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彤似乎是傷心絕望透頂,對昔日相交甚好的霍明珠的攙扶也視若無睹,一雙眼睛只是看着地面,流過臉頰上的淚珠越發的多,俞彤本就生得好看,頂着着淚眼婆娑的模樣,倒是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味道。
林如憶瞧着俞彤的模樣,心底倒是被那妒恨所佔滿,又見霍明珠去攙扶,更是連霍明珠一同憎恨起來,本就恨不得霍明珠連同她那死鬼老孃一同去見閻王,此刻更是恨得不得了,只是,再恨,卻是必須忍。
尤其是如今的形勢,定不能讓人知曉,是她故意尋那徐俊孺來的。當下,便也跪了下去。
“母親,媳婦愧對你老人家,都怪我識人不清。才讓表妹蒙受了這等委屈。”
霍明珠心中冷笑,只道這林如憶手段高明,居然先下手爲強,直接來個認罪,訴說自己的無辜。
老嬤嬤是霍老太太身邊的老人了,雖然知道老太太不喜愛這林如憶,卻也知道老太太對子孫的渴望,知道什麼時候該是自己說話。
於是乎,附身在老太太的身側,以在場的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道:“老太太,夫人懷中還有着身孕,這跪着總歸不太好。”
霍老太天當然知曉,當即瞪了一眼林如憶:“都是有身子的人,還這麼不知輕重,說跪就跪,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這個婆婆虐待媳婦。”
若不是看在林如憶那肚子的份上,霍老太太就是看林如憶一直跪着,也不會叫她起來。
林如憶急忙起來,霍明珠一個上前,扶住林如憶的胳膊:“母親,慢點。”
霍明珠當然是故意給林如憶不痛快的。
林如憶果然沒有讓霍明珠失望,在看見霍明珠伸過來的手之後,明顯的頓了頓,霍明珠心裡覺得好笑。林如憶此刻心中想必已經是翻江倒海了吧。可憐了她還要維持表面的功夫。
只聽見林如憶對她溫和的說道:“母親無礙。倒是你表姑,快快扶了她起來。”
林如憶不是沒看見俞彤不願意起來,只是她的戲份需要做足了纔是,而且,她此刻還要拿肚子來說事,於是皺了皺眉頭,彷彿是肚子有些不舒服的樣子。
霍明珠心裡冷笑,想要做戲卻一直拿同樣的手段來博取同情,這隻能讓霍老太太對林如憶更加厭惡罷了,爲了讓戲更加好看,霍明珠驚呼了一聲,一臉關切的看着林如憶:“母親,你怎麼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這可如何是好。這要是動了胎氣,可怎麼了得。”
霍老太太也有些擔心,畢竟這林如憶得肚子裡,可是她盼了一輩子才盼來的金孫呢,當下朝着旁邊的嬤嬤說道:“去,找聖手堂的大夫過來。”
言下之意,便是要給林如憶好好看看身子。
霍明珠聞言,忍住心中的笑意,臉上卻裝作是關心林如憶的模樣說:“母親,明珠聽聞這聖手堂的大夫很不錯,你放心,只他來了,我這弟弟定會安然無恙。”
林如憶卻說:“娘,我無礙,方纔只是孩子動得厲害了些,也是我這身子到底年歲大了些,現在已不礙事了。”
霍明珠當然猜得到林如憶肯定不會讓霍老太太真的請了大夫過來。而老太太心中卻覺得,林如憶此番做派,只是怕自己責備,先拿了那肚子來擋着,自己便拿她沒辦法,她也是真的沒辦法,只好寒着臉說道:“你說無事,那我就真你無事,若我霍家的金孫有點閃失。”
接下來去的話霍老太太也沒說下去,只是在場的人都明白,這霍老太太是真的生氣了,問都沒有問清楚,就向懷孕的媳婦發難了。
霍明珠首先第一個喜愛看到這樣的場面。
林如憶知道,定不能這樣繼續下去,於是說道:“娘,此事我定然不知情,若我知曉那徐俊孺是如此劣徒,定不會出促成和表妹的婚事。”
林如憶彷彿恐怕別人不相信一般,急着說:“那徐俊孺,看起來相貌堂堂,舉止也是溫文爾雅,對人待事皆沒得說,家世也是一等一得好,媒婆將此人八字交予給我的時候,我的確思索過,如此人兒,爲何不曾婚配,於是便去打聽了一番。”
說至此,也許是快了些,她有些喘,捂着肚子歇了歇,霍明珠看見她如此,心底冷笑。臉上卻是一臉擔憂的望着林如憶。
林如憶彷彿是喘過了,於是接着道:“老太太也知,我此時已是身懷六甲,可無法凡事都親力親爲,因此,在拿到那徐俊孺的確未曾婚配的消息之後,便大喜過望,以爲是菩薩給予我們表妹的良配……”
說到這裡,林如憶便停住了。
林如憶的話合情合理,而且又是拿肚子來做擋箭牌,即使霍老太太臉色不甚好看,卻也是別無他法,而旁邊的素縷,卻讓老太太再一次望見。
當即,想到俞彤一個姑娘家,居然會去那處,還是這奴婢帶去的,這其中還有什麼,霍老太太可不想錯過。
“明珠,你告訴我,爲何你的丫鬟會帶了俞彤去那種地方。”
霍明珠一聽,心裡也是知道,自己被這一問是遲早的事,便將早就想好的措辭給說了出來:“回老太太的話,先前,我感覺到身子有些不適,便帶了丫鬟去拿同濟堂拿藥,回來的時候,無意中望見了那徐公子的行蹤,見他步入那勾欄院的大門,當即驚駭萬分,本欲當即回來找了表姑過去,卻憂心我們幾個姑娘家入不了那勾欄院。”
霍明珠敢這麼明白的承認是自己發現,並且帶了俞彤過去的,這也是沒辦法,否則,拿什麼來圓自己一個姑娘家會出現在那裡的事實。
“因此,你便自作主張的帶了俞彤去那處?還穿了一身男兒的衣裳?”
“是,明珠知錯,想到表姑是這麼好的姑娘家,又是老太太的親侄女,若是真的嫁與那荒唐至極的公子,可叫表姑如何是好,而老太太你會有多心疼,因此,明珠纔會斗膽,想到穿着男裝進去,抓那公子一個現行的想法。”
明珠的字字句句,都沒有將矛頭指向林如憶,先是將所有的錯都攬在身上,其次是往老太太的身上作些文章。
在場的,恐怕只有素縷會覺得自己的小姐是瘋了,纔會將所有的錯都攬在身上,這分明就是林如憶的錯。
她屢次想要開口幫霍明珠說話,都被霍明珠的眼神所制止了下來。
當霍明珠說完,俞彤沒有讓霍明珠失望,當即哭喊了起來:“姑媽,如今,我怕是沒臉待在這上京了,更是沒臉回去見我父母,我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這悲慟的哭泣,直讓霍老太太心疼萬分,這件事情,的確是林如憶辦事不利,即使有方纔林如憶的那番說法,也無法抵消霍老太太對她的成見,若不是看在她肚子的份上,指不定霍老太太會如何的發火。
霍明珠卻在這個時候繼續扮她的好人,勸說道:“老太太,明珠自己明珠說話不頂用,可這哪裡是表姑的錯,都怪了那徐俊孺是那披着羊皮的狼,將咱們都騙了去,還以爲是品性端正的佳公子,卻不料是個如此齷蹉的小人。”
接着,又對俞彤說道:“表姑你莫要傷心,如此之人可不配的你如此爲他,所幸這門婚事還未成成爲定數,雖然當時瞧見的人許多,卻也不是表姑的錯,表姑可萬萬不可再傷心難過,你如此傷心難過,讓真心疼愛你的老太太如何自處。”
霍老太太雖不喜霍明珠,只是最近霍明珠屢屢做了甚得她心的事情,就如今,這等苦口婆心的勸說,也屬難得。
“要說,當時瞧見的人多,咱們卻是男裝打扮,卻也無人能正真瞧見咱們的模樣,當然也不知道當時出現在那處的人是咱們。表姑,你就不要再跪着了,這事兒,真不是你的錯。”
霍老太太一聽到霍明珠的話,這才發現,俞彤一直在跪着,而那林如憶卻坐着,這讓她這個老臉都覺得沒地兒放,於是急忙站起來,奔到俞彤的身邊,親手將人給扶起來。
這可是莫大的殊榮呢,俞彤便更是淚流滿面,直接抱住了霍老太太的大腿,彷彿找到避風港一般,放聲的哭泣起來。
霍明珠此時也轉過身子去,偷偷的抹着眼淚。霍老太太當然是看見了,她對俞彤的疼惜是越發的重了,當即,慈愛的撫摸着俞彤的頭髮:“我的兒,苦了你了。”
“嗚嗚……若不是姑娘,我恐怕……嗚嗚,姑媽……。”
俞彤的話至此,霍明珠心中還是有些驚愕,沒料到俞彤還會爲她說話。
於是便說道:“明珠知道,此番舉動很是不妥,只是,實在是情急無奈,若不這麼做,那徐俊孺定是抵死不認,而表姑若非親眼所見,或許會當明珠只是信口開河,只是詆譭徐俊孺,只因明珠初初所見,也是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明珠願意受到責罰。”
霍老太太瞥了一眼霍明珠道:“到底還是在邊城長大,上京的姑娘可做不來這等事。”
“姑媽?”俞彤卻有些吃驚的看着霍老太太,覺得霍老太太這是要懲罰霍明珠?
卻不料,霍老太太道:“俞彤,你卻也是大富大貴之人,能如此的逢凶化吉,此時,還是你表嫂的失責。”
言下之意,就是不追究霍明珠的舉動是否對錯,卻是不能置林如憶這辦事不利的人置之度外。
林如憶自然知道此時不能狡辯,心中雖然咬牙切齒,想上去將那兩個小賤人給撕了,臉上卻是一副恭恭敬敬任憑教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