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石棺中封凍的太久,連腐臭味也再聞不到,感覺也盡皆麻木,她與活死人無差。
忽然,“嘭”的一聲巨響,石棺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陡然停了下來,接着是數不清的駿馬嘶鳴聲。霍明珠從小在西北邊塞長大,聽得出這是駿馬揚蹄,車隊受阻,前方必定有人攔阻。
盜竊皇陵的摸金人被守陵的軍隊發現了?如果真是這樣,接下來免不了會有一場惡戰。
霍明珠自顧自想着,她已不能動,不能說,只能任人擺佈,無論盜墓人或守陵人誰勝誰負,對她來說,毫無差別。
“小姐,小姐,快醒醒,有刺客!”耳畔陡然聽見丫頭的急切呼喚。#_#
霍明珠身子一顫,怎麼會?她聽見的是素縷的聲音,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丫頭素縷!
可是,霍明珠清楚地記得,天佑二十七年,素縷與她一同前往北疆爲百里宗律尋藥。爲了救她,素縷死在了茫茫雪山之中,她連素縷的屍首也沒能帶回來。
人死了就會做夢?見到那些早已死去的再也無緣相見的人?
霍明珠忍着情緒,卻發現眼眶溼熱,她已被水銀注眼,再也流不出淚來,連淚感也無,怎會流淚?她必是在做夢,可她連夢中也無法出聲喚一喚素縷的名字。
“小姐,別睡了!刺客殺過來了!”素縷的聲音急迫得要命,見霍明珠不答,她便握住了霍明珠的肩膀,使勁地搖了起來:“小姐!快醒醒!要死人的啊!”
霍明珠被搖得魂魄出竅,頭“嘭”的一聲重重撞到車壁上,痛感明顯,身體也瞬間有了清晰的感覺,她本能地睜開了雙眼。
眼前昏暗,被撩起半邊的馬車簾子外是火把的光亮,還有冷冷刀光閃過霍明珠的眼角,她的雙目卻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素縷的臉,一眨不眨。
映着火把的光芒,霍明珠看到素縷鼻尖上的一顆小痣清晰,一副快被她氣死的表情,她伸手在霍明珠眼前晃了晃,急道:“哎呀,小姐!你是不是睡糊塗了?怎麼傻傻的?這些天殺的刺客不曉得從哪裡冒出來的!我們得快點追上前面侯爺的車隊,快,快走!”
見霍明珠醒了,素縷雷厲風行地拽着她下馬車。
霍明珠手筋腳筋被挑斷,躺在石棺中那些日子,早已忘了四肢會動的感覺,在素縷的拖拽之下,她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撲通栽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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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官道上塵土揚起,霍明珠鼻間、嘴裡都是灰土,嗆得她大力地咳嗽起來。
她可以發聲?
而且……四肢可以動彈,她的眼睛能看得見……素縷還活着……
一切那麼不可思議,卻又真實得彷彿已回到昨日,霍明珠不知如何形容心內的震顫。
素縷卻嚇傻了,擋住刺客森冷逼近的刀劍,一把將霍明珠從地上拽了起來,大嗓門吼道:“小姐,你很不對勁!準備趴在地上吃土啊?睡一覺連路都不會走了!再不走,要死人的!”
霍明珠被素縷一路拖拽着,那些刺客卻緊追不捨,彷彿只以霍明珠爲目標。
“侯爺的車隊離得遠,這會兒不知能不能追的上。小姐,給你劍,別傻站着了!會被殺的!”素縷大喝一聲。
將軍府出身,素縷的武功不錯,霍明珠也不差,她本能地接過素縷扔過來的長劍,卻手腕一沉,怎麼都拿不穩,長劍墜落,勉強做柺杖撐住了地,她纔沒有再次跌倒。
藉着素縷與刺客廝殺的空當,霍明珠環顧四周,用那雙失而復得的眼睛掃過一切。
目之所及,是空曠的原野,而那些刺客做漠北韃子的打扮,下手毫不手軟,與護衛軍纏鬥在一處,護衛軍很快支撐不住,死傷無數……鮮血淋漓地污了霍明珠的眼睛……
“叮——”刀劍相碰的聲音。
渾身浴血的護衛軍校尉衝上前來,拼死擋住了刺向霍明珠的一道刀光,聲音嘶啞地說道:“小姐!不行了!刺客太多,我們撐不住了!素縷,快帶小姐走!”
“好!”素縷面色沉重,一把拽着霍明珠,“小姐,你跟着我,我去弄匹馬來!”
血肉橫飛,刀光劍影,忠心守護的護衛軍、少時一同長大的丫頭、狠毒的韃子刺客……眼前場景何其熟悉。
若是霍明珠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當年她從北疆回上京時遭遇的韃子潰兵,那次是她人生中遭遇的第一重兇險,險些就死在了荒野之上……
“小姐!”素縷忽然一聲慘叫,霍明珠望過去,見素縷坐在馬背上,手中兵器被挑落,翻身滾下了馬背,刺客的長刀隨之砍下!
霍明珠一急,奮力將手中劍刺過去,隔開了刺客的長刀,然而她氣力不足,一交手刺客便已知曉。
刺客也不說話,只是冷冷獰笑了一聲,隨後棄了素縷,長刀只朝霍明珠砍來!
霍明珠後退躲避,腳下忽然生出一石阻擋,她冷不防被絆倒在地!
“哈哈!”刺客大笑,面孔猙獰地揮刀砍下!
“小姐!”素縷哭着喊叫,心知再無力迴天,不忍地閉上了眼睛,神色痛楚,已是認命。
霍明珠跌坐地上,手中緊緊攥着劍柄,她所念的並非生死,她想,倘若眼前的一切正如當日,那麼接下來她會遇到——
“籲——”
她心念剛動,耳後忽然響起一陣清晰的馬蹄聲,接着是衣袂飄飄,有人以絕頂的輕功朝她躍來,在一羣刺客包圍之中用鐵臂抄抱起她,與此同時他手中兵刃擋住了那些冰冷的劍光和凌厲的殺機,而方纔那個猖狂的韃子已經癱倒在地,睜着一雙眼睛死不瞑目。
接着,熟悉的氣息噴在霍明珠的耳邊,熟悉的溫柔多情的嗓音似戲謔又滿含保護欲,道:“拿不動劍了?那就跟着我!別怕。”
自這一刻起,霍明珠的身子僵住,再不能動一下……百里……宗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