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了早膳,紫瑛和無念便辭了蔚蜜筠等人,往延陵鎮上去了。纔剛剛過了城門,就見鎮上人來人往,非常熱鬧。趕集的時候,除了人多,鬼魅妖精也不少。譬如那個流連在包子攤鋪前的姑娘,生得眉目嫵媚,腰肢玲瓏的,卻只是個披着人皮的老鼠精。
倘或她是正正經經地買包子也就罷了,偏生要去挑逗那賣包子的年輕兒郎。年輕兒郎纔不過幾歲,經不得她這樣逗弄,一下子羞紅了面頰,往後退去。老鼠精見他羞怯,便兀自取了包子,也不付錢。
紫瑛見了這一幕,心裡不樂意,正要出手,卻被無念攔道,“可犯不着你出手呢,你看看,那個不是素凌絮麼?”
紫瑛擡眸看去,一身素衣的清冷女子果然就是她的凌絮師姐,她一時欣喜,又要過去打招呼,卻再被無念攔着,說道,“你看,素凌絮可是追了這隻老鼠精許久了,你若是這下子上去,可要壞了她的好事了呢。你看她回頭和不和你生氣。”
紫瑛聞言,遂跟着無念好生站在一旁,眸光又流連到不遠處的青樓,幾個衣着鮮豔的女子袒胸露乳地站在青樓門口招攬生意。紫瑛白了那些女子一眼,嘆道,“唉,真是世風日下,這樣大清早這些花姑娘便出來勾引男子了。”
無念低笑道,“她們也是憑本事吃飯,自然與你這閨中小姐不可比。”
紫瑛應道,“我也不是說她們就一定不好,我就是覺得世道不好。我也知道她們之中也許有些人也不是自願,生活所迫罷了,只是你見過何時青樓妓院都這樣早就開始營生了。”
無念聞言,說道,“的確,是早了些。”
他二人這番話說得不算小聲,旁邊開茶寮的大叔,遂湊過來插話道,“二位,外縣人吧?”
紫瑛回身點頭道,“是了,第一回來延陵鎮。”
“這就難怪了,你不知道現在青樓這一行不好做。一連好幾起姑娘無端失蹤了,這老鴇啊很是頭疼,沒了姑娘便是沒了搖錢樹啊。而且這姑娘都是在子夜時分接的一個玉面郎君,第二日晨起就不見了,老鴇報了官府,幾個月都沒絲毫線索。咱們本地的姑娘,有些錢的都跑了,這幾個還是老鴇前幾日從外地的人牙子那裡買來的。老鴇也怕好容顏才請來的幾棵搖錢樹,若是夜裡生意做得遲了,又沒了,她豈不虧本。後半夜做不得的生意,便也只好放到清早來做了。”
無念聽到此處,便道,“原是如此。”無念一面說着,一面拉着紫瑛走到老大叔的茶寮裡坐下,又請他取來熱茶道,“我同我娘子初來乍到的,還未請教大叔尊姓。”
老大叔見無念說話頗有禮數,便猜他是個儒商,故而待他也十分客氣有禮,端了茶來給他二位,又道,“您二人前來本鎮是爲了何事?”
“我來同人談生意。”無念說着,又問那老大叔道,“大叔,有沒有聽過伏茹山上的那座婕羽園呢?”
“哦,那裡啊,那裡恐怕只許夫人去了,男子是基本進不去的。早前聽說那裡的園主是帶了個男子進去,聽說死無葬身之地了,極其恐怖。而且,你們二位可能不知道,從前那婕羽園是個仙山福地,如今可是個妖詭橫行之所。有人說青樓女子頻繁失蹤,就跟婕羽園脫不了干係呢!”
老大叔同無念和紫瑛嘮嗑了幾句,茶寮裡又來了新客人。老大叔遂過去添茶,就在紫瑛和無念的南邊旁桌,一下子坐下去五六個花枝招展的姑娘,眼光還不時地往無念身上瞄,想來是想要打無念的主意。
紫瑛手中握着茶盞,稍稍使了點勁,那茶盞碎成了粉末。其實這個術法並不是十分厲害的術法,但對於凡人而言,看起來總是很厲害的功夫。無念在一旁壓低了聲音,道,“你也沒幾次這樣顯擺的機會,但你剛剛不是也聽大叔說了麼,鎮子上不太平,別太顯山露水了,省的招人惦記。”
“我怕什麼,我就怕妖怪不來,我還打不下一個兩個的回去交差呢。”紫瑛冷哼着說,又道,“倒是你挺招人的,你看旁邊這幾個姑娘,對你倒是垂涎三尺啊。”
無念無奈地搖搖頭,彼時那個包子攤前忽然熱鬧了起來。紫瑛循聲望去,原來是素凌絮耍起了漂亮利落的劍法,三下五除二地把那隻無賴老鼠精給打出了原型。四周的百姓們自然是都叫好,全都把素凌絮拜成了活神仙,全然沒有顧及到一直坐在屋頂爲素凌絮奏琴的夜飛弦。只有紫瑛和無念注意到屋頂上的夜飛弦,一雙修長的手在撫琴之時,已然震懾了不少遊離在空氣裡的妖魂,此時此刻全都落敗地倒在夜飛弦的腳邊。
無念便對着紫瑛道,“你看,就連妖魂都這麼多,看來婕羽園也多半是遭逢了什麼劫難吧。”
紫瑛聞言,正要起身去與夜飛弦和素凌絮相認,卻依舊被無念壓在位置上,只聽無念說道,“我和你要去一趟婕羽園的,如果現在就去和他們相認,必然要暴露身份,那麼我想我們需要花更多的時間,才能夠走到婕羽園的。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挺好的,就當作普通商賈的模樣去一趟婕羽園吧。”
紫瑛尋思着無念說得挺有道理的,便又默不作聲地坐回了原位。彼時,恰巧是茶寮的爐子上一壺新茶煮好了,無念招手喚老大叔給他們添一些新茶,老大叔自是十分爽快的答應了,哪裡知道老大叔這邊才答應的無念,那邊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也要新茶,像是故意作對似地。
老大叔正有些躊躇壺,無念便笑道,“老大叔,先給他們吧,我們這裡多少還有些溫茶,先喝着,等你再煮一壺就是了。”
可旁桌的姑娘們不肯就此罷休,一個身穿粉底百花裙的姑娘,氣焰囂張地說道,“今天張老叔這裡的茶,我們婕羽園五美全都包下了,誰若是想喝,還請移步。”這姑娘說罷了,擱下一錠黃金,十分耀目地扔在桌沿上,讓人覺得唾手可得。
紫瑛聽了這樣的話,自然是不悅的,再遲鈍的人也會明白這是對方公然叫板,若是不應不理便是認慫。紫瑛自然也是不願隨意就忍氣吞聲了,然而一向讓紫瑛覺得一定不會熱氣吞聲的無念,這回竟真的強忍了一回。
無念不欲與人起爭執,拉起紫瑛正要走,卻不曾想這自稱婕羽園五美的姑娘,竟然有三個起身,攔在他們跟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紫瑛的憤怒,在指尖凝結成極淡的紫色術法,準備隨時發起進攻。
無念瞬時抓住紫瑛慢慢燃燒起來的手,壓制道,“切勿暴露身份,想來這幾個便是婕羽園派來的護法,且不可以與他們動手。他們一定是婕羽園派下來查探的,你看她們的腰帶都是宮絛絲綢,繡面都是銀線織錦的羽毛,差別在於羽毛的多少,可見這些羽毛是他們的等級劃分所在,方纔那個說話的一定是她們之中,品級最末的。”
紫瑛聞言,按着無念的話仔細觀察了這幾位,的確如無念所說。但是,如果人家有意惹惱了他們,他們是可以忍。若是動武起來,難道果真傻站着挨拳頭麼?何況,她和無念現在又化作了董氏夫婦的模樣,自然也就更難引起夜飛弦和素凌絮的注意了。
還沒等紫瑛將這些問題一一思索出答案來,這五個女子已然擺出陣法,粉紅色的光暈連接在她們五個人的周遭,宛如一朵灼灼的紅桃。無念皺了皺眉,心道,這翩潔公主自己都不怎麼會的桃花陣,竟然被這幾個黃毛丫頭給學會了,不知道是該不該爲靈境長老慶幸。首徒的慧根有限,前途堪憂,首徒收的徒孫倒是不錯。
然而,現下卻不是無念爲靈境長老感嘆的時候,這桃花陣擺起以後,光暈如湖水漣漪盪漾開來,矛頭卻直指着紫瑛攻擊而去。無念想他是可以束手就擒,哪怕就讓這幾個丫頭在他身上留點傷痕也沒什麼的。但是紫瑛絕對不行,莫說是不在他眼皮底下的時候不行,現在就在他眼皮底下,所以是連一根頭髮都不容她掉落。
但,那一刻,無念是不可動用任何術法的,否則就會被這五人看穿。正當無念猶疑的時候,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無念自己都覺得這天大的巧合,極好。再沒有比在這種時候看見華錦裳更加奇妙的時刻了。
華錦裳看了一眼董佳明,以她的修爲,一眼就識破了障眼法,卻也故意沒有說出來,只對着那五美道,“都說婕羽園是個名門正派,好歹創始祖師也是堂堂仙族翩潔公主,怎麼竟會在這鬧市之中做一些以多欺少的事兒了呢?”
粉衣的女子立刻冷了眉目,問道,“你是什麼人,大膽管我們婕羽園的閒事!”
華錦裳回眸望了一眼無念,給了他一個妥妥的眼神,回身回敬那粉衣的女子道,“我麼,沒什麼,人稱俠女!就是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尤其是看不慣這種人多欺負人少的樣子。”華錦裳說着,擡手一震,一些細碎的金色光斑從掌心飛躍而出,觸及到五位女子的衣裙上瞬時演變成極細的絲線,深深地纏繞然後勒緊,直到那幾個姑娘窒息到臉色鐵青地躺倒在地,華錦裳才收了手。
無念見華錦裳收手,遂用腹語同華錦裳道,“你帶着這五個墮入妖道的仙家弟子回去淨月宮也必然是此番新晉弟子之中,成績最好的。我且不與你在此處逗留了,我自有我的事情,你自己好生收拾一番吧。”
無念說罷,低頭拉着紫瑛要走,華錦裳卻忽然來了一句道,“董先生,董夫人,這一下子就讓我收了五個妖怪,回頭我也給二位各留一隻啊。”
紫瑛想華錦裳定是看穿了他二人的身份,正欲上前去熱絡寒暄,卻被無念攔着,快步往那伏茹山的方向走去,路過那家青樓門前的時候,無念看了一眼正徘迴在門口的夜飛弦。想來,夜飛弦對無念也是有所擦鉅額的,卻並未出聲,兀自往那青樓裡邊走去。
倒是紫瑛見狀,替素凌絮打抱不平道,“方纔還在幫凌絮收妖,這下子怎麼倒去吃花酒了。這樣怎麼好呢?”
無念笑道,“別急,就算夜飛弦真的想喝一頓花酒,這頓花酒恐怕也是不容易的。不信,我們也進去瞧一瞧?”
紫瑛聽無念這樣說,自然是滿心歡喜的,她早就想去逛一回青樓,無奈從前作爲夏家的千金小姐,雖不比夏榴月那樣千嬌百寵着的,但爲了夏家的聲名,很多事她也是做不得的。可她早前聽說,青樓之中不乏一些才情高雅,品質傲然的女子,故而早就想去見識一番了。
無念垂眸,看了紫瑛一眼,道,“你這副女子的姿態進去,只怕不大安全吧。”
“怕什麼,你忘了我現在是杜妍,而且杜妍也原本就是青樓出身的姑娘啊。”紫瑛說着,不自覺就拉着無念的手進去了,無念的脣邊淡淡地勾起了一抹弧度,想起了許多往事。
紫瑛拉着無念走進青樓的時候,老鴇是出來攔過的,畢竟以青樓的規矩,鮮少有男賓帶着女客一同來喝花酒的。但是無念給了兩錠金子,老鴇自然是眉開眼笑地應承了無唸的所有條件。包括把無念和紫瑛安排在二樓廊前正對着大門和正廳的那張桌子,那個角度,剛好可以讓無念和紫瑛很清晰地看見哪一個姑娘接了哪一個客人。
然而,紫瑛的眼光卻只是流連在默默坐在一樓角落那張桌子邊上的夜飛弦。從前,紫瑛倒沒有刻意去打量過夜飛弦的長相,只覺得比常人好看,但至於好看到什麼程度,紫瑛着實沒有如今日這般認真地度量過。如今,再去看夜飛弦的時候,夜飛弦果真是比一般的美男子還要好看幾分,惹得那些姑娘爭相來討夜飛弦的喜歡。
畢竟,對於青樓女子而言,生意都是做,如果能夠遇上多金的美男,那做起來也就更加身心愉悅一些。只可惜,姑娘們的如意算盤,恐怕是要打空了。夜飛弦從進來坐下到現在,都一直是寒着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架勢。無論那幾個姑娘如何調笑,他的神情都是肅穆得紋絲不動的。
老鴇領來兩個姑娘,一個喚作秦衣,一個喚作楚裙。秦衣眉目之間柔情似水,連頭飾衣着也都是素銀點綴,更帶出了些清冷高傲的氣質,像極了素凌絮。而楚裙則是嬌俏動人,珠翠華麗地繞在她如風如霧的髮髻上,尤其顯得她的活潑明媚來。
老鴇歡天喜地地將秦衣和楚裙留下來服侍無念和紫瑛,無念卻笑道,“這位秦衣姑娘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不如帶她去一樓,那位扶桑桌的公子身邊吧。”
扶桑桌正是夜飛弦所坐的位置,紫瑛擡眸望了望秦衣的神色,秦衣看起來頗爲驚喜。待老鴇帶着秦衣去了,紫瑛遂低聲伏在無念耳畔問道,“那個秦衣是不是凌絮打扮的啊。”
無念的眉宇擡了擡,還未說話,就聽見對座的那個楚裙姑娘笑起來,道,“你的眼光還不至於這麼差麼。那你怎麼沒看出來,我是誰呢?”
紫瑛嚇了一跳,無念遂道,“華錦裳,堂堂上神,你也敢跑來扮什麼青樓女子麼。”
“也沒有什麼啊,就是扮青樓女子,又不是真的做青樓女子。何況,紫瑛扮的杜妍,不也曾是青樓女子麼?”華錦裳嘟囔道,眸光慵懶而魅惑地望着下方正廳,又道,“這延陵鎮也不太平,我纔來沒多久,流音就丟了。想來和那隻玉面狐狸有關。”
“玉面狐狸?”紫瑛聞言,十分驚訝。
“嗯,一隻躲在伏茹山的玉面狐狸,和彩嫣她們不是一族的。”華錦裳不屑地說着,又擡手抓了一塊方碟子上的棗泥酥,吃了滿嘴,道,“比靈狐族還有狡猾的狐狸,不過現下也就剩了這麼一頭玉面狐狸了,他原本呢是翩潔公主的一隻靈寵。可是翩潔公主靈寵何其多啊,走失了一隻兩隻的,她也不曾發覺。這玉面狐狸沒人管束,又極喜歡美女,這不就到鎮上爲非作歹了。但,依我看若是單憑着這隻玉面狐狸,流音也不見得就會失手了,只怕流音還遇見了別的什麼事。”
無念聞言,遂笑道,“錦裳上神,在淨月宮待的這些日子,果然還是有所長進的。這番言論還是頗有些道理。”
華錦裳遂道,“我從前看事情就頗有見地,跟你們淨月宮沒有半毛錢關係,你別往你那張老臉上貼金了。有本事,你把紫瑛教出幻焰當年的模樣來,我再和她比一場。”華錦裳說着,一時忘了無念的禁忌。
紫瑛遂問道,“這一路走來,你們總說我和幻焰像,我又被你們這麼說着,老夢到叫作幻焰的這個姑娘。又說她同瑾譽殿下有些牽扯,我總是聽得雲裡霧裡的,不解其中緣故。其實,幻焰到底是誰啊?”
無念輕咳了一聲,這情勢若是不回答紫瑛也說不過去了,華錦裳遂道,“就是從前無念的一個情人!”
華錦裳不說這麼一句,倒還沒有什麼。說了這麼一句,紫瑛的不快翻江倒海地滿上了心頭,輕輕地應了一聲哦,便不曾再言語了。就是再頹,華錦裳也看得出來紫瑛的不悅,遂又道,“不過很久以前的事兒了,無念忘得差不多了麼?”
無念卻不順着這個樓梯下去,直接說道,“從未忘記過。”
華錦裳皺了皺眉,擡手要打他,他卻十分淡然,又道,“既是愛過的一個人,又怎麼會忘記。若是果真忘了,便是那場愛裡從不曾付出過。只不過如錦裳上神所言,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
紫瑛聞言,心中稍稍有所舒展,但卻又添了幾分別的情緒。她就覺得自己也是心思奇怪之人,明明是喜歡着莫滌深的,怎麼又對無念的事兒這樣上心,甚至還在乎得過分了。紫瑛不想做朝秦暮楚的女子,卻總是忍不住對無念的關注。紫瑛甚至開始有些鄙夷自己這樣的心思了,但真的總覺得無念和莫滌深,就像是她生命裡完完全全重疊着的一個人,連她對他二人的情感,有時候也根本就是重疊着的。
秦衣從二樓慢慢走了下來,步態極其優雅,也的確是往那夜飛弦所坐着的位置走去的。然而,秦衣還未走到夜飛弦身側的時候,正門迎面走來了一位脂粉頗濃的公子哥。若說這位公子面如冠玉,是絕不會錯的,只是眉目之間的妖異,與脣角勾起的一抹狡黠詭魅的笑容,又有異於常人。
化作秦衣的素凌絮,心底篤定,這便是他們計劃着要逮住的那位玉面狐狸。秦衣故意衝着他含情一笑,宛如清菊上的一捧秋霜,宛如紅梅上的一掬春雪,尤其清麗絕色,幽婉動人,幾乎要把那隻玉面狐狸的心給震碎了。
秦衣懂得欲擒故縱的道理,她只是那麼頗隨意的一笑,也並不主動走向他,繼續走向夜飛弦的位置。那玉面狐狸早就被秦衣的這一套吃定了,他故意施了個術法,讓房頂上懸着的那顆花球砸落。
其實,秦衣已經注意到頭頂上的那顆花球要砸到自己,卻仍作不知地往前走去。玉面狐狸向前飛奔,攔腰將秦衣抱起,並在空中迴旋了幾圈,才輕盈落地。落地的時候,那花球也剛巧落地,濺起了花香四溢環繞在他二人四周,這場面尤其浪漫美麗。
看得這一幕的華錦裳,在二樓拉着紫瑛道,“那個夜飛弦要是有玉面狐狸這一套,只怕凌絮早就撲到他懷裡去了。”
紫瑛笑了笑,道,“依我看,凌絮其實蠻喜歡飛弦師兄的那種強勢的。”
華錦裳點點頭,道,“也是,素凌絮自己夠強的了,尋常男子壓不住,不找個比她還強的,的確不怎麼能夠保護得好她。”
紫瑛和華錦裳這面說着,樓下的場景已經十分熱鬧了。秦衣從玉面狐狸的懷中起身,微微低頭衝他道謝,道,“秦衣謝過公子方纔的救命之恩,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那玉面狐狸瀟灑一笑,道,“江昱。”
“原來是江公子。”秦衣說着,又屈膝行了一禮,這等嬌婉羞怯之態,可是她平日裡做素凌絮的時候看不到的。因此,如今看來,只覺得素凌絮溫柔可愛,只是在夜飛弦的眼底大約也添了滿滿一腔的妒火。
秦衣同這江昱行了禮以後,繞身而過,正要繼續往夜飛弦那處走去。江昱卻大膽地挽起秦衣的手,回身對着老鴇說道,“今晚旁的姑娘也不必給我引薦了,我就要這位秦衣姑娘。”
“可是,秦衣姑娘今夜已經有客人點了。”老鴇頗爲爲難地說道。
江昱笑着掏出一沓銀票在老鴇的眼前晃了晃,足足地塞在老鴇的手中,笑道,“誰能出這樣的高價?倘或真能出這樣的高價,又敢不敢同我江昱打一場呢?”他說着,隔空擡起了旁桌上的一個酒壺,狠狠地甩了一地的酒和碎片,四下一時靜的鴉雀無聲。
夜飛弦坐在那處,依舊是靜觀不動的,方纔江昱砸那壺酒的靈力,着實不是他的對手。他雖恨不能馬上了結了江昱,卻還是得按捺住憤恨,否則若是把素凌絮惹急了,他也不見得能有個好下場。其實,他不是怕旁的什麼,就是怕素凌絮哭。這麼久以來,他就見素凌絮哭過一次,但這一次也足以令他心亂如麻,手足無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