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廣袖披在四腳紫檀圓桌上,擡手間拂開取來藥丸的時候,袖間摩挲的冷香尤爲清冽,瑾譽很難不把面前這位公子深與從前那位賀芳庭聯繫在一起,一模一樣的容顏,連氣息都這般一致。他擡手的高度,也和賀芳庭一樣,喜歡放在衣襟前繡着的第三片流雲處,那顆硃紅色的丹藥,小得宛如他掌心上的痣。
瑾譽舉目望着他,淡淡說道,“久聞公子深大名,今日一見,不同凡響。”
公子深也望着瑾譽,眉目間籠着微溫的暖,脣邊若有似無的笑意也十分柔和,只是不知道爲何總覺得他的臉上有一種輕愁的微涼。他說,“瑾譽殿下,深早就對殿下十分欽佩,殿下不必同深客氣。只是深還不知道,殿下可否願意服下我們魔族的丹藥?畢竟魔族之物粗鄙,不似天族精巧。”
“若不是公子將靈力灌入本君體內,本君豈有如此快醒轉。公子深令本君不必客氣,公子深自己卻甚爲客氣。”瑾譽說着,擡手從他手上接過丹藥,含在口中,慢慢融化,那種又冷又苦的氣味,宛如禿鷹盤旋在他的脣齒之間,將他所有的味覺都啃食乾淨,唯有冷,唯有苦。
公子深卻笑道,“這味冷沁丸世間最苦,殿下竟然眉頭都不皺一下。只是殿下難道不怕我給的丹藥裡有毒麼?”
瑾譽便亦笑道,“有毒又如何,本君幾乎死在綠惜手上了,又何妨在中一回毒呢?本君只是想知道,公子是否真的能夠醫得好幻焰?”
公子深聞言,搖頭,如實說道,“不能,因爲她墮入的夢境太深。而我其實做不了什麼,我能做的是每日讓我的妾侍爲她調理內息,使她能夠安然睡下去。如果有一天她自己想明白了,願意醒來,不會因爲體質太差,而死去。”
瑾譽皺了皺眉,又道,“你的妾侍?”
公子深點頭道,“是,殿下認得的。”
瑾譽驚異地看着公子深,公子深便道,“她在魔族的時候,是魔族的親貴之後,姓鳩魔,喚作蓄蓄。曾經在人間走過一遭,喚作栩曼妙。”
瑾譽聽到栩曼妙這個名字的時候,心頭猛地一震,眸光望着公子深時有些激動,幾乎想要起身與他相擁。但兩個男子相擁這個做派,實在不符合堂堂太子和公子的兩個人。而公子深也衝着瑾譽微微頷首,似乎是承認了賀芳庭的這個身份,然而他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瑾譽遂笑道,“如此看來,公子給本君服的藥,應該也是出自夫人之手了?”
公子深不置可否地點頭,又道,“殿下近日且讓幻焰神女安安靜靜地沉眠一陣吧,我過來也是爲了叫殿下安心。依蓄蓄的意思,幻焰神女並沒有我們所想的那樣脆弱,也許醒來的日子不會太遠了。”
瑾譽便道,“交給你,本君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有一個人,只怕你不曾放心過的吧?”
公子深的神色微微起了波瀾,這波瀾卻稍縱即逝,他還是做了一副疑惑的表情,問道,“什麼人?”
瑾譽纔要開口,公子深卻道,“你是說我的妻子麟兒麼?她那點修爲怎麼會是殿下的對手,也不過是從前沒有嫁過來的時候,在家裡驕縱慣了。她連蓄蓄都打不過,若不是蓄蓄當初爲了想要嫁給我,對她一再忍讓,也不會讓她蠻橫至此了。”
彩嫣二字滾到瑾譽的脣邊,卻又生生地嚥下去。如果是賀芳庭,又怎麼會對彩嫣不聞不問,隻字不提呢?除非,有些不能夠言說的苦衷。
公子深只是和瑾譽略略坐了一會子,便起身離去。公子深走了很遠,瑾譽依舊望着他的背影出神,方纔一直默在一旁的司徒南端卻忽然湊到瑾譽的身邊,道,“怎麼樣,你也覺得他很好看是吧?”
瑾譽忽然聽見司徒南端的聲音,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連臉上都生了出來。司徒南端看見,遂十分體貼地說道,“怎麼是冷了麼?哎呀,我果然還是這樣粗心大意的,都午後起風了,”司徒南端一面說着,一面從屏風上取下一件墨色的披風,十分輕柔地搭在瑾譽的肩上,正要繞到前面去給瑾譽扣下顎下面的那顆盤扣,卻被瑾譽阻道,“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好。”
“那怎麼行,你可是我的大恩人阿。”司徒南端說着,硬要伸手替他扣上盤扣,瑾譽乾脆起身躲開,司徒南端便覺得瑾譽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快得都不像凡人。
司徒南端便嘆道,“果然了落不是普通人,所以你和那位公子是了落的朋友,你們也不是普通人。我聽那位公子方纔喚你殿下,你是什麼王爺麼?封地在哪裡?”
瑾譽皺了皺眉,這個問題他不想回答,因爲他不打算再繼續騙司徒南端了。瑾譽正在躊躇的時候,卻聽見司徒南端扭扭捏捏地說道,“我聽你對着那位公子都自稱本君,卻只有對紫瑛姑娘,還要我,才稱我。是不是說,我和紫瑛姑娘對你來說都是很特別的人呢?”
瑾譽聞言,身上的雞皮疙瘩又佈滿了一層,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是,你的確很特別。特別煩!你偌大的司徒府就找不到一個正常的侍者來照顧我麼?”瑾譽說着,又忽然想起什麼,道,“罷了,罷了,本君自己請人來。”
司徒南端驚異道,“果然,你是很厲害的角色,你家裡奴僕萬千吧,房子一定比司徒府還要漂亮千百倍的吧。有沒有長得特別乾淨的那種家丁阿,你看見了麼,我府裡的那些家丁我都不好意思引薦給你,實在是不堪入目。你若是有好的,今後別忘了介紹給我,知道麼?價錢不是問題,關鍵是相貌要清俊,當然妖媚一些,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司徒南端念念叨叨地說了一通,瑾譽十分無奈地說道,“你方纔還同我說,你對了落的心是不會變的。”
司徒南端嘿嘿笑道,“了落是我心中永遠的男神,他的位置不會有人可以動搖的。但是人生漫漫,我也是個正常人,如果完全隔絕了美好的事務,豈不是生無可唸了?”
瑾譽冷笑道,“你還正常?”
“所以你也覺得我其實是與衆不同的吧?”司徒南端欣然問道,他總是有辦法誤會周遭所有長得還不錯的男子都對他有非同一般的感情,這樣的他其實也滿幸福的。
瑾譽點點頭,道,“的確與衆不同!與衆不同到已經不容於世了,所以你有沒有想過試試看那種生無可戀的活法?”
司徒南端聞言,嬌嗔道,“竟看不出來,你長得這樣明朗俊俏,卻有一顆如此脆弱陰鬱的心。動不動就生無可唸了麼?”
所謂雞同鴨講,就比如司徒南端和瑾譽。若不是首先看在司徒南端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凡人,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再看在瑾譽身上有內傷的份上,像司徒南端這樣總是在瑾譽身邊叨叨個沒完沒了的,瑾譽真的很想抽出青玉扇來,像拍蒼蠅那樣拍死他。但終究也只是隨便找了個由頭把他趕走了,自己坐在牀上想事。
瑾譽這一回傷的不輕,卻忘了問勾欄玉的下落。正當瑾譽疑惑的時候,青花奉了公子深的旨意,親自過來送還勾欄玉。瑾譽這纔想到,他若果真是賀芳庭,因了勾欄玉而死在綠惜手上,如今得了勾欄玉也必然會歸還天庭。這果真是賀芳庭纔有的性子。
瑾譽既然見了青花,便問道,“你家公子怎麼會那麼巧路過司徒府,救了本君和幻焰。”
青花彼時正對着瑾譽這張臉各種遐想,哈喇子都快溼透衣襟了。從前青花覺得自己的主人就是世上最好看的人,見了瑾譽以後,才知道世上最好看的人其實不只一個。當然自己的主人也是好看的,只是和瑾譽的風格不大相同罷了。
聽到瑾譽問她,她還沉溺在公子深與瑾譽哪個更帥一些的比對之中,糾結得不可自拔,自是沒有立刻回答瑾譽。
瑾譽遂道,“怎麼,你家主人不讓你說?”
“嗯,主人的確時常教誨青花,不要一見到漂亮男人就心猿意馬。”青花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自然說出的話也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瑾譽聞言,沉痛撫額地默默在心底哀嘆。從前,賀芳庭收徒弟也總是收到諸如這般的歪瓜裂棗,在綺舞宮的時候,還被氣得不肯再收任何女弟子。沒想到這位公子深也是這樣的境遇。
青花見瑾譽面露痛苦的表情,遂湊上前問道,“殿下可是哪裡不舒服,我這就去請主人過來。”
瑾譽擺手的時候,手指不小心觸及青花的臉頰,青花只覺得自己高興得要瘋了。事實上,她的確是瘋言瘋語了起來,她對着瑾譽說道,“主人交代過,殿下的傷在手臂上,其實青花看過主人給殿下治傷,如果殿下不介意的話,青花可以代勞。”
“不必了,本君很介意。”瑾譽絲毫顏面不給青花。
青花聞言,神色立時懨懨的,瑾譽嘆道,“本君問你,你是怎麼來到司徒府的?”
“主人吩咐的,主人早前就算到綠惜護法會來,主人要我來接引紫瑛姐姐去錦瓷宮取出淨瓶好逃出綠惜護法設的魔障。後來我們逃出去的時候,被綠惜護法發現了,綠惜護法用術法追殺我們,紫瑛姐姐祭出青玉扇逃脫,因爲我修爲淺,又是魔,受不了青玉扇的靈力,紫瑛姐姐把我藏在她的胭脂盒裡。這一路我都在的,後來紫瑛姐姐打開胭脂盒與綠惜護法的術法對抗的時候,我便逃了出來,是我趕去錦瓷宮請主人來的。都怪主人慢性子,出門前還得梳個頭,敷個粉,說打扮得體,纔不丟了魔族一脈的顏面,纔不枉他身爲公子的高貴身份。所以,我們趕到的時候,就只能收拾一下殘局,半招都沒有和綠惜護法對上。”青花搖頭晃腦地說着,倒是表達得十分清晰,這樣聽來青花不犯花癡的時候,倒算得上聰明伶俐,能說會道,尤其總結的技巧很好。
青花就是個小丫頭片子,小丫頭片子總是喜歡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呱噪來引起對方的注意。然而瑾譽對幻焰是心腸肺腑都是炙熱的,除了幻焰以外的人,基本上是徹頭徹尾的冷。所以青花若是想要從瑾譽這裡得到一些慰藉,是註定要失落要傷懷的。
但好在,青花本身不是什麼玻璃心。她尤其費力地說了那麼一大段,換來的只是瑾譽低沉的嗯了一聲,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青花看着瑾譽,又兀自道,“殿下,我瞧着那些照顧殿下的人都不怎麼周到,不如讓青花在此好好侍奉殿下如何?”
瑾譽思量了一下,反正他向天宮遞送了消息,要派幾個仙婢過來可能也要些時候。這司徒的人全都笨手笨腳的,青花看着還略順眼些。主要是青花可以油走在他和紫瑛那處,現下他又不能親自去見紫瑛,如果有了青花時常來傳達消息,他也不必過於忐忑。
這樣想來,他便果真應承了,又道,“不過,你終究是魔族之人,你這個決定是不是要問一下公子深呢?”
青花點頭道,“肯定會和主人說一下,但是殿下放心,主人是整個魔族裡最不像魔的一位了。他既不殺生,也不食肉,終年食素。不過這大約就是主人皮膚很好的緣故了。我有時候覺得主人比較像仙,而且就算我當着主人的面這麼說,他也不會生氣。他的脾氣好得,讓人心疼。”
瑾譽依舊沒有說話,卻把青花說得每一個字都聽得仔細。
青花見瑾譽也沒有要趕她走的意思,遂大着膽子給瑾譽斟滿了一杯茶,繼續道,“不過,我家主人真的待紫瑛姐姐很好。姐姐第一回去錦瓷宮的時候,主人親自畫了瓷碗送給紫瑛姐姐呢。還是一副深情的模樣,還說花開常在,讓姐姐將美景永遠捧在手心呢。”
瑾譽聞言,手指握着的杯盞,狠狠地用勁,不經意間拉扯到手臂上的傷口,鮮血再次滲透過白絹而出。青花見到那白絹上的觸目驚心的顏色,嚇得趕忙說道,“這傷口怎麼又裂了,殿下拿個茶杯不要那麼用力阿,您等着,我這便去請我家主人過來。”
瑾譽卻說,“不必了,本君親自過去尋他。”
青花有些手足無措,卻還是火急火燎地跟着瑾譽的步伐。然而,西廂被公子深設了結界,五隻白色的瓷瓶上各畫了五種花草,分別是青蓮,青梅,青菊,青桃,最大的那一支瓷瓶上畫的是幾桿青竹。從那些瓷瓶裡蔓延而出的術法,宛如看不見的藤蔓蜿蜒成密佈的網,隔絕了西廂與外界的互通。
瑾譽抽出青玉扇,他知道毀了這樁結界也不是太難,只是怕青玉扇一揮,西廂也就跟着毀了。瑾譽立在結界之前,思來想去,忽然注意到跟在他身後的青花,便道,“你知道打開結界的方法,否則你是怎麼過去的?”
青花點頭,又道,“可是主人說過,不能夠告訴殿下的。”
瑾譽寒了眉目,轉開臉以後,再轉回來,對着青花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道,“你看我,現在傷的這樣重,我只是想去看看紫瑛,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青花正在猶疑,身後只覺得一陣清風掠過,卻不知道何時公子深已然站在那裡。青花驚道,“主人!”
瑾譽遂回眸,道,“聽說你給幻焰畫了一個瓷碗,還願美景常在?”
瑾譽望着公子深,眸子裡飄過一絲疑慮。公子深卻什麼也不說,只是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覺得我有什麼錯,如果說是因爲殿下喜歡她的話,我也不會就此放手,因爲我和殿下可以公平競爭。還是殿下怕我贏了?”
“你想要贏,可本君不是。本君不會拿幻焰做賭注。”瑾譽說得斬釘截鐵,目光決絕。
公子深遂道,“殿下以爲,與殿下輪迴之約的只是殿下一人麼?我與幻焰相識雖不在殿下之前,也不曾有過如殿下與她那般轟轟烈烈的相愛。但是,她既然爲魔族公主,就必須嫁給我公子深,這是魔帝許給我的。殿下如果想要娶她,或者打敗我,或者打敗魔帝。”
瑾譽的手握了握青玉扇,公子深卻說,“殿下,你莫急。以你現在的傷勢,就是與我打,也是不公平的。我不喜歡勝之不武,我若是落敗,也自然會甘拜下風的。”
“何謂公平,你把我隔絕在西廂之外,我不能去見她,而你卻可以隨意見到她,怎麼算公平?”瑾譽說道。
公子深坦然一笑,便說,“倘或殿下擔心的是這件事,那麼也並不難。今日起,我與殿下一併住去東殿就是了。反正有蓄蓄在,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公子深的這番話才落下,司徒府上空忽然落下幾位仙婢,其中一個綵衣的尤爲搶眼。瑾譽皺眉,那幾位女子都以綵衣女子爲首,拜倒在瑾譽跟前,道,“殿下,我等是藥君派來照顧殿下的藥師。”那綵衣女子說罷,擡眸望着瑾譽,眸光卻絲毫不曾觸及側邊的公子深。
瑾譽驚道,“彩嫣?”
那女子笑道,“殿下認錯了人,我不是彩嫣。我是藥君座下的大弟子燼夢,我左邊這位喚作枕馥,右邊這位喚作倚醇,願聽殿下指示。”
瑾譽勾脣淺笑,彷彿瞬間明白了許多。他擡眸去看側邊的公子深的時候,公子深正望着遠方,神色看似平靜。瑾譽遂道,“既然公子深方纔說要與本君同住在東殿,那便請吧。”
公子深說出的話也難再收回,雖有些騎虎難下,但終究還是跟着瑾譽向東殿走去。那個分明就是彩嫣的女子,自稱燼夢帶着兩個仙婢自是細步緊跟。看似不經意,卻其實十分有意地一直踩到公子深的後跟。
公子深微微皺着眉,回眸望着燼夢道,“這位仙子,可是我走得慢了?”
燼夢搖頭道,“公子走得快慢,自是憑公子自己樂意就好,不必問過燼夢。”
“可是你一直踩到我的腳後跟,只怕走完了這條迴廊,我這靴子也就毀了。”公子深說道。
燼夢便又說,“如此說來,公子是想要訛我一雙新靴子了?燼夢是藥師,不會做女紅製鞋,倘或說公子有腳臭這個毛病,燼夢或許還可以幫公子一把。公子管我要鞋子,着實爲難燼夢了。”
公子深一時啞然,卻聽燼夢又道,“聽說公子畫了個瓷碗送給幻焰神女,怎地不讓神女回贈一雙靴子給您呢?公子是不是記得幻焰神女的女紅也不怎麼好,當初送殿下的一雙靴子也破了,不過最終也沒同意殿下扔了。”
公子深清了清嗓子,道,“你說的這樁事我確然不知。”
燼夢冷笑道,“公子深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
這一路夾槍帶棒地終於走完了,瑾譽回到東殿的時候,心情明顯舒爽了很多。他之前還對公子深心存懷疑,這下卻覺得把彩嫣召下來,果然是一個極正確的選擇。爲此,他想來日回了天宮,一定要好生謝過藥君纔算。
瑾譽的房門被推開,再被關上,燼夢端着茶湯走了進來,道,“殿下,藥君說殿下先前服了丹藥,極爲溫補,恐殿下原是修習的純淨的水玉術法,一時之間調和不得。特地給殿下配了一服升陰湯來喝。殿下還是趁熱喝了吧。”
瑾譽端過湯碗,一飲而盡,卻道,“藥君調藥的本事就不能再精進一些麼,這樣酸澀,難以入口。”
燼夢便道,“是麼,若是喝了這藥,再配一杯奶茶潤喉,那便是真真的好。”
瑾譽擱下湯碗,道,“你從前說話,可沒有現在這般繞。”
燼夢道,“從前,什麼時候?”
瑾譽擡眸,望着燼夢又說,“不過現在這個名字,比較好聽,從前那個略土。”
“從前叫什麼,我記不起來了。”燼夢說罷,又道,“殿下,我既然來做你的婢子,便沒有不給你排憂解難的道理。我知道你想進去西廂那個結界裡去看幻焰神女,但是你不知道進入結界的方法。可是我知道。”
“說來聽聽。”瑾譽道。
燼夢便說,“也不是不能夠說,就是想和你做個交易。”
“什麼?”瑾譽問道。
燼夢又說,“我想以殿下的名義請公子深品酒。殿下什麼都不必做,只要借我個名頭就成。”
瑾譽聞言,會意地點頭道,“你這個是要借酒行兇麼?”
燼夢道,“殿下不要說的那麼難聽,我不行兇,我只是撂倒個人,順帶着幫您偷個入結界的符咒。這樣的話,你去找你的紫瑛,我去找我的賀芳庭。”
瑾譽點頭道,“所以你篤定他就是賀芳庭?”
“殿下難道不是這樣覺得的麼?”燼夢說着,緩緩起身,站在瑾譽跟前,道,“我一直守在蒼洱海,想等芳庭哥哥重生。我以爲沒有個萬把年,也不大可能等得到。於是打了個盹,也不知道睡了幾日,醒來的時候滿身蓋着紅梅花。如果不是芳庭哥哥復活了,那荒郊野外的,誰會那麼無聊給我織一牀紅梅被子阿。而且我只和芳庭哥哥說過我喜歡紅梅阿。”
瑾譽恩了一聲,想着燼夢的話不會就這樣結束了,果然又聽她說道,“我四下找了找,沒找到芳庭哥哥的蹤影。倒是看見栩曼妙的墳被人挖了,而且裡頭空空的。”
瑾譽便道,“栩曼妙死的時候,燒成了一把灰了,被風吹走了也不稀奇。”
“風能把骨灰罈子也吹走麼,就是吹走了,能沒有個把碎片麼?”燼夢反駁道,又說,“何況,那墳上還落了一朵紅梅。一定是芳庭哥哥做紅梅被子的時候,不小心落下的。那個墳一定是芳庭哥哥挖的。我這樣一想,就上天去了藥君那裡,我問他,若是一個凡人或者仙者之類的被化爲灰燼以後,還有沒有辦法重生。藥君思索了一下,他覺得我提的問題很不錯,因爲其實這個問題不屬於他們司藥的範圍,可能應該去找術法師,幻法師之類的。但因爲他最近和他心上人,也就是幻法仙子在鬧彆扭,所以他不想我這樣好的苗子落在了幻法仙子的手裡,就把我收在了座下。還替我卜出了芳庭哥哥的所在之處,就連做你的婢子,也是他安排的機會。我這個師父是不是很好很好?”燼夢說得得意洋洋的。
瑾譽卻嘆道,“唉,這個老頭,收徒弟還是這麼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