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對王平的調查,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我感覺被當頭一棒。
暈乎乎地離開體院大門,手握着方向盤竟有些不知所措,往左,還是往右?我沒由來地失去了方向感。有種心情在悄悄蔓延,帶點遺憾似乎又帶點傷感,還有諸多無法言喻的情緒。小周看到我的情緒不對,就建議我把車停到附近桂花公園的停車場,暫時休息一會。坐在車裡,心情久久不能平復。過了很久很久,我才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思考關於王平的一切。
姓師的姓太少,我無法不將這個姓師的男人與師海聯繫起來,如果說真有巧合,我也絕不會相信這樣的巧合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
師海當年用卑鄙的手段奪走了王平的戀人——粟荷,並在婚後第九年,又用車撞死了粟荷,從此失去了蹤跡。王平曾對黃教練說,師海跟他毫無關係,可仔細想想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誰又會真的相信呢。師海奪走王平的戀人在前,九年之後又殘忍地開車撞死王平的戀人在後,這樣的關係,會是毫無關係嗎?
以王平的性格,他既然可以拿槍去殺背叛自己的女人,那他又怎麼不可以重新拿起槍去爲自己心愛的女人報仇!王平絕對有槍殺師海的動機,而且,我敢肯定,當他得知粟荷的死訊之後,這種動機將會異常強烈!當他在益市意外地發現了還在人世苟活的師海,我能想象得到,當時的王平會有怎樣的心情。
得出這樣的結論,對我來說是那麼的不情願,但事實就在那裡,容不得我找任何藉口。與師父的那些對話似乎就在耳旁——
槍彈庫裡,王平喃喃自語:“在最最緊要的關頭,我們願意捨棄什麼去換取什麼……”
——他願意捨棄自己對愛的深深渴望,也要換取戀人的幸福!
王平深情地看着手中的老槍:“是啊,就是它,我捨不得它啊,雖然現在用不上它了,可它還是我的初戀啊。”
——老槍是他的初戀,粟荷,又何嘗不是?對老槍都可以深情若此,對戀人又該何等情深?
“如果……最後查出來,金原不是槍手,而真正的槍手真的就隱藏在射擊隊,你會怎麼想?”
“……說實話,師父,我不知道……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大吧。不過,無論如何,有人被殺死了,不管死的是好人還是壞人,總該有人爲死者的死承擔責任。這是法治社會,不是快意恩仇的武俠世界。”
“我懂,不就是殺人償命嘛!”
——誰毀掉我心愛的女人的幸福,我就讓他拿命來償!就算豁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聽到心底在聲聲呻吟,無力而哀傷。我似乎看到王平的眼中噴射着怒火,將仇恨的子彈射向師海的胸膛,血光飛濺,如同凋謝的玫瑰……
槍魔,魔槍,人心起了魔,槍,就會變成魔槍,槍入魔,人犯錯!
王平既已成了槍魔,那麼,師海就註定走到了生命的終結。我依稀聽到王平在怒吼:小兔崽子!來吧,佛擋殺佛,魔擋殺魔!殺無赦!
只是,現在我沒弄明白的是,王平是怎樣完成這次狙殺的。他是通過什麼辦法將槍支帶出槍彈庫而後又帶出射擊隊的?他又是怎樣避開了所有人的注意潛伏到圍牆外實施槍殺而不被人發覺的?更離奇的是,槍手狙殺師海的時間!他在遠離死者的秀山湖對岸,他是用什麼辦法瞬間移位的?難道他真的如曹暉所說的“無所不能”嗎?武俠小說裡的“凌波微步”、“移形換影”真的會在現實世界裡上演嗎?
一連串的問號,將我拉回現實。好吧好吧,就算王平有槍殺師海的動機,也不管這動機有多麼的強烈,但槍殺案發生的時候,他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哪裡也沒去,他沒有實施狙殺的條件,無論如何,這纔是定案的關鍵!想到這,我心裡才稍稍有些踏實。
我重新啓動車子,往報社開去。
何曉每天晚上都會給我發來郵件,跟我這個老師弟介紹他們在香港的生活與賽前訓練的情況。她還說到,蘇雲在訓練中被香港體院裡某個英國的著名射擊教練相中了,非要她在比賽結束後作爲特招學員留在香港體院繼續深造學習。師父似乎非常希望蘇雲留在香港,一到香港就和香港體院商談蘇雲入校的相關事宜,連隊員們的賽前訓練也不太關心。只是蘇雲自己卻並不太想留在香港,爲這事,師父和她已經吵過兩次了。最後,何曉總是不忘在郵件結束時留下:老師弟,師父和師兄師姐們都不在,你要乖哦。
呵,真是調皮的小丫頭。
收到何曉的郵件,我也很替蘇雲高興。不是說我們國家的射擊訓練水平一定比外國的低,從我國射擊運動員在國際上取得的輝煌戰果就能看得出來,我國的射擊實力是相當高的。但國外的教練在訓練運動員時更注重科技的成分,會通過各種設備儀器去找出適合每個運動員的最優訓練方法,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體重的增減都有嚴格的要求。這些,就目前蘇雲的訓練環境與條件來說,是做不到的。而且,換個說法,就算蘇雲留在香港對她射擊水平沒有太多的提高,至少也能讓這個小姑娘多看看外面的世界,這也是好的。
三天後,呂昭給我打來了電話:“你去射擊隊找過黃教練了?”呂昭他們終於也找到了王平的教練。
“是的,我去找黃教練了解王平的過去,對射擊隊的採訪不是還沒完嘛。”
“那你爲什麼不將王平與師海之間的事情告訴我呢?”聽上去,呂昭的語氣並不像是在責怪我。
“看來,你們已經確認了師海就是粟荷的丈夫了,也知道了粟荷與王平的戀情了。”
“是的,已經確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那。”
“我想過之後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啊。王平與師海就算是有深仇大恨,可王平沒有作案的條件啊。”
“我就知道,你也是這樣想的,否則,這麼重要的情報你不會不告訴我。我也一樣,覺得王平既算有殺人的強烈動機,但沒有實施槍殺的條件。不過……”呂昭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不過,省廳的領導要我們回案發現場再做一次詳細的勘查,認真分析,看能不能發現什麼我們遺漏的細節。”
“射擊俱樂部的調查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嗎?”
“是啊,俱樂部裡所有的槍支都驗過了,沒有發現有用的情報,所以,我們留在省城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哦,那你什麼時候動身?”
“吃完午飯就回去。你呢?跟我們一起走嗎?”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好,我跟你一起回去。”射擊隊過兩天就要回來了,我回去也好繼續把採訪的工作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