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話都已經說反了這個份上,老爺子雖然心裡還是忐忑,倒也領了這份情。
“好後生,我看你是個好的,那我就倚老賣老給你支一招。”
早在之前王小二和老爺子出去捕魚的時候,他就問清楚了賈璉的意圖。
“京城少水,除開大戶人家莊子上的塘子,百姓和酒樓的河鮮多靠這大明湖供應。不久這大明湖結冰,我們就不會在這裡捕了,而是再走遠一點,那邊有一條大河,找懂行的人看準了,鑿一個洞放網,冬天這才能吃上鮮魚。”
賈璉點頭,他也是想到這個,所以那三畝地雖然說是實驗,他還是存了想要賺錢的想法的。
老爺子見賈璉聽得認真,不時還點點頭,心中慰貼,又繼續開口。
“只是這樣捕上來的魚並不會很多,特別是因爲要供着上頭,各酒家手上不會有多少。老頭我聽小二說公子莊子上有一口溫泉,不如分流引一條過去,上面再砌個池子,跟河裡的水混合,然後才流到塘子,這樣水不會結冰,魚也就不會被燙死了。”
賈璉點頭,這個他倒是沒想到,他覺得溫泉莊子總比別處暖和些,還猜測是不是水也不會結冰來着,不過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又客客氣氣的謝了,之前點的菜陸陸續續開始上,老爺子哪裡見過這陣勢,和自家老婆子對視一眼,滿身的不自在。
“這……這菜也太多了些,公子實在太客氣了。”
菜還上齊,老爺子看到白灼河蝦和紅燒鯉魚並幾道肉菜,中間還放着一隻王八,連連擺手。
“這個蝦和鯉魚我們常日裡是不吃的,河鮮裡面這個蝦一斤能賣到一百文錢呢!這王八更不是容易得的,要是抓住,鐵定就是二三兩銀子一隻,能趕上我們好幾個月的收入了。”
老人家有點心疼,有心想要數落賈璉兩句,又看他衣冠華麗,只能又語重心長的開口。
“少年人太奢侈,公子真要養,這河蝦和王八倒是可以試試,這可都是值錢的。”
又見後來上了五花大綁的螃蟹,老人家陸陸續續給賈璉普及。
八月前的母蟹好吃,九月後開始產子就不好吃了,開始吃公蟹。
又指教些漁家的小竅門,哪些魚走得俏哪些魚沒人要。或說兩句這個魚的習性,或講一些漁家常用的嘗試。
一老一少就着菜喝着酒,倒是和樂融融。
興兒旺兒見賈璉開心,也和旁邊的小哥們打成一片。
賓主盡歡,老爺子慢慢的也就不如之前拘謹,等吃完後,老爺子已經是臉紅鬍子瞪,開始和賈璉稱兄道弟起來,還美名曰……忘年之交……
這樣捕魚是不成了,王小二無奈,只能將老爺子送回家,又三個年輕人出了湖。
又是運了一趟魚苗回莊子,這樣加上上午和昨天的,差不多每畝就有總量三五百斤的魚苗,賈璉又讓每畝另有五百斤的螺螄放進去。
年關市面上缺鮮魚,包括一部分的大戶人家都要在外面採買。
九月初到十二月底,三個月的時間,賈璉很是期待。
晚上賈璉興奮的回府,又因爲之前小狗的事情,這次他沒敢另外抱小狗回來。
賈赦今天沐休,只是不知道出去找誰喝了酒,整個人也是昏昏沉沉的。
邢夫人要照顧醉酒的賈赦,隨意問了兩句去哪兒了,做什麼一類,就把賈璉趕回了屋。
連着兩天吹冷風,又是勞累了的,午間還用了酒,賈璉知道自己恐怕要重感冒,連忙又吩咐月牙將薑湯取來喝了,又吩咐翠兒。
“日前天氣轉涼,我估摸着是得了風寒,你去燒一盆碳來,我再蒙被子裡捂捂,明日就該好了。”
翠兒身子一僵,半晌才轉頭勉強笑了朝賈璉開口。
“這才九月,二爺可就冷了,那往後難熬的日子在後頭呢,不如我們改日再燒?”
賈璉此時頭疼得厲害,本來就對翠兒有幾分懷疑,此時見她反駁自己的話,不免浮躁了些了些。
“讓你燒就燒,花得又不是你的銀子!”
翡翠在角落,看着這一幕不覺有些訝異。賈璉自從病好以後,可是難得訓斥誰的。
一盆炭火入屋,烤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賈璉漸漸的就眼皮打架。
緩緩閉上雙眼,月上竹梢,賈璉耳邊突然一涼。
“莫睡莫睡,禍至禍至。”
遠遠的好像有個聲音在呼喚他,賈璉夢中掙扎,耳邊又是一陣冷風,整個人突然一下從夢中抽離。
屋子未點蠟燭,只齊刷刷的三個炭盆擺在中央,賈璉只覺得比較一股濃濃的煙火味傳來,又覺得腦子昏沉沉的,疼得厲害。
“翠兒、翠兒、水。”
賈璉紅着臉,只覺得喉嚨發緊,啞着聲音沉聲開口。
月牙就睡在賈璉的下手,原本是應該翠兒值夜,只是翠兒今晚身子不適,才又等賈璉睡了跟月牙換了一下。
小姑娘也是睡意濃濃,聽到賈璉呼喝,想要起身,沒想到腳下發軟,卻是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翠兒你沒事吧?”
光線昏暗,賈璉昏昏沉沉,只覺得一個人影撲倒地上,隨即就是一陣重物倒地的悶響。
賈璉下意識的開口,月牙略帶痛苦的聲音傳來。
“公子,奴婢是月牙,奴婢摔了一跤,您且等等。”
賈璉皺眉,只覺得屋子燥熱難當,又有點意亂神煩。
不是翠兒麼?
“那你沒事吧?”
賈璉勉強起身,目光冷不丁掃到一旁的三盆炭盆上,突然心裡猛然一跳,頭腦莫名就精神了大半。目光再不經意轉向門窗,嚴絲閉縫關得嚴嚴實實的!
不對。
身上的力氣慢慢流失,賈璉身子發顫,後世各類新聞浮出記憶。
一氧化碳中毒!!
“翠兒呢!今天不是翠兒值夜麼!”
幾乎咬牙切齒,賈璉聲音悲嗆中滿是不可置信。
她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
早上他纔給了她回頭的機會啊!!!
月牙意識已經不是很清晰,在地上爬了好幾下也沒起得來,聽聞賈璉問話,又勉強忍着頭疼欲裂答道。
“翠兒姐姐有點不舒服,跟奴婢換了下,後日再值夜。”
如遭雷擊,賈璉此情此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身子戰慄,賈璉眸子微紅。
第一次他不是原身,所以雖然猜到他是死於非命,除了對翠兒王夫人等人有些警惕外,實際並無其他想法。最多是如早上一般,總覺得翠兒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者揣測王夫人的狠毒,暗暗爲自己憂心。
可是現在,賈璉親身體會了,只覺得憤恨難當,恨不得直接將這兩人大卸八塊,尤其是翠兒!
頭疼欲裂,賈璉知道月牙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着心裡的憤恨之意踉蹌着把窗戶打開。
“來人!快來人!”
涼爽的風撲面而來,賈璉終於清醒些,又扯着沙啞的喉嚨一陣喊。
旁邊的屋子陸陸續續的亮起了燈,不一會兒腳步聲起,趙嬤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璉哥兒,璉哥兒怎麼啦?”
屋子的門上了閂,慢慢門口的人多了起來,卻是沒有一個人能打開。
趙嬤嬤心急,又叫翠兒的名字,又使勁拍門,滿臉着急。
賈璉穩穩心神,見狀只能又猛地衝過去,咬牙一點點將門閂取走。
等最後一點挪開,趙嬤嬤等人魚貫而入,賈璉看着趙嬤嬤着急的臉心下一鬆,雙眼一黑,再也沒有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