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就見城門兩旁的山壁也開始發生大面積的開裂,一條條極深的裂痕飛速蔓延,緊接着便是隆隆巨響,大塊大塊的山石也如同瀑布般的傾斜了下來。
見此情景,我們哪還敢在此地停留?衆人齊聲驚呼,從地上爬起來就向山下衝去。但怎奈這次的崩塌之勢比適才還要猛烈數倍,隨着那響徹雲霄的驚天巨響,我們腳下的石階也紛紛碎裂變形,霎時間整條山路都產生了驚人的扭曲,原本寬大厚重的石階,也相繼落進了那一條條迅速崩開的恐怖地縫之中。
大鬍子見事態危急,知道憑季玟慧和季三兒的奔跑速度是很難平安脫困的,於是他忽地停下腳步等待他們上前,然後依照此前的樣子,把他們兩個夾在腋下,邁開大步就飛奔了出去。
我和王子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面,雖說我們倆擡着丁二,但相比起季氏兄妹的腳程還是要快了許多。況且大鬍子本就身負重傷,再增加上兩個人的體重,他跑起來也不似往常那樣健步如飛了,僅僅比我和王子快了數步而已。
衆人似沒頭蒼蠅般地向山下倉皇而逃,儘管腳下已經基本無路可走,但誰也不願坐以待斃,在雜亂不堪的亂石堆中深一腳淺一腳的拼命掙扎,唯恐被身後那來勢驚人的山崩攆上我們。
由於極度的疲勞,我們均已陷入了恍惚的狀態,雙目呆滯無神,頭腦空白一片,緊咬着的牙關也因最後一絲力氣的喪失而漸漸鬆弛開來。至於四肢,那早已不受我們自身的控制,麻酥酥的,簡直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好在我們這幫人已經經歷過了太多的磨難,相對於正常人來說,至少我們的心理素質還是足夠強大的。雖然此時我們的身體機能已到了極限,但只要還有生存的希望,我們就絕不會輕言放棄,即便是真的走到了絕路上面,那也要把最後的一口氣用完,以此博得絕境逢生的機會。
也正是憑着這種堅強的意志,我們在連呼吸都幾近停歇的狀態中衝到了山下。眼見還有數十米就能抵達那座隔空的斷橋,我也開始努力地思索起下一步的對策來。
那根連接着斷橋兩端繩索應該還在,如果時間充裕的話,我們完全可以依樣葫蘆地原路回去。可此時的地裂之勢已經衍變到了純粹的山崩,整個山體均大面積的開裂,在我們的頭頂,不時傳來震耳欲聾的爆裂聲音,巨大的山石紛紛下落。我們的周圍除了強烈的震顫和地殼急速變形之外,大小的石塊也密密麻麻地傾瀉而來,直把衆人砸得遍體鱗傷,一個個渾身都是鮮紅的血跡,乍一看上去簡直比地府的惡鬼還要恐怖三分。若不是我們命大,恐怕此時早就變成真鬼了。
然而那劇烈的山崩卻依然未見停歇,反而大有愈演愈烈之勢,看情形,只怕時間拖得越久這崩塌的程度就會越來越加猛烈。按照這種加劇的速率,估計留給我們的時間是不足以再進行精細捆綁以及諸多事前準備的。
“但願時間還夠。”我邊這樣想着,邊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斷橋上面。但正在這時,忽然間從我們的頭頂上掠過了一塊極大的山石。我們頓覺後背一陣勁風吹過,緊跟着便感到眼前一花,那塊山石以驚人的速度朝着山下疾飛了出去。
看着那山石飛落的方向,我立即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便驚聲叫道:“不好!那石頭衝橋去了!”
話音未落,就見那巨石已然勢盡急墜,‘咔啦’‘轟隆’兩聲巨響過後,整座斷橋霎時間化爲了烏有,一塊塊粉碎的石板,隨着那塊巨石一起落入了深淵之中。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條我們寄託了全部希望的連橋長索。
‘無巧不成書’這句話我曾經聽過無數遍,然而當真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我卻把這句話恨到了骨子裡。天底下什麼樣的巧事我都能承受,怎麼偏偏在這個當口飛下來一塊可惡的巨石?而這巨石又恰巧把我們僅存的生機給砸了個粉碎。這樣的巧合,我真是這輩子也不想遇到。
可眼見整座山峰崩塌在即,我們也不能就這樣束手待斃,至少也要跑到下面看看情形再說。衆人望着那斷橋碎裂的慘狀呆立了幾秒,隨即便被身後那嘈雜的隆隆巨震所驚醒了過來。儘管希望已極爲渺茫,但衆人還是強撐着精神發足狂奔,期盼着車到山前的時候,真的能有什麼奇蹟出現。
我邊極力地奔跑着, 邊不時地回頭向身後望去。山頂處的坍塌又加劇了幾分,從山頂飛落的岩石越來越大,遠遠看去,有些簡直就如同一座假山大小,甚至比適才砸斷石橋的巨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必須要想個法子渡到對岸去,然而此處的地勢乃是一個深淵,兩側的山峰遙遙相望,全憑正午時分上升的磁橋連接兩岸,如果沒有那座浮橋,除非我們變成鳥才能飛過去,除此之外,恐怕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想到了鳥,我猛然間打了一個激靈,似乎想到了什麼極爲重要的事情。然而由於長時間沒有得到休息,不僅是體能方面,就連心智也早已疲憊不堪。想要擊中精神深加思索,卻怎麼都無法鎮定下來,腦子裡亂糟糟的,似乎是百念交雜,又彷彿是一片空白。
忽然之間,我脖子上的護身符猛地彈了起來,牙尖向前,筆直地浮在半空中劇烈顫動,若不是有繩子在後面拽着,怕是此時已如同子彈般地激射出去了。
這種異常的表現對我來說並不陌生,此前已經親眼見過數次。我立時意識到在我們前方有魘魄石的存在,急忙上氣不接下氣地高聲吼道:“大鬍子!前面……前面有魘……魘魄石!”
跑在前面的的大鬍子背影一震,趕忙停下腳步向我投來了驚詫的目光。
我知道這個消息的確是有些匪夷所思,但由於實在是累到了極致,根本就沒有力氣再繼續喊話,只得擠眉弄眼地朝他連連努嘴,儘量讓他注意到我脖子前面那飄在半空的護身魙齒。
大鬍子見狀雙眉一皺,臉上的表情立即變得警覺起來。他沉吟了一下正要開口講話,猛然間就聽丁二發出一聲極其慘烈的哀嚎,與此同時,王子也格外驚恐地大叫了一聲,我頓覺雙手一輕,‘撲嗵’一聲,被我和王子擡着的丁二竟摔在了地上。
這變故來得太過突然,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丁二已然骨碌碌地沿着碎裂的樓梯向下翻滾而去。
我頗爲不解地看着王子,想從他的口中找到答案。王子則伸出自己的雙手送到了我的眼前,略顯委屈的說:“瞅瞅,丫突然撓我,跟瘋了似的。”
我定睛一看,只見他的雙手的手背均有四個極深的指痕,表皮已經掉了一層,微微泛白的紅肉上也開始滲出大量的鮮血。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忽聽丁二又是一聲慘厲的長嘯。我猛一回頭,就見大鬍子已經用腳擋住了他的滾落之勢,而丁二則勢如瘋虎般地又抓又撓,似乎想把大鬍子撕成碎片。只是由於他的脊椎斷裂,因此脖子和頭部都無法活動,如若不然,怕是這時連牙齒都要派上用場了。
這種癲狂之狀我們已是再熟悉不過,丁二顯然是中了魘魄石的魔障,看來這魙齒果然是魘魄石的天敵,魙齒一動,就說明附近的區域必有魔石。
這一連串的驚嚇反而讓我清醒了不少,我腦中立即把過往的事件以及眼前的突變分析了一番,隨即便將爲何只有丁二一人中邪這一節給想通了。
仔細想來,自打丁二斷臂之後,他就一直沒有再服食過桉油。其實不單是他,就連我們也漸漸的放鬆了警惕。進城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始終沒有遇到魘魄石的蠱惑,哪怕是絲毫的眩暈之感都沒有遇到過。因此我們服食桉油的頻率也逐漸地延長了起來,到了後期,基本上是想起來纔會喝上一瓶。在我們的潛意識裡,總覺得那大廳中不像有魘魄石存在的樣子,因此對這件事的警惕性也就隨之降低了一些。
除了丁二之外,我們其餘幾人最後一次服食桉油的時間是在進入石冢之前,在通往石冢的橋上,行走之時我們每個都喝下了兩瓶,爲的是避免石橋的盡頭會有魘魄石出現。我清晰的記得,那一次丁二雖然接過了風油精,但他似乎覺得此物實在是難以下嚥,因此便攥在手裡遲遲沒喝。
而自從發現石冢中的魘魄石均被摧毀之後,我們幾人也不再喝那難喝的風油精了,既然魔石已經全部覆滅,又何必非得往嘴裡灌那本不該入口的外用的藥油。
直至此時,我才意識到我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我疏忽了一個極爲重要的事件。那就是我們剛剛從浮橋上渡到對岸之時,所有人都陷入了魘魄石的魔障,就連我自己都爲了破解幻象而險些將舌頭咬斷。那種詭異的幻覺我非常熟悉,除魘魄石之外,絕不會是其他事物所致。
再加上此刻丁二突然出現的癲狂之狂,這便更加說明魘魄石是絕對存在的。而我的護身符也在這一刻產生出了極其強烈的反應,如此說來……魘魄石其實就在我們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