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慧靈夫婦去往西域的途中,普茲阿薩就已經在暗中選定了一塊絕好的位置。此地的條件不僅非常適合慧靈夫婦在此修煉,同時也便於普茲本人藏形匿跡。他數百年間都不願見人,自然要挑選一個便於自己遁形的隱蔽所在。
於是,慧靈領着杞瀾一路向東,沿途尋找普茲阿薩所留下的記號,按照普茲的指引緩緩行進。
一路無書,且說這一日夫妻二人走到了一片密林邊上,慧靈見一棵樹上留有一個特殊的記號,知道這便是普茲指定二人居住的最終地點。
慧靈問杞瀾道:“你看此地泉清木秀,景緻幽美,也不亞於埋藏《鎮魂譜》的那塊仙境,不如我們就在這裡住下來吧。”
自打離開九隆的王城以來,二人始終向東跋涉,如今已過一月有餘。杞瀾雖覺身體疲憊,卻不願開口去拖住丈夫。如今聽慧靈說這就打算長居於此,她當然是滿心歡喜地連連點頭。別說此地山明水秀,風景如畫,就算是個荒漠中的無人石窟,她也會毫不猶豫地住上一段。
夫妻倆在林間選定了一個上好的位置,隨後便掘土伐木,摘藤結索,建造了一間簡易的木屋,供二人遮風擋雨,吃飯就寢。
在隨後的日子裡,兩個人一邊修煉一邊蓋房,原本一間簡陋的木舍,逐步變成了兩間、三間、五間。平日裡慧靈負責打獵做飯,而杞瀾則用獸皮織補衣衫。這林中的生活倒也過得有滋有味。
在此期間,普茲阿薩依然會不定期的找到慧靈,針對《鎮魂譜》中的疑難之處一一講解,從而推進慧靈夫婦的修行進度。
不過杞瀾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鎮魂譜》上。在她的眼中,能和丈夫過上這般神仙的日子,其他任何事情都已變得不再重要了。慧靈看在眼中暗暗着急,他不願獨自一人修成神體,希望自己能活多久,杞瀾就在他的身邊陪伴多久。
於是他假裝自己悟性不強,無法理解書中的奧義,經常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埋怨自己太過魯鈍。杞瀾自然不願看到丈夫這樣自卑自責,只好讓慧靈把原文轉述出來,她幫忙一起解析參詳。
實際上,杞瀾的天資也甚是聰穎。對於此道更是有着一種過人的天賦。只要慧靈將《鎮魂譜》的原文敘述出來,杞瀾就會大致領悟十之七八。對於一些極難索解的難點和要點,慧靈總會裝作思索的樣子來自言自語,假裝在不經意間順嘴說出幾個精要的詞彙。每當杞瀾聽到這些提示,便立即豁然貫通。全盤領悟,並能將文中的大致要義牢牢記住。
記在自己腦子裡的東西,和被別人強行灌輸進去的完全就是兩個概念。杞瀾雖然對於修煉長生之法沒多大興趣,但心中既已裝下了《鎮魂譜》的要義。就會不由自主地思索和揣摩。再加上慧靈總是拉着杞瀾陪他修煉,這樣一來。即便杞瀾心中不願,但她的進境也是頗爲神速。
長話短說。如此過了兩年的時間,慧靈能明顯察覺到,自身的力量已非往昔所能相比,愈發覺得身體之中充滿能量。只不過再想得到更高的突破,恐怕不是一年半載所能辦到,需要有強力的輔助工具配合才行。
就在他開始考慮是否要吸取人血的當口,這一日普茲忽然找到慧靈,告訴他九隆的手下已逼近此地,不日就要進入林中,恐怕他們三人的行跡已經暴露了。
慧靈大驚,問道:“九隆王的手下來此何事?莫非是要拿回魘魄石不成?”
普茲阿薩道:“你想得美!那九隆行事心狠手辣,反覆無常,定是在你取石之後就已反悔,故派出手下前來追殺。這些人歷時兩年都找不到人,因忌憚九隆王的雷霆之威,這纔不敢回城報信,只得到處胡亂尋找。也不知怎地,居然真被他們找到這裡了。”
慧靈聞言慌亂不已,儘管他也曾聽說過九隆行事毒辣異常,但也沒想到居然到了這等地步。當時他將石頭交給自己的時候還和顏悅色,怎地沒過多久就翻臉成仇,派人出城來追殺自己了?
此時的慧靈雖然能力已提升不少,卻從未經歷過真正的戰陣。聽普茲這樣一說,他頓時變得六神無主,急忙追問道:“那可如何是好?咱們儘早離開此地吧。”
普茲搖首道:“晚矣。既然被他們尋到了蹤跡,想要再跑已是千難萬難了。爲今之計只有背水一戰,鹿死誰手就看天意如何了。”
慧靈聽罷默默點頭,知道普茲的閱歷比自己強出何止百倍,他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就證明已經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了。
雖說他心中又慌又怕,但畢竟是個血性男兒,自從離開家鄉的那天,他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如今他所懼怕的並不是他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而是他摯愛的妻子還在家中等候,倘若這一次被九隆的屬下擒住,杞瀾的性命也將岌岌可危。對於他來說,妻子是他最親的人,他不願讓無辜的杞瀾受到波及。
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將追兵全部殺死,倘若只是一味的逃避,早晚還是會被對方追上。屆時情況又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勝算幾何也就更加難說了。
想到這裡,慧靈當即下定決心與之一戰。隨後他便和普茲商定計策,在去往他家的必經之路上,二人設下了陷阱埋伏。
果然如普茲所言,二人在陷阱旁邊等到傍晚,耳聽得‘嘚嘚’的馬蹄之聲,三個身着青衣中年男人緩緩向這邊駛了過來。
待前面兩匹馬走過之後,慧靈拉動手中的繩索,只聽‘嘩啦’一聲。陷阱坍塌,頓時將最後面的一匹馬陷進了坑中。
然而馬上那人卻反應神速,在胯下馬匹下墜的瞬間,那人忽地雙腿使力。‘呼’的一聲凌空躍起,居然沒有隨着一起跌入陷阱。
不過此人的反應早已被普茲算在其中,在他向上躍起的一剎,普茲也拉動手中的繩索,‘嗖嗖嗖嗖’數聲急響,十餘根削尖的竹子從樹上飛出,從四面八方射向驚魂未定的三個人。
密集的竹箭將三人全都罩在裡面,走在前面的二人急忙躍下馬背閃身躲避。而身在半空那人已無法再移動身體進行閃避。只得舞動袍袖將竹箭打落。
趁此時機,普茲抄起旁邊早就備好的一塊大石,照着那人的面門就扔了出去。那人本來就被竹箭搞得手忙腳亂,哪裡還有能力去格擋大石?只聽‘嘭’的一聲悶響。那石頭正正地砸在那人臉上,立時打得他五官稀爛,面目全非,如敗絮一般跌在了地上。
見伏擊成功,普茲急忙搶上前去按住那人的後頸。右手成刀,‘噗’的一聲插入那人的後心之中,隨即便將一顆心臟提了出來。
還未照面就已殺了對方一人,普茲和慧靈均感信心倍增。立即轉換身形向前方衝去,與另外兩人交起手來。
相比下。那二人的能力處於中游水平,慧靈與之相比要稍遜一籌。而普茲卻遠遠勝過那二人數倍。僅片刻間,普茲就將其中一人斃於爪下,隨之又與慧靈匯合到一處,將另外一人逼入死角。
那人瞪着血紅的眼睛看着二人,身上已是傷痕累累。當他將目光轉到慧靈的臉上時,忽然臉上筋肉一跳,聲嘶力竭地用彝語喊道:“居然是你!”
慧靈答道:“你窮追數百里要將我誅之,我先發制人,這也有錯了?”
那人顯得又急又氣,大聲吼道:“誰說我們要殺你了?仙尊一再囑咐我們要以禮相待,跟着你只爲找到他的故臣普茲阿薩,這和殺你又有何干系?”
普茲盯着那人冷冷地問道:“他找我作甚?”
那人被普茲問得怔住了,半晌過後才顫聲回道:“你……你就是普茲?”
普茲點頭答道:“哼,我早就該想到,慧靈面對魔石而泰然自若,必會讓九隆老兒看出破綻,若不是修習過《鎮魂譜》之人,誰還能有這般定力?我來問你,九隆老兒是不是還在記恨我當年盜書一事,繼而派你們跟蹤這孩子來找到我的住處?那九隆有沒有告訴你們,是當時就取了我的性命呢?還是擒住以後押入城中,等着他一點一點地折磨死我?”
那人搖頭怒道:“你豈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數百年間仙尊早已改頭換面,連殺生之事都已不再做了。他是思念舊日之情,決心既往不咎,要我們請你回去共享仙福。”
普茲聽罷仰天長笑:“九隆老兒能既往不咎?以他的爲人,恐怕再過一千年也不會做出這等事來。他要找我無非是爲兩件事情,其一,將《鎮魂譜》重新奪回他的手中。其二,報我當年的盜書之仇,想盡辦法置我於死地。你死到臨頭還在替他遮掩,可見你和他同爲一丘之貉,都是該死之人!”
說罷,他也不等那人再開口說話,右臂揮出,將那人的心臟也掏了出來。
慧靈看着腳下的屍體倍感茫然,他覺得普茲的做法也不無道理。然而,在他的心底,又感覺九隆的確如那人所講的那樣,已經徹徹底底的改頭換面了。他曾與九隆面對面地打過交道,此人雖然威嚴還在,但卻沒有半點殺氣,不像普茲說的那樣邪惡。如此武斷地判定九隆的爲人,這到底該是不該?
普茲自然不知道慧靈心中在想些什麼,他將三具屍體放到一起用大火焚燒,又挖了個深坑把骨灰掩埋了。
待一切工作做完之後,他將慧靈拉到一旁的大石上坐好,神色鄭重地對慧靈說道:“如今這三個刺客雖已除去,但往後這樣的事情肯定還會不斷髮生。眼下你必須要做一個決定,這建立國家的宏圖大志,是否還要繼續下去?”
慧靈坐在大石面上想了良久,直到月上中天,才終於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