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蘭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動手的,我能感覺的出來,
即便隔着一段距離,即便四周陰森昏沉,我仍舊能清晰的看到她的眼睛,
那雙讓我癡迷,從初見剎那、就註定讓我一生迷惘的眼睛,這一瞬間只剩下了冰冷和憎恨,
她臉上的剛毅,她眼神的冰冷……
一切的一切,猶如鋼印,狠狠戳在了我的心上,
前世今生,我迷失了,對於愛情,我也有了芥蒂,
但是……從始至終,我是愛着花木蘭的,她是傳奇,是我心中的豐碑,更是猶如一位不可戰勝的高峰一樣,讓我一次次的去衝擊、挑戰自己的極限,去超越她,
是的,我希望自己能超越她,
我咬着牙,倔着骨,忍着辱,一步步的在復仇的路上蹣跚前進,一點點的變強,就是希望有一天我能昂首挺胸的站在她前面,擋下所有的狂風暴雨,然後告訴她我葛天中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我這一根脊樑骨也可以和古往今來所有的偉男子一樣挺的筆直,她所託沒錯,
我對她的愛,夾雜着崇拜,
即便,前不久我才忽然明白,可能她愛的人並不是葛天中,而是壁畫中的男子,我的前世,
但是,誰在愛情裡沒有犯賤過,
最起碼,我爲了這段情癡狂,雖然我可能只是個替代品,但這並不重要,難道不是嗎,我只是爲自己的感情負責,僅此而已,我愛着她,所以我願意去做很多事情,她是什麼樣的態度,與我無關,
所以,當我看到她一往無前的衝上去的時候,我慌了,這一瞬間,我真的害怕了,
我努力的想掙扎起來,無奈身體受創太重,方纔那一下子是多倫的全力一擊,肯定已經擊傷了我的內臟,這個時候我就是躺在地上喉腔間都不斷往出涌黑血,視線也是一陣陣的發黑,心臟、肺部、還有腸子什麼的器髒彷彿擰成了一團一樣,呼吸都有些困難,怕是有些內臟已經破裂出血了,只不過這個時候我也不想顧及那些,雙手支撐着地面,一點點的往起站,幾乎是卯足了勁兒的對着花木蘭大吼:“你給我回來,”
這一聲大吼,當真是用盡了我渾身的力氣,一口黑血當即又從口中涌出,
可是花木蘭對我的話置若罔聞,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朝着多倫衝了上去,
她渾身上下陰氣繚繞,明顯是卯足了勁兒要和多倫決一死戰,
“來的好,”
多倫大吼一聲:“這一次,一定徹底將你從這個世界上抹去,殺死你,也殺死我的情,從此一心問道,以陰人之身得正果,”
說完,他直接就是一拳崩出,
霎時,狂猛的黑光沖天而起,那是陰氣和煞氣凝聚成的,已經徹底實質化了,在半空中化作了一隻巨大的手掌,狠狠朝着花木蘭拍了過去,
二者,隔着數十米的距離就這麼交鋒了,
轟,
可怕的陰氣風暴在半空中席捲、炸裂,那裡一片混沌,看不見光,只剩下了黑暗,彷彿是末日到來了一樣,
須臾之後,一道修長纖細的身影從風暴中心倒飛了出來,是花木蘭,她渾身陰氣飛散,三千青絲凌亂,明顯是受了極重的創傷,可是那一雙眸子卻愈發的冰冷了,只剩下了瘋狂的戰意,在半空中倒飛出沒多遠,就又一次朝着多倫撲了上去,
她這明顯是以卵擊石,
半年多以前,她不是多倫的對手,被打散了一身修爲,如今,她道行還不如從前,可是多倫卻比從前更加的兇悍了,此消彼長之下,這明顯是在以卵擊石,
她是在求死嗎,爲什麼,,
我心裡在怒吼,眼睛都已經紅了,可是無論我怎麼怒吼,對於花木蘭都沒有絲毫影響,她仍舊固執的一次次的朝着多倫猛攻,
每一次,都會被多倫輕輕鬆鬆的擊飛,
“哈哈哈哈……”
多倫在狂笑,他似乎沉浸於,也陶醉於這種肆虐當中,一張臉上神色囂張不可一世,一手在不斷掄動陰氣凝聚成的大手一次次擊飛花木蘭,一手指着我:“這就是你選擇的男人嗎,這就是你心中的偉男子,哈哈,你看看他,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上一世便是如此,明知拓跋燾看上了自己的女人,讓他去送死,可他連暴起的勇氣都沒有,在皇權下彎下了自己的膝蓋,還說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那麼一去不會,窩囊,這一世,他不還是這個樣子,一點出息都沒有,與喪家之犬無異,”
“你閉嘴,”
花木蘭的身形已經開始虛淡了,站在半空中冷喝道:“給他十年時間,殺你如屠狗,因爲他是我選擇的男人,我相信他,你這頭草原狼永遠不會明白他的忠孝仁義,
他是人,而你,是畜生,
人與畜生不可同日而語,我花木蘭只會喜歡人,不與畜生爲伍,”
說完,她又一次朝着多倫那邊衝了過去,然後,又一次被擊飛……
雖然,她在竭力抗爭,她不容別人侮辱我,但是多倫的話還是像一把尖刀一樣插在了我的心臟上,
我目光渙散,四處遊離,
我看到了花木蘭在九天之上的一幕幕悲歌,
我看到了胖子被一羣陰兵用槍托砸的滿臉是血,仍舊在殊死搏鬥,
我看到了正在竭力維持十方天地的周敬,他小臉髒兮兮的,隱隱透出了蒼白和虛弱,明顯已經到了力量的盡頭,
我也看到了陳煜在陰兵中憤怒的廝殺,他在咆哮,在喋血,仍舊怒戰不止,
還有林青和羅莎,他們也在生死線上掙扎着……
我還聽到了大殿中的怒吼和咆哮聲,其中夾雜着老瘋子的聲音,顯然他們也在拼命……
我,到底算是個什麼男人啊,
多倫說的對,我是個廢物,我弱小的猶如螻蟻,肆意任人揉捏,
殺父仇人就在眼前,我只能看着,
我深愛的女子即將香消玉殞,我還是在看着,
我的兄弟,我的姐姐,一路走來和我同生共死的人在迫着發出最後的怒吼,我仍舊只能看着,
因爲,傷殘嗎,
這不是我的藉口和理由,不到最後一刻,我有什麼理由看着,看着的就是懦夫,
絕望、憤怒、悲哀……
一系列的負面情緒涌上我的心頭,隱隱約約之間,我感覺身上的殺氣又一次開始躁動不安了,或者應該說,我心裡的那頭野獸似乎要破籠而出了,
可惜,佛祖舍利散發出了陣陣清涼的氣息,很快又讓我平靜了下去,
這一瞬間的躁動,讓我渾渾噩噩的意識一震,
是啊,我還有殺氣,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的佛祖舍利,一個大膽的念頭忽然在我心頭涌了出來,
我知道那意味着什麼,青衣說,如果我不刻制殺氣帶來的負面情緒,我會墜入萬丈深淵,成爲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頭,屠戮萬千生靈,站在終生的皚皚白骨上,成爲魔,
甚至,如果我不斷刺激自己的潛能,會消耗壽命,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掛掉,
可是,我現在,還怕這個嗎,
曾經,我想過做個俠客,像武俠小說裡的蕭峰一樣仗劍天下,或者劫富濟貧,雖然這個理想被現實的擊打的變成了粉碎,但是我仍舊想做個好人,最起碼是個有價值的人,只要有人認可我,那就是值得我去做的事情,
奈何,現實逼良爲娼,
做不了好人,那我就做個魔吧,
轟轟烈烈的死去,和猶如螻蟻一樣苟延殘喘,我選擇前者,
墜入深淵又如何,
立地成魔又如何,
只要,我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縱百死,吾往矣,
在這種信念的支撐下,我竟然戰勝了生命,在內臟受到重創的情況下,支撐着百辟刀一點點的站了起來,
“多倫,你錯了,”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瞬間,我竟然看向了多倫,嘴角情不自禁的涌出了一絲微笑,然後不由自主的說出了一番讓我都震驚的話:“這一世,我是一個獨立的人,和你認識的那個人沒有一點點的牽連,
我,就是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一條對我來說就是狗屁,
如若將我逼到絕境,我會在絕境中瘋魔,
仁義、道德、禮義廉恥……
於我而言,都是個屁,
如果不讓我活,我踐踏它,也唾棄它,”
多倫一震,滿臉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左手已經緩緩撫摸上了胸口的佛祖舍利,
“小天,不能拉斷,,青衣曾經和我說過你的情況,你和你爺爺、你父親都不一樣,他們兩個人一生平和,心中無恨,與殺氣的屬性背道而馳,能壓制住殺氣,可是你心中有恨,你恨不得踏平世間不平亂象,你恨不得撕裂一切禁錮,你恨不得殺死所有該殺之人,這種心態與殺氣屬性完全吻合,所以你受殺氣的影響很重很重,你開始變得冷血,你開始變得桀驁不馴了已經,所幸找到了佛祖舍利,能清心,拉住你,你如今這一拉斷,可真的在走上一條絕路啊,”
胖子眼睛都紅了,眼裡吼道:“我還是喜歡最初那個善良的小夥子,那纔是我認識的小天,我的好兄弟小天哥啊,你可曾記得青衣的囑咐颶風過崗,伏草惟存;天之將明,其黑猶烈啊,”
颶風過崗,伏草惟存;天之將明,其黑尤烈,
我當然記得,可是,如果我熬不過這漫漫長夜了呢,
我擡頭看了眼九天之上身形虛淡的花木蘭,看着那張讓我癡迷的清麗容顏,看着那雙讓我沉醉的美眸,我忽然笑了起來,
我在笑這命運的無常和不公,
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做一對平凡夫妻呢,
我長長呼出一口一口氣,看了胖子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我受夠了,”
說完,我拉着佛祖舍利的手猛然一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