要這樣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人活一世,若總是向後看,總是遭罪,倒不如往前看看,如今二哥哥與你伉儷情深,還有萇哥兒陪着你,還有什麼事兒想不開。”
臉上此前和賈璉說話時的落寞不再,這時候的賈寶玉頗有些意氣風發的味道。
屋子裡姐姐妹妹齊聚一堂,三春秦可卿賈環賈蘭的,這讓賈寶玉覺得時間彷彿回到了從前,那時候賈母還在一家人“和和美美”。
秦可卿才醒過來不久,都沒反應過來到底怎麼回事,賈寶玉喋喋不休的說了好一陣。
心裡揣着事兒,賈璉後來的話秦可卿並沒有聽到,這時候賈璉不再,她性格本來就敏感,這時候更是忐忑不已。
畢竟,她還不知道賈璉到底會如何看待她。
賈迎春林黛玉帶着賈惜春正在和賈探春說話,三個女孩子倒還是和從前一樣,只是賈探春的話明顯少了,整個人顯得十分拘束。
賈璉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秦可卿雙眼失神的看着窗外,賈寶玉一臉興奮地口若懸河,四個小丫頭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說什麼。
而賈環則是一臉無聊的樣子,皺着眉頭嫌棄的看着賈寶玉,賈蘭則是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搖籃中自己手舞足蹈的萇哥兒。
“哥哥!”
賈迎春眼尖,雖然丫頭沒有通稟,但第一時間發現了站在門口笑眯眯看着衆人的賈璉。
撒嬌的幾步上前,拉着賈璉的袖子,賈迎春朝着秦可卿方向指了指,壓低聲音悄悄和賈璉耳語。
“嫂子這是怎麼了,適才剛醒的時候,眼睛腫得像個核桃,還是如月去冰窖拿了冰敷,這次好些,但臉上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連寶玉這樣的提案聒噪都沒反應,我也沒機會問問怎麼回事。”
原本賈迎春林黛玉是在內院陪那些千金閨秀的,只是想到一閃而過的賈探春,從前好了一回,心裡總惦記着。
賈迎春和賈探春住在一個院子那麼多年,對探春的心思不說十分,但八分了解還是有的。
所以之前探春毫無徵兆直接退出去的揮手,迎春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就知道怎麼回事兒。
迎春這丫頭心思重,什麼事兒都喜歡憋着,又喜歡攀比,如今兩房這般變故,二房從原本強勢壓制大房,到如今入不敷出,看樣子甚至連給小姐裁衣的銀子怕都是捉襟見肘,探春心裡的難堪可想而知。
畢竟從前迎春可都是要受探春庇護的,如今卻是比她過得好百倍。
林黛玉是個聰慧的女子,雖然迎春並沒有告訴她,但想到探春從前的性子,便也猜到幾分。
從前賈母尚在的時候,林黛玉寄宿賈家,其實再探春這裡還是鬧了許多不愉快的。
當初賈母一心撮合賈璉林黛玉,而林黛玉身邊帶了趙嬤嬤,男女大防十分嚴格,所以便常常將賈寶玉拒之門外。
甚至不僅於此,爲了往後的名聲,甚至連門都不讓他敲。
當時王夫人尚且在世,探春爲了往後的親事,自然事事順着王夫人的意思。所以雖然比賈寶玉強些,能近得了黛玉的身,但因爲總是喜歡明裡暗裡開林黛玉和賈寶玉的玩笑,所以那時候趙嬤嬤和林黛玉,對這個口無遮攔的三小姐很是厭惡。
不過總歸一起過了這麼多年,兩個人從前雖然感情淡淡,但這種時候,賈寶玉一行人身上的衣服顯而易見的陳舊,所以林黛玉倒也願意開解一二。
是以又和迎春安排好那些小姐千金午休,這才匆匆趕來。
爲了照顧賈寶玉賈探春等人的心情,迎春在帶着惜春一起過來的時候,還特意跟年幼的惜春細細解釋教導,所以幾人見面,賈迎春林黛玉等人,拿他們就還如從前一樣,並不因爲他們他們身上的衣服,而做出明顯的同情什麼的表情。
而賈迎春前面對賈璉說的那番話,是因爲他們到的時候,屋子裡頭已經都是人了,秦可卿難得有失禮的時候,所以迎春也怕是什麼私密的事情不好分享,也就不問。
但賈璉是秦可卿的夫君,卻是可以去勸解試試的。
欣慰的默默迎春的頭,感慨一眨眼當初那個小傢伙都已經長這麼大,賈璉笑着也悄悄附在迎春耳邊輕語。
“好,辛苦你了,我知道怎麼回事兒,你多給她說些好聽的就好了。”
那頭秦可卿因爲賈迎春這句哥哥回神,屋子裡的都比賈璉小,又連忙都起身跟賈璉行禮。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禮,許久不曾看到,你們這樣倒是顯得生分了。”
笑着一起回禮,賈璉坐到賈寶玉讓出的位置,悄悄伸手拉了拉一臉忐忑看着他的秦可卿,臉上依舊不露聲色。
夫妻幾年,這點默契卻是有的。
明白這事兒賈璉必然不會再追究,秦可卿沒忍住,美麗嫵媚的眸子,又是兩顆豆大的淚珠滑落。
“謝謝爺。”
哽咽兩聲,見賈寶玉等人都在場,秦可卿也覺得似乎不太好,連忙又拿帕子擦了擦臉,然後心虛的低頭。
“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後我們要往前看,你就不要再想了。”
溫柔的拉着秦可卿的手,賈璉認真的開口。
這番話是賈璉進門的揮手,賈寶玉對秦可卿說的。
不同的人不同的效果,剛纔還滿臉淚痕,轉眼又揚起嘴角,秦可卿咽咽口水,朝着賈璉重重點頭。
這樣一來,秦可卿的心事卻是告一段落,但賈寶玉等人的安置問題,卻是要提上日程的。
秦可卿的意思,就算賈寶玉等人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榮光,也希望他們能夠衣食無憂、無拘無束。
若是其他的,賈璉也許還覺得棘手,但若只是這個,賈璉卻是很有信心的。
當即女孩子依舊由秦可卿帶着一處,賈璉帶着賈寶玉賈環賈蘭等人回到前院書房。
“你們可知道我爲何叫你們來此?”
在椅子上坐下,賈璉看着信號線一般站着的三人,好整以暇的開口。
在賈璉看來,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
雖然如今的賈璉,就算將整個大觀園供起來,都不是問題,但首先賈璉並不想那樣做,其次,若每次都直接拿錢解決,往後養成了習慣,那和從前沒分家的時候又有什麼區別,都是一直糾纏別人不放的寄生蟲。
所以現在叫三個來,賈璉是想根據三個人的喜好特長,來爲三個規劃以後的問題。
賈寶玉幾人自然不知道賈璉到底是什麼意思,因此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臉上之前和姐姐妹妹們在屋裡的放鬆不再,被賈璉這樣問,賈寶玉覺得自己整個人忐忑不已。
“不知,可是我們做錯了什麼,惹了哥哥生氣?”
小心翼翼的開口,賈環想起自己剛纔瞪了好幾眼賈迎春,心裡不僅有點心虛。
剛纔他瞪賈迎春,是因爲他覺得迎春佔據了他在賈璉心中的位置。但和自己相比,迎春纔是賈璉的親妹妹,所以他又有些氣餒。
這孩子雖然性子倔強,但卻是個怕事兒的。生怕賈璉因爲這件事不再理他,賈環顯得格外小心翼翼。
小不點賈蘭也憨態可掬的搖頭。
早料到如此,賈璉微微一笑,示意三個人坐了,掃視一週,然後才繼續開口。
“雖說如今咱們已經各過各的,但總歸身體裡流的是同一種血脈。既然是一家人,那有的事兒,說起來也就簡單多了。”
一邊說一邊斟酌,賈璉隨手將筆筒裡的鋼筆拿出來,然後將紙鋪上。
今天有點晚......不好意思了,明天會早些哦~~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