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鎮最貴的客棧,貴就貴在整個客棧就像人間王府別苑一般清幽雅緻又不失低調的華麗,客棧喚作清雨園,因爲雨中那幾樹婉約爾雅的孔雀木,孔雀木宛如羽絮一般的葉子輕盈盈地飄搖在清雨潤澤後的日光之下,靛藍色憂鬱而華貴的光澤,宛如貴婦鬢角貼着的花鈿。
紫瑛和無念等人在婕羽園裡尋了許久的翩潔公主,卻始終沒有尋到蹤跡。反而是在離開婕羽園前,遇上了等候在門前的華錦裳,華錦裳告訴無念在延陵鎮有這麼一處清雨園。清雨園的來歷,是華錦裳化作玉面郎君搞定了翩潔公主的貼身侍婢亞茹後套出的秘密。
華錦裳想這位驕蠻的翩潔公主,一定不會願意讓人發現她染上了罌粟殼的癮,故而謊稱還在婕羽園中,其實早就躲在清雨園裡享受幻覺了。於是,無念和紫瑛等人自然也就各自喬裝入宿在清雨園中。
但清雨園素來只招待貴客,且園中的居所不多。所以,夜飛弦扮作達官顯貴,把玉面狐狸化作一枚玉佩懸在腰間,而素凌絮依舊是扮成秦衣,住在芳菲閣。賀芳庭提着縛鬼袋,裡頭裝着何碧青和孫朗夫妻二人頗爲沉重,因爲考慮到這縛鬼袋中的鬼氣盛,不願彩嫣在夢中有所侵擾,便將彩嫣託付給流音和阿水,住在芬蘿閣。華錦裳考慮到翩潔認得她,又已然獵獲了五個墮魔的仙魂,自是心滿意足地先打道回府了。
紫瑛原也想隨彩嫣一處住着,卻被無念生生地拉住,無念在紫瑛的耳畔低聲說道,“這位翩潔公主與我有些過節,故而我定然不能夠讓她認得我來。你一定一定要和我繼續假扮夫妻下去。”
紫瑛亦是偏頭湊到無念的耳畔,聲音壓得十分低低說道道,“所以啊,我還是杜妍的樣子。”在旁人看來,這二位如今的這情態,儼然是一雙新婚小夫婦的難捨難分之態,十分令人豔羨。
“但是你不能夠撇下我,去和彩嫣他們住在一處,這樣多不真實是吧。”無念試着勸說,一旁的彩嫣也溜過來搭腔道,“可不是,我同流音姐姐剛好二人一間呢。”
“但是流音腿腳不便,特意留在這裡養傷的,若是我在,就剛好可以幫着照顧一下。”紫瑛以正常的音調說道,她頗爲擔心上官流音的傷勢,流音心中感激,卻也深知無念的心意,遂又道,“其實,我本該隨着錦裳上神早些回去淨月宮,反正我和阿水也獵了些精怪了,若不是這個腿就不必耽誤在此了。何況我的腿傷也好了一些了,紫瑛不必掛懷,還是留在師兄身邊好好輔佐師兄吧。”
紫瑛聽上官流音這樣說,也便多言,只道,“還不知道到底是誰傷了流音的腳呢,這傷口看來,爪子利得狠啊。”
無念拉着紫瑛道,“你先隨我去雙棲閣看看房間如何,上官流音的傷是怎麼回事,反正遲早會知道的。”
雙棲閣在清雨園的南面,閣樓掩在高高低低的孔雀木裡,那些未曾修剪過的樹葉卻十分善解人意地留出一扇閣樓上精雕細琢的窗子,雕的是一雙脈脈相望的孔雀,惟妙惟肖。閣樓前的三層大理石階上落着孔雀木的葉子,一層又一層,宛如鋪了柔軟的羽墊。
紫瑛的繡鞋踩上去的時候,只覺得腳下深深塌陷了一下,像無盡的溫柔。卻不知爲何,紫瑛覺得頭昏。腦海裡浮過一些細碎的片段,漫天飛舞的蘭花瓣,他站在蘭花雨裡揚着一抹晴朗無雲的笑意,招手道,“幻焰,來,過來!”
紫瑛只覺得頭痛欲裂,她一雙手抱住自己的頭,蹲了下去,昏厥在地。無念走過去,見紫瑛打橫着抱在身上,其實他早就嗅到了這一股濃烈的罌粟殼混着孔雀木的香氣。這香是毒,可是紫瑛卻忘了自己原也是調香的高手,她腰間的那枚胭脂盒已然泛起了蠢蠢欲動的紅光,到底是沒能夠喚起主人的意念。
其實,不是瑾譽在她身上下的禁制不夠,也不是胭脂盒的靈性不足,而是距離幻焰甦醒的日子愈發的近了。這一點,在紫瑛踏入淨月宮開始,無念就已經明顯感覺到了。這便是爲什麼,只有無念陪在紫瑛的身側,而不是莫滌深陪在紫瑛身側的一個緣故了。
無念低頭望着紫瑛,一陣的輕嘆。身後一襲澄涼的風拂過,一道光影迅速從他跟前顯現出來,還和當初一樣明眸皓齒的女子,身着着一襲靛藍富麗的長裙,裙裾上層層疊疊的綢布結成了絢麗的圖麗花,尤其的盛大美豔。
“翩潔公主。”無念先開口喚了他。
翩潔輕笑道,“你以爲你和幻焰用了障眼法,我就看不出是你們了麼?我這般故意地一步一步地把你引到這裡來,就是想讓你看看我特地爲你修建的清雨園。你覺得這個園子如何呢?”
無念沒有答話,只是默然地望着翩潔,翩潔遂仰面笑道,“呵呵呵,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對着幻焰萬般柔情,對着我卻只有冷若冰霜。不過,我怎麼也不會想到,堂堂天族的太子,瑾譽殿下,一次又一次地爲了他隱藏自己的身份。上一次,你化作莫滌深,是爲了不讓天君察覺到你偷偷地幫助他,這一次呢?明明帶她去了淨月宮了,還不肯告訴她那些事麼?”
無念依舊沉默,目光索然地將翩潔望着。
翩潔大約是中了那罌粟的毒太深了,整個人站都站不穩,顛三倒四地宛如喝醉了酒一般,又道,“讓我猜猜,你不忍心告訴她,你曾經看着她紅顏遲暮,看着她先你而去,輪迴獨苦。你更不忍心令她那麼快就又想起那些事情,你寧願這一世她依舊記得你是莫滌深,而不是天族的太子是麼?真可惜,天有定數,天君給幻焰的責罰之期將至,她就快想起自己是幻焰了,你爲了讓她好接受一些,所以你才這般在她跟前隱藏身份是麼?”
“這些你知道了,也並沒有什麼用處的。”無念輕嘆。
翩潔又笑,笑得滿頭的珠翠亂顫,像夜空閃爍的星斗,映着她酡紅的雙頰,有一種醉人逍魂的美感,盪漾在那迷濛柔情的眼波里。她是這樣深愛着瑾譽,哪怕明知道他的心完完全全地給了幻焰,她卻還是不肯罷手。
翩潔慢慢地向前走了幾步,因爲有些迷幻的關係,走的並不是直線。許是累了,她就席地而坐,絲毫沒有一族公主的驕傲與儀態,反而像個鄰家的小姑娘一般,嬌蠻任性地望着自家的哥哥,撒嬌道,“我不必像幻焰這樣,要你委屈了自己來照顧我。我只要能夠照顧着你就好了。”
無念聞言,淡淡道,“很多姑娘都同本君這樣說,如果全都答應了,綺舞宮裡住不下。”
“那別人你別答應,你就答應我就好了。”翩潔耍着小性子,偏頭靠在他的手臂上。
無念嘆道,“翩潔是堂堂公主,不可怠慢。本君也不想失信於任何一個好姑娘。”
“是麼,我們小時候,你還老說祈言護短,你自己又何嘗不是。無論幻焰做了什麼,你都悶悶替她扛着。比起祈言對華錦裳,你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你以爲我不知道麼,你化作無念守在她身邊,是怕淨月刁難了她,又怕你以莫滌深或是瑾譽的姿態出現在她的身邊,淨月又得各種勸你迴天宮,甚至遲早也會被天君察覺的。可是,殿下,你想過麼,連我翩潔都能夠看透的事,天君陛下又怎麼會不知道呢。”翩潔皺着眉宇看着無念,無奈地哀嘆道,“我知道勸殿下也是無用的,這麼多年過去了,殿下是不會放開幻焰的。可是,殿下,天君不會答應的。他現下只是當作不知道,因爲幻焰還在凡世。但如果幻焰重回神界,也必然會重新獲難的。”
“有我在,她什麼難都不會有!”無念篤定道。
翩潔失笑,道,“我知道,你原不願管這六界之事。若是天君待幻焰如何不好,你即刻便會撇了太子之位的。她果真是幸福,值得你如此爲她去要挾天君陛下。”
“翩潔,其實我本不欲要挾任何人,我只想帶着幻焰隱避於紅塵之中,幻焰也是如此想法。可是你試問你自己,倘或我果真只是無念,甚至沒有莫滌深在凡界的那種地位,你會不會願意跟着我走。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婚事必然成爲族中的話題,當別人談論你同一個布衣離去的時候,你又會是什麼樣的心情。那不是忠貞的愛情,而是愚不可及的人言可畏!而我,卻早已做好了這樣的準備,隨時我都不是瑾譽太子,不是莫滌深,只是夏紫瑛的無念。”他說着這話的時候,十分的認真,彷彿明天便是他拋卻一切,帶着紫瑛離開的日子,那種幸福幾乎要從他心底爆滿而出了。
翩潔悽苦一笑,果然她不是不懂瑾譽,而是太懂瑾譽,所以才無法不愛瑾譽。她愛他,便是因他可以爲幻焰至此,連同着他的愛都深深地愛着了,即便那場愛從來不屬於她。她搖搖頭,嘆道,“我悄悄看過司命的命簿,我知道紫瑛在延陵鎮的一劫是孫朗,是我挾持了孫朗,改變了紫瑛的命數,這個罪我自己會上天庭去請的。能夠再見你一面,我心足以。”
“等等!”
無念喚住了翩潔的腳步,又道,“上官流音的腿傷可是你所害?”
翩潔聞言,心中陡然落了一塊。她想該來的終歸要來,該知道也終歸是會知道。她藏在水袖裡的一雙手慢慢地浮現在無念的眼前,那手指早已不復存在,反而是一雙鷹爪赫然於眼前。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竟然生出了一雙鋒利非常的鷹爪,這原本就是個恐怖噁心之事。
無念嘆道,“果然是你,你自己修行了魔族的秘術,連你的弟子也墮了魔性。靈境長老的好好的桃花陣,卻被你婕羽園的弟子拿來害人,你可還有什麼顏面回去見靈境呢?”
“殿下與我談顏面麼?當初殿下從我這裡騙取了雀皇神膽給夏紫瑛重塑金身的時候,可有想過我的顏面。殿下可還記得,我當初是說了,那雀皇神膽是我的陪嫁之物,若是殿下取了神膽,便是要娶我的。可是,殿下,你如今害我淪爲我族笑柄,多少年了,你可知道麼?”
“這件事,的確是我負了你。”無念不置可否,又道,“但你終究是誤了婕羽園的弟子,倘或你當初沒有創園,便也免了這樁債。錯既已然釀成,就免不了要受神法制裁了。”
“制裁?好吧,左不過是逐出神族麼,反正我也已至如斯地步了,倒不如去做一回逍遙的魔看看,會不會更快樂一些呢。”翩潔說着,又一次仰面大笑。
無念正要擡手將她擒拿,她卻擡手摺了一葉孔雀木的羽葉,凝了術法,擲出如鏢一般地劃過紫瑛的臉頰。無念爲了護着紫瑛,分了神,反而給了翩潔機會脫身。待無念回過神來的時候,半空之中早已沒有了翩潔的身影,唯有她留下的寥寥數語。
“殿下,你要我回去受神法制裁,倒還不如殺了我。殺了我對你而言,並不算什麼大事,但對於我而言,我卻還不想死。我還想苟活在這世上,看看幻焰是如何的下場。幻焰是神族最淒涼的一位,也是神族最幸福的一位。但是殿下,即便你如今百般相護又如何。我想幻焰若是想起這些年的情誼,她是否還有與您共同走下去的勇氣,到那時候我一定還會找幻焰深談一番的,呵呵呵呵。”
無念沒有回話,只是默然地坐着,看滿園子的孔雀木瞬時凋零,落葉成灰,堆積在地上,一片蕭瑟蒼茫。從前那位驕傲俏麗的翩潔公主,竟然也終究成魔。難道說,天劫便是如此,神族之中爲數過半的神仙,終是要一步一步地墮入魔界,成爲神族所唾棄的魔麼?
而這一切,果真是因了他懷裡的幻焰的存在麼?因爲花神與火神的當初觸犯了天界神法,未婚而先育了幻焰,以至於整個神族都必須受到這樣嚴重的詛咒麼。也許天君是對的,幻焰留不得,可即便與六界爲敵,他瑾譽守着的也只能是一個幻焰而已。
瑾譽的脾性,隨他的父君。宛如他的父君當年守着他的畫妖母親一般,於瑾譽而言,父慈母愛,他也成有過一個極其美好的童年。
翩潔走後,清雨園落敗,滿園子的精怪四處逃竄,好在賀芳庭一袋子收了不少,原本的小布囊如今卻脹得如同米袋那麼大。賀芳庭拉着這一大袋的精怪,彩嫣扶着上官流音,隨着無念和紫瑛的馬車往安平鎮趕去。素凌絮和夜飛弦自是慣了御劍飛行,便也就由着他二人了。
這一回僱的卻還是蔚蜜筠與小莊的馬車,但紫瑛和無念卻都已經恢復了本身。蔚蜜筠果真是個愛搭話的姑娘,這回見了紫瑛,又是極熱絡地搭着紫瑛的手,嘮嗑道,“小姑娘還年輕吧,有婆家沒有啊。嘖嘖嘖,這臉上怎麼傷的,長得如花似玉的,偏偏傷了這麼一道,怎麼了這是啊?”
紫瑛聞言,訥訥地笑道,“和幾個哥哥姐姐去蘆葦叢裡抓螢火蟲,不小心割了一道口子。”
“喲,可不要留下傷疤來了,將來不好嫁人的。不過不怕,我們鎮子上有個神醫栩曼妙你知道不,她那裡的春藥可是極好的春藥,上回我帶了一對董姓的夫婦啊,住在我們小莊那叔子的驛館裡,我給那個董先生來了一副藥,他二人感情可好了,難捨難分的。”蔚蜜筠洋洋得意地說這話,完全沒有注意到紫瑛臉上青紅變幻的臉色。
賀芳庭聽了,自然又要問道,“董姓的?夫人可是喚作杜妍?前幾日纔來的延陵鎮?”
“是的啊,怎麼,這位小哥你識得啊?”蔚蜜筠一聽說有人認得,八卦起來就更起勁了,又道,“你都不知道,那個董先生啊都累的睡在了地上了。男人麼,一包春藥保管老實的。唉,其實,我當初也挺喜歡那個董先生的,但是人家沒瞧上我。人家夫人倒是很滿意我的,可惜了。”
蔚蜜筠這話一摞下,賀芳庭頗有深意地哦了一聲,流音和彩嫣自然是在裡側默默地笑。紫瑛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只好說口渴,四下尋水來緩解尷尬。那無念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紫瑛一說渴,立時就把水囊遞過來了,紫瑛接過水囊,仰頭灌了起來。
馬車一個顛簸,紫瑛嗆了一大口,噗嗤全吐在無念臉上了。一車子人笑翻了天,無念也是無奈擡手擦了擦水,紫瑛頗爲不好意思,也湊過去替無念搽臉。趕車的小莊一笑,沒注意車軲轆底下一顆石子,又是一個顛簸,顛簸得紫瑛直接趴在無念身上,兩個人滾作一團翻下了馬車。
小莊嚇得勒馬,就要下去追那二人,卻被彩嫣攔道,“小哥別慌,我那位大哥哥會些功夫,傷不到的。我家姐姐也傷不到的。”
蔚蜜筠聽了,又道,“難怪你那位大哥哥總是冷着臉色,和從前那位董先生挺像的,原來是習武之人的啊。你那位大哥哥和那位紫衣姐姐,是不是一對啊。”
彩嫣笑道,“大姐若說是,那便是了。”
蔚蜜筠笑道,“我就說麼,一個那麼好看的姑娘,成天跟在身邊,哪個男子還有不動心的啊。”蔚蜜筠說着,胳膊肘碰了碰賀芳庭,使了個眼色,又道,“這位哥哥也好看,就是不知道這位哥哥有心上人沒有?”
彩嫣沒好氣地橫在蔚蜜筠和賀芳庭的中間,說道,“我芳庭哥哥茹素的。”
賀芳庭搖搖頭,道,“不不不,我吃肉的。”
彩嫣氣的狠狠地踩賀芳庭的腳尖,賀芳庭果然對彩嫣是沒有什麼防備的,以至於彩嫣這一腳踩下來,頗痛!痛得他一張俊俏的臉都扭曲了,蔚蜜筠十分心疼地尖聲問道,“這位哥哥這是真麼了?”
“被狐狸踩了!”賀芳庭咬牙切齒地道。
蔚蜜筠大聲喊道,“哪裡有狐狸啊?”
無念拉着紫瑛重回馬車的時候,正巧遇上賀芳庭和彩嫣正在鬧彆扭。雖然,只是彩嫣獨自在生悶氣,賀芳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紫瑛一眼就瞧出來那蔚蜜筠是對賀芳庭有想法的,一路上又是給賀芳庭遞水,遞毛巾的,惹得彩嫣悶悶地。
紫瑛遂蹭到彩嫣身邊,道,“你家芳庭哥哥生得這麼好看,自然是要招惹一些蜂蜂蝶蝶的。仔細看來,蔚蜜筠其實也是蠻好看的,不過不知道賀殿主會不會動心呢?”
彩嫣被紫瑛這麼一說,氣鼓鼓地嘟着腮幫子。上官流音便在一旁推了紫瑛一把,道,”你也忒壞了,明明是知道的,賀殿主那樣的性子怎麼會喜歡蔚姑娘呢。你還故意逗彩嫣呢。”
紫瑛捂着嘴笑,彩嫣便知道紫瑛是故意的,就來咯吱紫瑛,紫瑛和彩嫣鬧了一陣。那邊忽然聽見蔚蜜筠哎呀了一聲,故作委屈地說道,“哎呀,小哥哥,你看我這手背被熱水給燙成這樣了,你快替我呼呼。”
“呼呼?”賀芳庭有些呆愣,沒反應過來,回身問無念道,“有一種燙傷藥叫呼呼麼?”
無念抽着嘴角,淡淡道,“嗯,沒聽過。”
“就是人家覺得痛,想你幫着吹一吹。”蔚蜜筠半低着頭,羞澀道。
賀芳庭卻道,“我力氣大,我怕我一吹,把你吹到南海去怎麼辦?”
蔚蜜筠聞言,便也只好作罷。燙傷不成,蔚蜜筠就開始裝暈,撫着額頭,作勢要靠到賀芳庭的身上,賀芳庭卻把縛鬼袋挪了過來,隔在他二人當中,道,“姑娘,你別坐的靠我那麼近,我怕熱!”
蔚蜜筠卻還不肯罷休,仔細揣摩這橫在他二人當中的袋子裡裝的是什麼。賀芳庭這一回倒是善解人意起來,主動說道,“我去了一趟延陵鎮,鎮子上死了幾個人,我就把他們的生魂給裝在這裡邊了。你若是不信,和他們說說話,看看他們肯不肯理你。”
本以爲賀芳庭這番言論應該是要把尋常女子都給嚇跑了的,但是無奈蔚蜜筠內心之強大卻不是輕易可以想象得到的。蔚蜜筠非但沒有被這個袋子嚇到,竟然還能努力尋求和賀芳庭的共同話題,問道,“小哥哥還會抓鬼啊,我那老家老房子裡成天鬧鬼,哥哥可願替我抓一抓?”
“哦,如此?那都有些什麼狀況發生呢?”賀芳庭一聽到抓鬼怪,果然是起了興趣。
蔚蜜筠便道,“夜半的時候便開始哭,哭聲可慘了,我都不敢出門去瞧呢。”
“只是哭麼?”賀芳庭問道。
“嗯,就是哭,夜夜哭,春天的時候哭得更厲害一些。”蔚蜜筠說得眉飛色舞,冷不丁卻被彩嫣譏笑道,“沒見過貓發春麼?還鬧鬼呢,若果真是鬼,怎麼不把你給抓了去啊?”
“哎,你這小姑娘怎麼說的話啊!貓和鬼我分不清拉,再說了我和小哥哥好好說着話,跟你有什麼干係啊。你是哪一位啊?”蔚蜜筠也不是省油的燈,喃喃起來的聲音也不小。
彩嫣也挺身向前,紫瑛和流音攔都攔不住的,彩嫣上前道,“抓個鬼麼,我也會的。”彩嫣說着,伸手就往賀芳庭衣襟裡掏,賀芳庭竟然也沒有躲,任由着彩嫣一疊疊的符紙掏了出來,掐在手上一揮道,“你老家哪兒啊,我隨你去一趟唄?”
然而,紫瑛的眸光卻落在了那一疊符紙最上層的那幾張往生咒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