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最初看到這些字母的時候,就已經大致猜到這其中一定隱藏着某種特殊的信息,但我沒有想到在若干年以前的古代,並且是如此偏遠的地區,居然會有密碼的存在。
此時聽季玟慧低呼一聲,我才恍然大悟,從字母的排列規律上看,這個字母矩陣很有可能是一種奇怪的密碼載體。在新疆呆了這些天裡,我也見過不少維語寫成的句子,不管是菜單菜譜,還是大街上的廣告橫幅,那些彎曲繁瑣的文字我雖然一個都不認識,但大概的形態我也算基本熟悉了。
可眼前這些字母卻顯得非常怪異,如果將橫排的10個字母鏈接到一起,那完全就不是一個句子或是一個單詞,每一行都有許多重複出現的字母,根本就不具備串聯成句的條件。
我邊驚奇地看着牆壁上的文字,邊低聲對季玟慧問道:“這是什麼密碼?你能破解嗎?”
季玟慧似乎忘記了自己不該跟我說話的事,她咬着嘴脣若有所思道:“不清楚,這好像不是全部的矩陣,應該還有其他的。”
她話音未落,就聽王子在前面的不遠處大聲叫道:“這邊兒!這邊兒還有!”緊跟着翻天印也在王子的前面招手大喊:“喂!這裡也有!”
我也無暇細想,連忙沿着牆壁向前跑去。越向前跑越是心驚,只見每隔幾步就會出現一組這樣的字母矩陣,密密麻麻地刻在牆壁上面,一直延伸到了隧道另一端的出口附近。
我又轉身跑到了對面的牆壁跟前,用手電光照了幾照,發現另一半的牆體上並沒有任何文字,看來全部的密碼都在右側的牆壁上,左邊只是毫無特異的普通石壁。
其他人也隨着我跑到了隧道出口,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不解,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季玟慧,等待着她給出問題的最終解釋。
季玟慧靜靜地想了一會兒之後,微微地點了點頭,面對着我剛要開口,她忽地一怔,似乎察覺到了本來不該和我說話,於是她小嘴一撇,轉過頭去對王子說道:“這肯定是一種密碼,但這種矩陣的排列方式和二方密碼或四方密碼都不一樣,這其中似乎人性化的成分比較多一些,想要破解起來非常困難,可能要耗費很長的時間。”
王子雖然聽不懂什麼幾方密碼,但他也清楚事關重大,便接口問道:“什麼叫人性化的成分比較多?”
季玟慧解釋說:“就是說這不是按照特定的密碼規律來設定的密碼矩陣,而是憑空想象出來的,是某個人憑着自己的意志,隨便設定出來的矩陣。這樣的話就需要找到他設定之初的規律是什麼,這樣才能找出隱藏在這許多字母中的特定字母,然後再組合到一起,變成幾個單詞或是一句話。如果掌握不了這個規律,那就不可能破譯得了。”
我好奇地問她:“那你找到規律了嗎?這上面有什麼提示沒有?”
季玟慧白了我一眼,冷聲道:“廢話,要是找到規律我還用解釋這麼多嗎?”
我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太難了,這裡少說也有幾千個字母,要找到規律得猴年馬月啊。而且最關鍵的問題是,咱們都不懂維語,連每個字母的意思都不知道,根本就沒有辦法尋找規律啊。”
季玟慧轉過身看着牆上的字,過了片刻,她自言自語地說道:“這不是維語,而是更爲早期的閃米特語。我曾經研究過西域古國的歷史,這種語言也基本都能認識,倒是可以試着破譯看看。不過……你們要有足夠的思想準備,運氣好的話或許很快就能破譯出來,運氣不好的話……幾年的時間都不見得能找到結果。”
我心中暗想,既然這些密碼寫在了通往魔鬼之城的牆壁上,那就肯定有着重大的意義。如今已經是前行無路了,魔鬼之城也沒有按預期的那樣出現在我們眼前,這其中必然另有玄機,如果找不到破解之法,我們勢必會在這團迷霧中旋轉個不停。能解答這個謎題的答案極有可能就藏在這些密碼裡面,單詞也好,語句也罷,都絕對和那消失的魔鬼之城有着必然的關聯。看來破譯這龐大的字母矩陣是勢在必行了,不然的話,恐怕我們到死也找不到魔鬼之城的所在。
於是我把心中所想對衆人說了一遍,並告訴他們,願意等的可以在這裡繼續等,不願意等的大可打道回府,我舉雙手錶示贊成。
除了我們幾個之外,其餘的人全是奔着那裡的財寶而來的,這其中也包括季三兒。眼看只差一步就能抵達目的地,自然不會有人在這個當口輕言放棄。所有都表示不管多久都要等下去,再怎麼說也要看到那魔鬼之城到底是個怎生模樣,不然的話,這幾天受的罪豈不是都白受了?
我點了點頭,便招呼衆人先行出洞,在洞外找個背風的地方安營紮寨。今天已經太晚了,一切工作從明天開始着手。
然後我把所有人攜帶的口糧都組織到一起,從今天開始由我負責統一分配。這樣一來我的心中就會有個數,到了還剩兩天口糧的時候,不管季玟慧破譯到了什麼程度,我們都必須原路返回,到客棧那邊重新補給,在此之前,先用眼前的這些乾糧維持一下吧。
王子本來私下跟我提議,由他帶領着翻天印和丁二先回到客棧運些補給回來。但我總覺得讓他們單獨行動有些不妥,事事都怕個萬一,如果這中間出了什麼差錯或者突變,怕是我們連補救的機會都沒了。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實在不行再另想辦法。
等所有的糧食都聚攏起來以後,我粗略的算了一下,最多也就只夠維持十幾天。可按照季玟慧的描述,這破譯的工作應該是個任重道遠的大工程,十幾天的時間恐怕是太短了。於是我對丁二說,讓他從明天開始就在這方圓幾十裡內尋找活物,什麼雪雞雪鴨的能抓到多少就抓多少,有了這些東西充當口糧,至少也能多對付幾天的時間。
當夜無話。等到次日天明,我們便開始了這遙遙無期的破譯之旅。
我陪着季玟慧一起進入隧道,將每一塊字母矩陣都抄在了紙上,這樣就不用每天都舉着手電在山洞裡逐一觀瞧,既節省了來回走動的時間,又可以避免浪費手電的電池。我並沒讓其他的人蔘與這項工作,倒不是怕泄露什麼秘密,而是我擔心他們將文字抄錯,從而帶着季玟慧進入更大的誤區。
抄錄文字時候,我一再的向季玟慧示好,並把此前的誤會也一一對她解釋了一遍。可她就是面沉似水的不予理睬,並且不到迫不得已也堅決不和我多說一句話。我見事已至此,也只好搖頭苦笑,雖然心中急於跟她和好如初,但鑑於她此時的態度,除了耐心等待也是別無他法了。
大鬍子耐不住這枯燥無聊的等待過程,便跟我要求陪丁二一起去抓野獸回來。考慮到丁一以及翻天印等人暫時不會有所異動,並且食物之事也是重中之重,我也就沒再過多的阻攔,讓他帶着丁二狩獵去了。
沒想到當天晚上他們就拖了一頭犛牛回來,說是在百里開外的山中抓到的。我見這犛牛體型巨大,少說也得有個一千多斤,就算我們撒開了吃也足夠維持一個月了,當真是不折不扣的雪中送炭。
令我最爲頭疼的問題得到了解決,這的確讓我寬心不少。從第二天開始,我便帶着所有無所事事的人去尋找植物。雖說這雪山之中罕有植被,但一些喜寒耐凍的高原植物也是零星可見,接下來的生火做飯就全靠這些植物了,所以每個人都不能閒着,只要張嘴吃飯的就都得出一份力。丁一等人雖然怨聲載道,但他們也知道自己不懂破譯之道,能幫上忙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而王子和高琳則負責生火做飯,每天的一日三餐,就全靠他們兩個張羅。不過這並非出自我的安排,而是王子神秘兮兮地主動要求的,也不知他在偷偷的搞什麼鬼,有時候我甚至猜想,難不成他已經對高琳有了那種意思了?
就這樣平平靜靜地度過了幾天,大體上說,我們在這雪山中的持久戰算是逐漸的進入了軌道。季玟慧每天都在潛心思索,時常抱着那些紙張一想就是一整天,然而效果卻是寥寥,看着她日漸憔悴的面容,我真有心結束這次行動,讓所有人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算了。
而我們其他人也都在漫長的等待中煎熬着,既沒能力自己進行破譯工作,又不敢去打亂季玟慧的思路,只得周而復始地拾柴、燒火、吃飯、睡覺,生活得就像原始人一樣。前幾日還覺得頗爲新奇,但到了後來,越來越覺得枯燥乏味,除了大鬍子以外,每個人的情緒都開始逐漸地低落了下來。
簡段捷說。且說這一日我們一羣人拾柴回來,大老遠就看見王子在和高琳兩個人嚷嚷着什麼。我連忙跑過去問他們是怎麼回事,高琳一下子就衝進了我的懷裡,抽抽啼啼地說王子欺負她了,誣衊她了,還罵她了。
而王子則滿臉怒氣地指責高琳,說她心懷鬼胎,不然的話爲什麼要偷偷跑到隧道里抄錄那些密碼矩陣?
我心下驚疑,暗想這高琳爲何要去抄錄這些東西?破譯的工作明明由季玟慧來負責,她抄這些東西又能有什麼用?再者說了,就算她也懂得破譯,可爲什麼當初沒有告訴過我們?
儘管心有疑慮,但看着高琳潸然淚下的樣子,我還是有些心軟,便沒再繼續追問,而是簡單地安慰了她幾句。然後我把王子拉到一旁偷偷問道:“你最近怎麼了?吃槍藥啦?不是悶在那兒不說話就是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着,你跟高琳以前不是挺好的嗎?今兒個幹嘛發這麼大的火?”
王子搖頭說:“一句兩句說不清,反正我就是覺得她有問題。先不說這個了,這事兒回頭我跟你細聊。不過有件重要的事兒我得告訴你,剛纔我發現高琳偷偷摸摸地進了隧道以後,我就一直在後面跟着她,後來讓她發現了,我們倆就在那裡面吵起來了。在我們倆臨出洞的時候,你猜我無意間發現什麼了?”
我說我哪兒猜的出來,你就別拿搪了,麻利兒的趕緊告訴我。
王子神秘兮兮地繼續說道:“在那些字母下面的牆根上,每隔幾步就刻着一隻動物,有馬,有駱駝,也就指甲蓋那麼大點兒,不仔細看還真瞧不出來。”
我聞言大吃一驚,心想這八成是某種暗示,絕對與那些密碼有關。當下也無暇細想,連忙拉着季玟慧,叫王子帶着我們進洞查看。
而我們所見到的也果真與王子說的一模一樣,在每組字母矩陣的正下方都有一個極其微小的石刻圖形,這些圖形都畫在了牆壁與地面的接縫處,如果不是刻意去看,很難發現這些圖案的存在。
沿着牆壁繼續前行,則發現這些圖案其實只畫了兩種動物,一種是駱駝,一種是馬。可這兩種動物的出現卻是毫無規律可循的,有時候是交替出現,有時候是連續出現,也不知其中代表了什麼含義,但基本可以斷定的是,這些圖案的確與它們正上方的密碼有着至關重要的聯繫,或許是一種暗示,也或許是一種線索。
我沒有急着做出判斷,爲了避免再次有所疏漏,便帶着他們兩個將另外一面牆壁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確定再沒有遺漏什麼其他線索以後,這才領着他們回到營地,開始推敲這些圖案與密碼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關聯。
然而在衆人的集思廣益之下,依然沒能取得實質性的進展。駱駝和馬,這兩種動物與密碼又能有什麼聯繫,這是令我們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除了大鬍子和丁二以外,每個人都給出了不少提示,但季玟慧卻始終在不停地搖頭,在她看來,我們的分析和密碼矩陣根本就沒有半點聯繫。
大鬍子對這方面是一點不懂,所以他根本就沒參與過我們的討論。就在所有人都感到一籌莫展的時候,他卻邊烤着手中的牛肉邊自言自語地嘟囔道:“駱駝和馬,這又有什麼不同了?都是吃草的,都是給人騎的,也都能殺了吃肉。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走路的方式吧,一個是交叉着邁步,一個是一順邊的邁步。”
他這句話剛一出口,季玟慧立馬全身一震,緊接着她跑過來拉住大鬍子的衣袖,顫抖着問道:“你……你剛纔說怎麼邁步?”
大鬍子被她問的一愣,然後他放下手中的牛肉,用手臂比劃着說道:“你沒見過馬走路麼?馬是左前腿和右後腿同時邁步,右前腿和左後腿同時邁步,是四肢交叉着走路的。駱駝就不一樣了,它是左前腿和左後腿同時邁步,右前腿和右後腿同時邁步,是一順邊的走法。”
季玟慧聽完之後不再言語,咬着下嘴脣若有所思,手指也在自己的頰邊輕輕地不停敲擊。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滿臉喜色地輕聲叫道:“我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