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先帝和新皇的打算,就是以籠絡皇權爲目的,順便充盈一下國庫。
畢竟從前國庫空虛的日子,打着清算老義忠親王餘黨的幌子,老皇帝可是着實抄了不少人家。而國庫也基本都是由這些人家養起來的。
也是因此,先帝和新皇清楚,這些朝中所謂的國之棟樑,實際不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表面上看起來似乎爲了百姓,爲了政事兢兢業業,勤勤懇懇。
但背地裡,誰知道是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才把自家養得這麼肥!
這次抄家,國庫可是一瞬就飽和,這是從前多少年,甚至幾十上百年,都不會達到的結果。
因此這次給賈璉這般。
一來,也是朝其他人提醒,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許多人也會抓住這個機會,爲自己平反。
畢竟新帝登基,地位還不穩固,因此必然以仁治國,而這也是他們的機會。
因此新皇這樣安排賈璉,往後再有人平反,也該曉得,此前已經充盈國庫的財產,是不會退的了。
賈璉雖然不是皇帝肚子裡的蛔蟲,但從前被這爺倆坑得那樣慘,賈璉當然曉得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早前裴永春的案子,賈璉被揪出來,本來就惹了不少非議,如今再平反,衆人也心知肚明。
畢竟此前新皇還是太子的時候,對賈璉的態度,就已經可以預見如今這番情景了。
因此也沒有煞風景的,皇帝既然朝堂之上頒佈了,也就順利實施。
而至於薛寶釵一家,昨日賈璉將薛姨媽母女胃口吊起來,如今正是撓心撓肺的時候。
畢竟按照昨日賈璉的說法,是要之後再想辦法的。
只是這個話題既然是由賈璉自己先提出來,她們也就知道,時間肯定不會隔得太久。
因此第二日賈璉上朝,會不會帶消息出來,就是她們最爲期望的。
之前薛姨媽裝病,得以讓夏金桂不得得逞,昨日薛姨媽和薛寶釵從賈府回來,那邊夏金桂就氣勢洶洶的堵在門口了。
此前夏金桂三番五次請了媒婆上門,只是都被薛姨媽以身體不好,薛寶釵要貼身伺候回絕了。如今見這兩個縮頭烏龜似的終於露頭,忍不住臉上露出譏誚,陰陽怪氣的刺了薛姨媽和薛寶釵兩句。
言外之意,就是薛姨媽既然身體大好,小姑子薛寶釵年歲已經大了,若是再不找個好婆家,往後就成了老姑娘,怕是要賴在哥哥嫂嫂家一輩子。
雖然這話說得有些不要臉,但從前的薛寶釵卻是不敢接腔的。
薛蟠雖然對這個妹妹也是關愛有加,但那是從前,如今的薛蟠,第夏金桂不說言聽計從,但只要夏金桂發飆,他卻是隻能默默站在一邊的。
而這一切,都是刺激和激勵薛寶釵想要往上爬的決心。
因此從早上賈璉騎馬去上朝開始,守在宮門口和林家府前,薛姨媽的人幾乎是馬不停蹄的緊跟,這才至於在賈璉出宮的時候,將賈璉行蹤上報了上去。
“璉二爺如今該是已經回了林府,咱們的人還有一個在那兒看着的。”
快馬加鞭,小廝氣喘吁吁的看着上面兩個女主子,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行了,你下去吧,讓守在賈府門口的人記好了,只要不是林府的人,你們都要搞清楚了。”
之所以如此,薛寶釵母女也是希望賈璉那邊儘快聯繫她們二人。
因爲只有那樣,她們這顆懸着的心,才能真正放下來。
只是儘管如此,她們也不敢去林家催促。
而對於薛家派遣在林府門口守着的那些人,賈家那些家丁,本來就是經過訓練的,自然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只是將對方身份告知秦可卿後,秦可卿卻是一笑而過,並沒有理會。
一直到賈璉回家,秦可卿才嗔怪的看着自己丈夫。
“都是你乾的好事,如今吊着人家,害得人家直接派人在咱們家蹲着,也不看看像什麼話。”
雖是埋怨,但秦可卿說這些話的時候,口氣溫婉,賈璉聞言也忍不住嘴角勾起,卻是朝嬌妻額上落下一吻,揉揉對方的腰。
“怕什麼,咱們家這麼些人,難不成還是吃乾飯的。”
秦可卿原本還以爲賈璉會像昨天那樣,正兒八經的說些大道理,不曾想竟是這般說法,忍不住噗呲笑出聲個兒,將賈璉身上的官服脫了,又給他穿上常服。
“就你能貧,今日迎春那兒我已經去過了,倒是沒有直接說尹兄弟的事兒,只是說她年紀也不小了,問她有沒有心上人什麼的,小姑娘面子薄,纔開個頭,練臉就紅彤彤的,害羞得擡不起頭,我想着一下子說清楚,迎春是個面子嫩的,怕適應過來,便想着滿滿來,等明天,再正式問清楚。”
和賈璉想的一樣,秦可卿那日雖然也聽到了賈迎春和尹善治的話,但小姑娘處世未深,深閨寂寞,十幾年看不到一個外男。
因此她們也怕迎春實際上對尹善治的感情,根本不足以讓她們維繫一輩子。
所以這般鄭重其事,也是不希望做出傷害迎春的事情。
賈璉自己對賈迎春都是寵溺無比,對秦可卿的舉動,自然就是舉雙手贊成。
因此只讓秦可卿全權處理這些,才又朝還候在外頭的興兒揚聲開口。
“你準備一下,待會兒咱們去一趟柳爺家,我有事和他商量。”
秦可卿正在給賈璉束腰帶,聞言訝異的擡頭,一臉惆悵的看着賈璉。
“這馬上可都要吃晚膳了,爺這時候出去,餓着了可怎麼辦?”
幾個月的分別,讓秦可卿對賈璉的四年呈幾倍、十幾倍的蔓延,如今她最是害怕和賈璉分開,就怕一個分開,再見就成爲奢談。
前幾個月的兇險,真的只有歷經了,纔可以體會的。
看出妻子眼中的不捨,賈璉安撫的摸摸秦可卿的臉,柔聲解釋。
“這次就不回來吃了,但只要和柳兄弟說完,我立馬就回來接你們!”
秦可卿見賈璉都已經這樣說,曉得今天是註定沒辦法一起吃晚飯了,無可奈何,但也只能接受。
而賈璉之所以非要今日去找柳湘蓮,也是有些話,想跟這個兄弟好生嘮嘮。
今日早朝,皇帝對賈璉說的話,給了賈璉提示。
此前老皇帝沒死的時候,因着賈元春遞出來的消息,賈璉此前可是將自己的編輯部給停下了的。
爲的無非就是怕老皇帝那個混球,爲了讓他吃苦頭,隨便找個什麼罪名給頂上。
而其中若如果說因着報社的員工,再搞出來什麼文字獄,那就真的得不嘗識了。
而現在不一樣,如今以賈璉在新皇心中的地位,只是區區一個報社,想來不會被放在眼裡。
這是皇帝給賈璉的自信。
這是這次皇帝給賈璉的除了自信,還有深深的防備。
因此賈璉的意思,就是重啓報社。
在賈璉看來,輿論在這個社會的優勢,甚至比後世還要大。
在消息匱乏的年代,報社的未來基本可見。
當然,和這些俗物相比,賈璉更加看中的,還是未來報社能夠爲他創造的價值。爲他創造的,無法估量的價值。
因此將報社重新開張,爲的而是希望將來可以走得更遠,還有就是,將來若是有需要,可以煽動羣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要在皇權面前站直腰桿,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任重而道遠。
而如果有報社的存在,無疑會將這個時間縮短很多。
坐在馬車上,賈璉手上攏着臨出門前,秦可卿給他的暖爐。
此前爲了防止引火燒身,他是將報社辦在了舉人巷那邊。
因此往後便是繼續開,也不會以賈璉的名義。
這也算是賈璉衛自己留的一條後路,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從前柳湘蓮的人物小傳,便是從報社發出的。如今大半年的時間報社沒有再發報,重新開張如今儘快回府此前巔峰,讓柳湘蓮出馬,就是最好的辦法。
和當初賈蘭料想的一樣,柳湘蓮這個他暗自培養出來的京都偶像,的確成了衆人趨之若鶩的人物。
男女老少通殺。
只是當初那件事情,柳湘蓮的確插不上手,但如今,卻是剛剛好。
此前賈璉來的時候,便並沒有提前派人告知,因此馬車停在柳府門口,門房的人特意拿了賈璉給的信物進去跟主子確認了,這才卸了門檻,讓賈璉的馬車直接進去。
柳湘蓮朋友衆多,只是大多都是酒肉朋友,要不就是綠林好漢,賈璉也是他的朋友,但卻是一個不一樣的存在。
“難爲你了,在裡頭,可有受苦?”
親自迎賈璉下馬車,柳湘蓮帶着尤三姐,臉上激動的同時,又拉着賈璉看個不停。
當初賈璉遭蒙大難,柳湘蓮不是沒想過辦法。
只是這時候到底不必後世,粉絲會爲了偶像粉身脆骨在所不惜。
喜歡柳湘蓮的那些人,無腦的,基本都是那些閨閣小姐,這樣的粉絲柳湘蓮避之不及,哪裡還敢上趕着去。
而上次賈璉的事情,明顯需要找的是在朝中有權有勢的人家。
這樣的粉絲,柳湘蓮不是沒有,但這樣的粉絲看柳湘蓮的戲,圖的就是個樂子,實際理性得很。
柳湘蓮不過是開了個頭,就直接被人制止。
“皇上親自定的罪,我們也無能爲力。”
無能爲力,這是柳湘蓮那段時間,最討厭聽到的字了。
因此想到從前賈璉爲自己做的,柳湘蓮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這會兒見賈璉活蹦亂跳的站在自己面前,先前的愧疚總算消散些,看着自己這老朋友,尹善治有些哽咽。
這樣的場景,前天昨天賈璉已經經歷過很多遍了,這些都是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因此纔會如此關心他。
所以即便是已經聽了若干次的話,賈璉也毫不厭煩的一次又一次解釋。
“皇上登基前就去天牢走過一圈,那些獄卒又不傻,人家正兒八經的儲君,既然說了我無罪,那就定然是無罪,便是又罪,只要他說了,誰又能說個不字?”
賈璉這樣輕描淡寫的,用詼諧的方式將自己在天牢受的委屈說出來,雖說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但眼眶那一抹亮色,卻是讓人心裡難受得厲害。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次咋們低調些,可別再惹起公憤了。”
這句話絕對是良苦用心了,雖然當初賈璉被千夫所指的時候,他沒有資格站在他旁邊,但事情鬧得那般沸沸揚揚,公道自在人心,羣衆雪亮的眼睛,已經告訴了這些人一切。
因此柳湘蓮對朝堂上,賈璉被人公然擠兌的事情,便是不知道大概,但七七八八還是曉得的。
也是因此,讓柳湘蓮衛賈璉捏了一把汗。
在他看來,賈璉之所以落得那樣的結果,跟此前歸還國債等事情,成爲衆矢之的,肯定有關係。
無奈點頭,賈璉今日來找柳湘蓮是有正事的,但無奈柳湘蓮是實在太久沒有看到賈璉了,存了一籮筐的話,說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還是後來尤三姐進門,見自己相公嘴巴喋喋不休的朝賈璉一開一合,而賈璉臉上已經開始了一片茫然,才終於制止,有了說正事的機會。
“璉哥兒今日可是上朝第一天,而且又是這樣的時間點兒,你就不能問問人家可是有什麼要事,非得一個人自言自語。”
帶着幾分好笑,尤三姐往柳湘蓮額頭上摁了摁,雖然表面上是責怪,但臉上幸福的笑容,卻是出賣了他們。
柳湘蓮原本也是因爲太久沒有看到賈璉,所以一下沒有控制住,這會兒聽自己夫人這般說了,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是了,賈璉這才從天牢出來幾天,平常光是呆在家,都覺得時間不夠用了,如今又怎會無緣無故到他們這裡來。
“失禮失禮。”
連忙起身朝賈璉賠禮,柳湘蓮自己都覺得好笑。
“實在是太久沒有看到兄長了,愚弟沒忍住,還望兄長不要介懷。”
好笑的擺手,賈璉嘆一口氣,明白柳湘蓮的意思,心裡也多了幾分暖意。
“我在這次來找賢弟,其實是真有要是跟你商量。”
並不賣關子,賈璉直接爽快的開口,看向柳湘蓮,賈璉臉上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