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下那堆碎紅磚中,直杵杵地伸出一隻爬滿了蒼蠅的鞋底來!
張偉和呂昭帶着刑警們趕到時,看着鎖閉的鐵門有些發愣,呂昭隔着鐵門問我:“你們是怎麼進去的?”
我指向圍牆有缺口的方向:“那邊有個缺口,我們是從那裡爬進來的。”
張偉和呂昭相互對視一眼,張偉說:“要不要通知陳氏兄弟呢?”呂昭稍稍想了想後搖搖頭:“依我看,我們還是先看看現場再說吧。”張偉點點頭:“好吧,那麼我們也翻牆而入好了,今天,大家都飛檐走壁一回。”
不一會,呂昭他們都從圍牆缺口進來了。我對張偉和呂昭簡單講述了一下情況後,張偉指揮幹警們開始勘查,訓練有素的幹警馬上分頭開始行動。我和小周陪着張偉、呂昭走向機井,小周取出平板電腦將相片放大給他們看,他們看清畫面後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張偉慢慢移身走到機井旁,朝下看了看:“這井的井口太小,又很深,我看需要調來設備才能取出下面的東西。”
呂昭依然盯着平板電腦上的畫面在凝思,半晌才說:“我同意。”他走到張偉身邊,斟酌着說道,“不過,在確定下面是什麼東西之前,最好還是不要先通知陳氏兄弟。”張偉皺着眉頭思索片刻,說:“好,那就不要破壞掛鎖,只剪斷鏈條,把車都開進來。”他接着掏出手機,向局裡請求設備支援。
呂昭同時吩咐刑警將大門上的鏈條剪斷,將警車全部開進圍牆內,他對我說:“把你的車也開進來吧。”等我們把車都開進來之後,他又吩咐刑警把鐵門關上,將鏈條和掛鎖虛掛在上面。
“爲什麼不通知陳氏兄弟呢?”
呂昭神色嚴峻地解釋道:“我們暫時還不清楚井下面到底是什麼,不過,井裡的氣味很像腐屍的味道,又有一隻鞋底露在外面,我估計……下面極有可能是具屍體。在弄清楚這些之前,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免得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誰是蛇?”
張偉走過來接口說道:“誰知道呢。正因爲不知道,所以才更要小心謹慎。我們先去辦公室看看,挖掘設備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到。”
我們朝平房慢慢走去,張偉問道:“你們是怎麼想到來這裡尋找線索的?”
我就把小周的線路分析簡要地對他們做了介紹,張偉聽完後對呂昭說:“看來,你的這兩位朋友真是不簡單吶,考慮問題比我們還細緻,值得我們學習吶!”正說着,偵查員過來報告:“張隊,呂隊,有情況!”
“什麼情況?”
“水缸邊留下了兩個人的鞋印,雖然只有前半截,但都非常清晰。經過覈對,兩種鞋印都曾出現在熊偉的家裡,其中一雙就是桃花小墅兇殺案現場留下的鞋印!”
“什麼!”張偉眉毛一揚,“你確定?”
偵查員點點頭:“我確定,鞋底的紋路絲毫不差。另外,屋內的傢俱上發現了大量清晰的指紋,像是在擦拭桌椅時留下的。現場比對之後,與在熊偉家提取的指紋非常相似,我已將指紋圖片發回技術科進行進一步比對。”
張偉看着呂昭說:“果然和桃花小墅的案子有關聯吶!那麼,這井裡面的人,到底會是誰呢?還有,這間辦公室收拾得這麼整潔,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呂昭搖搖頭:“都是迷啊,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問呂昭:“通緝令的事……”
“接到你的報警電話之後,我們決定暫時不發佈通緝令,一切等把這裡的情況弄清楚再說吧。”
挖掘設備轟隆隆地開進磚廠的時候,技術科的指紋對比結果也傳來了,屋內留下的指紋與熊偉家提取的指紋完全吻合,是屬於同一個人!
經過清理挖掘,機井裡發現並取出一具男屍!該男屍頭下腳上被投入機井,並被碎磚掩埋,屍體已經出現腐敗現象。屍體身下的機井裡,依然是堆滿了碎磚塊,碎磚塊上面,還找到了一部手機。
法醫馬上在現場對屍體進行檢查,偵查員也對手機進行檢測。
我跟隨張偉、呂昭前去查看屍體的狀況,小周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把相機給了我,留在平房前的地坪裡沒有跟我們前往。她的決定是對的,我高估了自己的神經。
第一眼看到擺在白布上的屍體時,我的胃裡就不可抑制地出現了強烈的應激反應,陣陣翻江倒海,就如同有臺小型的攪拌機在我的胃裡胡亂攪動。我想強行忍住,可終於沒能控制得住,轉身蹲在地上“哇”地一聲噴得滿地狼藉。
吐完之後,我蹲着大口喘氣,半天還沒能緩過氣來。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回頭一看,是呂昭。他遞給我幾張紙巾:“屍體你就別看了,別說你,就是我們這些見慣了的,都經常受不了。”
我甩甩頭,難爲情地笑笑:“呵,出醜了。沒事,吐完了就沒有了。”接着站起身來,“走吧,去看看。”
“真沒事?”呂昭似笑非笑,“別太難爲自己了。”
“你們都沒事,我能有什麼事?走吧。”我擦擦嘴角,催着呂昭朝屍體走去。可我終究沒敢靠太近,站在離屍體三四米遠的地方遠遠地觀察。
這具屍體的臉部已經腫脹得嚴重變形,膚色呈深淺不一的綠灰色,有些地方已經腐敗脫落。嘴脣肥厚外翻,眼球翻白鼓出眼眶,紫黑色的舌尖突出齒外。這張臉腫脹的太厲害,幾乎分辨不出原來的模樣。
法醫正在慢慢地給屍體除去身上的衣服,屍體的腹部也鼓脹得如同孕婦般高高隆起,表皮上佈滿網狀的綠色條紋,胸部和腹部的兩側分佈着大量腐敗的水泡,有的已經破損,露出下面淡綠色的內層。隔着老遠,還能聞到屍體身上散發出的強烈的惡臭。
這樣的畫面本身就很驚悚,更恐怖的是,他的口鼻部位和眼角還在慢慢滲出暗紅的液體,更讓人噁心到不忍猝睹。
我匆匆拍了幾張相片之後,識趣地離開屍檢現場,回到平房前的地坪。再留在那裡的話,我怕我又會忍不住將膽汁都吐出來。小周滿臉憐憫地看着我走過來,從包裡拿出紙巾給我:“我就猜到你會受不了。看看你,眼淚都嚇出來了。”
“還行,還行。”我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不懷好意地笑笑,“這樣的場面難得一見,你也該去看看的。”
“我纔不上當吶,光那氣味我就受不了。”小周說着說着,縮着脖子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來,給你看看相片。”我故意打開相機的取景框裝作調取相片給小周看。
“啊!不要!”小周大聲驚叫着閃到一邊。看到小周嚇得手足無措的樣子,我咧着嘴笑開了。不遠處的幾個幹警聽到小周的驚叫,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紛紛扭頭看過來,等明白是怎麼回事後,也都笑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壞呀!”小周明白過來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噘着嘴蹲坐在臺階上生氣不再理我。
“好啦,開玩笑的嘛。”我把手上剩下的紙巾遞過去,“看看你,眼淚都嚇出來了。”
“我有!不要你的。”小周推開我的手,從包裡拿出紙巾取下眼鏡擦了擦眼睛,“太欺負人了,回去我告訴老闆,我要換組。”
“別這樣嘛,說了是開玩笑的,”看着小周生氣的樣子,又好笑又不得不忍住,“我又不是真的要給你看。要不,等會我請你吃飯,給你賠不是好不好?”
“這個時候你卻說請吃飯……你想噁心死我啊?”小周沒好氣地說。
“那,你說該怎麼辦?”
“呃……不吃飯,要吃就吃海鮮!”小周咬牙切齒地說。
“啊?那不還是吃麼?”
“那,不,一,樣!”小週一字一字地說,“我不吃,就擺在那,看着!不讓你出點血,我怕你沒有記性!”
“呃……不好吧,多浪費啊……”正說着,呂昭走了過來,語氣凝重地說:“霍莘,經過仔細辨認,死者大概是……熊偉!”
我心裡一驚!仔細回想,果然覺得死者變形了的臉似乎與熊偉是有幾分相似,“可以確定嗎?”
呂昭面無表情地說:“屍體已經開始腐敗,腫脹變形和表皮脫落比較厲害,不過,經過仔細辨認,大概差不了。而且,死者腳上穿的那雙鞋,正是在桃花小墅和熊偉家中出現過的那雙!現在,死者的指紋已經發回技術科進行比對了,馬上就會有信息返回的。”
“是怎麼死的?”
“他的後腦有被鈍器擊打的痕跡。經過法醫初步檢查,死者是被鈍器擊打後腦而致昏迷,再被人頭下腳上投入機井中,機井本來是口枯井,但那天下大雨,裡面有少量積水,所以,死者真正的死亡原因是因溺水窒息死亡的。”
“兇器找到了嗎?”
“在屋後的草地裡,找到一塊殘留有少量血跡的磚塊!法醫剛剛與死者顱後的傷痕進行完比對,初步檢測結果是——磚塊與死者顱骨上的傷痕基本吻合!”
“死亡的時間呢?”
“經法醫現場初步鑑定,死亡時間應該在6、7天前。”
“也就是說,可能就是熊偉失蹤的那一天?”
呂昭點點頭:“嗯,初步鑑定結果是這樣的,具體死亡時間要等解剖之後再做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