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前方的樓梯,衆人一路向上走去。我原以爲這一組樓梯的長度應該和樓下兩層差別不大,卻沒想到往上沒走多遠樓梯就出現了傾斜的弧度,在一個較爲狹窄的過道里以順時針的方向盤旋而上,倒像是盤山用的螺旋山道。
儘管我們因過度小心而走得甚是緩慢,但即便是這樣,走了二十分鐘的時間還是沒有看到盡頭,在這樣一個左右封閉的狹窄空間裡,我越走越是心中不安,總覺得這條樓梯修得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爲什麼要耗費這樣大的工程量,繞着整座山峰的外圍修建樓梯,並且長度又達到了如此驚人的程度。明明以直線向上的方式用不了太長的距離,何以要將樓梯的長度延長了數十倍甚至是上百倍之多,難道僅僅是爲了讓來訪者多走幾步路嗎?又或者……這樣的建築模式是別有用心?
又走了一段,我感覺我們已經圍着整個山峰繞了兩圈,但由於樓梯向上傾斜的角度非常有限,因此我們實際上升的高度也是少得可憐。
幽暗的空間,狹長的過道,永無盡頭的漫長樓梯,這一切都給人一種極其壓抑的窒息之感。即便是心裡素質再好的人,恐怕也會被這一節節古老而又詭異的石階給弄得精神崩潰了。
衆人儘量剋制着自己的情緒,緊咬着牙關向上行走,只盼着樓梯的盡頭早早出現,哪怕是其中一個臺階有些許的變化,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也可以稍稍緩解一下心頭的陰鬱。
約莫又過了十五分鐘左右,季三兒率先叫出了聲來。他一屁股坐在腳下的石階上。猛喘着粗氣痛苦地說道:“不……不行了,哥們兒實在是動不了了。鳴添。咱歇會兒吧,這樓梯實在是太他媽長了,走得我兩條腿都抽筋好幾次了。”
季三兒的舉動讓在場的衆人都泄了口氣,本來很多人都是強忍着雙腿的痠痛勉力行走,這一停下,想再舉步已是難上加難了。
緊跟着,苗紫瞳和季玟慧也輕聲嬌喘着坐在了地上,隨後便是孫悟一聲不響地坐了下來。丁二從走上樓梯不久之後就將玄素背在了肩上,如今他也顯得極爲吃力,見衆人已經不再前行。立即將玄素輕輕放下。解下腰間的水壺咕咕猛喝。
見此情形,我和胡、王二人均搖頭暗歎,知道不休息一會兒是無法上路了。算起來我們這一次邁過的臺階至少也有千數之多,按樓層來算,少說也有六七十層了。這的確是難爲了他們幾個。倘若我和王子沒有進行過系統的訓練,估計如今也和他們一樣寸步難行了。
於是我告訴衆人最多隻能休息十分鐘,無論如何也要在十分鐘以後立即啓程。那吳真燕的性命就掌握在我們的手中,儘管希望已經非常渺茫,但也不能爲了少受這點苦而放棄一個女孩年輕的生命。
衆人坐定之後,王子掏出煙來點了兩根,三個人聚在一起輕聲交談着。
王子首先表示出了自己的顧慮,他對我說:“老謝,我怎麼老是覺着不大對路子呢?這樓梯修的未免也太長了點兒吧?要鑿通這麼長的山道。可真不是個小工程,誰會吃飽了撐的費這份兒工夫?咱們會不會走錯路了?”
我答道:“我也想到這個問題了,如果真是走錯路,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沒準兒在樓下那個樓層裡,還有個什麼機關咱們沒有發現,其實打開那個機關才能通往正確的出路。而這條路則只是誘敵上鉤的死路而已。”
兩個人說完,同時把目光投向了大鬍子,等着他說出自己對此事的看法。大鬍子沉吟片刻,隨即點頭說道:“鳴添說的有一些道理,咱們很有可能走進了對方的陷阱裡面。可是我反而覺得,前面越是陷阱,咱們是不是越應該闖一闖呢?”
我和王子均默默點頭,明白大鬍子所言何意。假如前面真有埋伏,那無非就是血妖以及蛇怪巨蝶之類的可怕生物。倘若埋伏的事物不具備攻擊力,那又何來陷阱之說?以我們對大鬍子的瞭解,他不可能放任這些魔物置之不理,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他認定有這類生物的存在,就勢必要衝殺進去全部誅滅。
雖然我很理解並且也非常贊同大鬍子的想法,但我的去意卻遠遠沒有他那般堅決。慧靈王的手段我們已經領教過了,其毒辣與陰狠已經達到了極致的境界。假設在這條樓梯的盡頭僅僅埋伏了一些血妖或是毒蟲怪蟒,對於我們來說還等於是佔了很大的便宜。可如果前方又是那種殺人式的惡毒機關,數百塊巨石從天而降,屆時血妖倒是沒有除掉,我們這羣人反而還要先死一步了。
我將心裡的憂慮講了出來,想看看胡、王二人有何想法,再從中找到萬全之策。兩個人聽完當即默然不語,的確,倘若我的假設果真正確,那麼我們繼續前行的舉動無疑是等同於白白送命。
正在三人兩難之際,突然間,從我們下方的位置忽地發出一陣隆隆悶響。那聲音很像是巨石摩擦時所發出的響動,似乎有一道石門正在悄然開啓。
聽到那個聲音的第一時間,在場的衆人全都激靈一下站起身來,情知下方必定又有情況發生。
我不及去細想具體原因,急忙對王子說了一聲:“幫我看着玟慧他們。”跟着又朝孫悟叫道:“派兩個人跟着我。”說罷我便和大鬍子閃身而出,往來路的方向上徑直跑去。
之所以要把王子留下,並不是因爲我嫌他累贅,而是我實在放心不下孫悟一夥,怕我們三人全部離開之後他會趁人之危,把王子留下那裡還能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
經過孫悟一夥人身邊的時候,孫悟隊伍中立刻有三人跑了出來,緊跟着我們兩個疾奔而行。我忽覺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邊跑邊回頭看去。發現三人之中只有兩人是黑衣漢子,另外一個竟是高琳。
我不知她跟着我們是意欲何爲。此時正值緊要關頭,我也沒有心思去詳細問她。至少眼下我們還是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她應該不會在這裡隨便亂來。
由這條樓梯向上走時,我們一步一停,處處小心。如今我們急於探明下方的情況,自然不能那樣小心翼翼地緩慢行走。再加上我們已經確定沿途沒有什麼機關險阻,因此五個人均是放開步子急速狂奔,只求早一刻抵達事發地點。來時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回去時卻只用了短短的不到十分鐘。
就在我們將要接近起點的時候,猛然間又是一陣轟隆隆的響聲。那聲音比此前發出的響動要大了十倍。彷彿有一塊無比龐大的巨石正在緩緩移動。
大鬍子聞聲連忙腳上加力,一馬當先衝在前面,等不及與我們幾人並肩而行。他那樣的速度,就連已成爲血妖的高琳都望塵莫及,完全無法跟上他的腳步。
其餘四人也加快步伐拼命奔跑。誰都知道那巨大的聲音正關係着所有人的性命安危,保不齊是某種機關正在開啓或是關閉。
頃刻間,四人又沿着樓梯衝出一段。眼看就要抵達樓梯的起點,就在這時,忽見大鬍子的身影站在前面。當我們停下腳步的同時,先是‘喀拉’一聲驚天巨響,緊接着,此前發出過的所有響聲都在這一時間戛然而止了。
我茫然不解地跑到近處,只見大鬍子腳下踩着一隻血紅的怪物。正一臉怒氣地盯着對方,雙目之中幾乎都要噴出火來。
我定睛一看,原來大鬍子腳下踩的是一隻血妖,只不過它腹部的位置破開了一個極大的口子,腹腔裡的內臟被掏了個乾淨,唯有一顆心臟還在緩緩跳動。由於腹腔破開的緣故。必定會流出大量的鮮血,此人身上已被染得遍體通紅,若不是仔細觀看,真會誤以爲是一隻被扒了皮的成年狒狒。
此刻,那血妖已然奄奄一息,雙目中的紅色正在漸漸褪去,對於踩在自己咽喉處的那隻腳也沒有能力做出半點反抗。然而令我更加感到驚奇的是,這是最早消失的陸大梟一夥的其中一員,沒想到竟然以這種姿態出現在了這裡。
我不明白這隻血妖和那種奇怪的響聲有什麼關係,急忙低聲問大鬍子說:“什麼情況?這孫子剛纔幹嘛來着?”
大鬍子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牆壁,在位於樓梯上方三寸的牆壁上面,有一個血淋淋的手掌印記赫然在目,顯然是那隻血妖剛剛用帶着血的手掌按在了上面。
看到那個掌印的剎那,我心中一涼,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於是我急忙蹲下身子仔細查看,發現在那掌印的四周,有四條細微的裂縫出現在牆上,恰好組成了一個方塊的形狀。
我立即意識到,這是一個可以推動的機關,手掌按在方塊上面用力前推,就可以將這個方形的石塊推進牆裡。
看到這個機關的一刻,我頓感一陣寒意襲來,趕忙往出口的方向緊跑幾步。
不出我的所料,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面被徹底封死的高牆絕壁。而阻住前方去路的,是一塊重達數十噸的堅硬巨石。
很明顯,這隻血妖不知從什麼地方爬了出來,在內臟已被掏空的情況下,用自己的最後一份力氣觸發了機關,導致巨石降落下來,最終阻住了唯一的去路。
沒想到我們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這巨石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別說大鬍子了,恐怕就連炸藥都無法撼動這巨石的一角。
看着眼前被封死的出路,我立感萬念俱灰。忽然想起《神鵰俠侶》中活死人墓的一處機關,不禁長嘆一聲喃喃哀道:“斷龍石……我看應該叫斷命石纔對。”
大鬍子奇道:“什麼石?你怎麼知道這石頭的名字?”
我心中絕望,哪有心思給他細講這些無用典故?
正在我搖頭嘆氣之際,猛然間,忽見一旁的高琳雙眉豎起,兩眼之中精光四射。隨即,一股陰森的殺氣頓時顯現在了她那蒼白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