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謫謫躺在牀上,有無法抵擋的睡意,感覺就像是要長眠一般。
“羋族之女!”一個渾宏的聲音響起。羋謫謫剛閉上眼睛,就被人喊醒,心中十分惱火,睜開雙眼,卻發現周遭發生了變化。
她立於羣山之上,腳下便是奇峰怪石。屆時只要把頭微微探出,便可窺見一片祥雲海。陽雲鋪滿了整個世界,昏日的餘暉灑在身上,卻感受不到溫度,彷彿步入一張山水畫之中。
羋謫謫擡頭 ,上方居然還有一層雲,且顏色與腳下的雲同色,皆是泛着橙光。
羋謫謫起身,朗聲說道“小女,羋謫謫,拜見借卷遊山真人。”
“哈哈哈。”遠處的雲海慢慢散開,一具魁梧的身軀從雲中顯現。發線蒼老,面容上還有一層薄霧,讓人無法看清。真人齒牙春色“小娃娃還真敢接下我的話啊。”
“還不是你先開始裝的。”
“話說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可愛啊。”
“啊,是是是。說過很多遍了。”
“過了幾百年了,好不容易又有能和無密說話的人,居然會是羋族人。”
老人短暫寒暄後,羋謫謫問道“藍鯨他怎麼樣了?”
“他還是在海上。”
羋謫謫掩飾着難過。
“我們居然被設定成這樣,自會接受我們的命運。但你,我更擔心的是你們一族的情況。”
“我們族?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還是那件陳年往事。我們也一起討論過很多次了,到現在依舊沒有答案,關於你們族的,[神的枷鎖]。”
“雖然我們族內依舊把它當作神的恩賜,但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會有人懷疑的。借卷遊山,你說神不惜爲我們開啓時空門,也要讓我們前往異世界的原因是什麼?”
巨大的身影沉默了,他也不能給出回答。
“借卷遊山,雖然我的先輩沒有一人能從其他世界回來,但我相信,一定有先輩思考、探究過這個問題。我也在嘗試理解神的意志。”
“我往後已經給不了你任何幫助了,我會在這[時間]裡,回答你所有我知道的疑惑。你已經使用了我的力量,也喚出了我的意識。但你貌似還在困厄之中。”
羋謫謫咬下嘴脣“自從我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我的力量每天都在減弱,甚至連我們羋族的靈木術都失去了。我有點不知道這麼走下一步。”
“羋謫謫,我不知你的境況,但我有時能,我能感受到你世界之中有一處[時間],那處[時間]應該能幫到你。”
“時間……”
“好好記住我接下來的話,羋族之女。通語不是與萬物溝通的語言,通語就是萬物。你有可能與神交流。”
“和神交流!”
“我們會等你回來,回到我們的地方。與你一起看日出,等日落;與你一起看星空等日出。”
……
“羋謫謫!羋謫謫!”
她被劇烈的搖晃驚醒。區杉在她牀邊。“我沒事。”
“你這麼了,剛剛怎麼都叫不醒。”
“你找我什麼事?”
“全無的位置已經找到了。”
羋謫謫回頭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
“嗯,每天早上就出發,不過兵力沒有太多。可能會很艱難,這次營救任務。”
“明天……”羋謫謫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如果能多等三天,我可以不需要戰鬥把全無帶回來。”
“啊!怎麼做?”
“我從全無那裡得到一個裝置,可以存儲我的能量,兩個裝置可以做到取中點傳送。但心中充能需要三天。”
“時間太長了。”
“我知道,但正面和它們對抗是不現實的。”
“我也知道,但全無對我們很重要,無論如何都要救出他。”
羋謫謫愁眉不展,但也無可奈何“全無被抓到哪去了?”
“是[香星鎮]的創業園裡。香星鎮原本是拆遷村,但遇到擬癌變異,現在已經沒有人居住了。此外國動隊說,這次我們能發現它們的蹤跡是因爲它們故意暴露的,所以……”
“國動隊?是之前分部暴亂時,找出組織臨時根據地的那個嗎?”
“你知道?”
“我看過。”
“好吧,我就先走了,好好休息。”
全無漸漸能感知到自己身體,他被禁錮在一張椅子上。Lier帶着幾“人”,走進房間。其中一人身型巨大,身高兩米,手臂有房樑這麼寬。雙方都沒有說話,但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已經瀰漫開來。
一個醫師模樣的男人取出一根針,來到全無面前。針管內是未知的黑白物質,既像固體又像液體。緊接着——醫師就要將針頭刺入全無的手臂中。全無手心一閃,一彎圓刃劃破鐵鏈和醫師的身體。他大幅後躍,爲了躲開噴濺的黑色黏稠物。
Lier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遠遠地望了一眼。突然全無彷彿捱了一拳似的,蜷曲着跪在地上。“還沒進化的垃圾。”Lier幽幽自語。“奇,抓住他。”
旁邊的大個子聽令上前,拾起鐵鏈,準備把全無重新綁好。就在這時,全無一個起身,長劍刺入大塊頭的腹部。同時長劍水面還附着了擬癌,正要吞噬奇的身體。全無這才鬆口氣說道“也多虧了你,我現在已經能稍微控制我體內的病毒了。”
Lier不爲所動,根本不在乎他說的話。奇的身體挪動了一下,石柱般的手臂直直招呼向全無。他就像沙包一樣被打飛到牆上,又重重摔落在地,眼中充斥着驚恐。
“我剛剛就說過了,”Lier的聲音充滿嘲諷,“你是沒進化的垃圾。”
全無像娃娃一樣被奇提在空中,內臟被壓迫的感覺十分不好。
“這次實驗暫停,”Lier再次說話,“先把他右手砍了。”她的聲音不大,但每個人都能聽見,包括全無。
馬桶的沖水聲從廁所響起,羋謫謫打着哈欠。她右手放在胸口,借卷遊山給自己的晶體已經消失了。她從現在開始,便再無與原界的聯繫,悲寂之情不免涌上心頭。正當她準備回到牀上,潛入夢鄉時。房間門口出現一抹亮光。是一股熟悉的能量流動。
“借卷遊山說的‘時間’指的是它嗎?”
羋謫謫換上鞋子,大步走進綠色光門之中。隨着光門的關閉,羋謫謫眼前的景色變成了“火光十射”的火山,而她站在火山口邊緣,下方就是一碰即死的岩漿。岩漿活動不強,就像水面一般停滯。向遠處看去,是火山口的另一邊緣,但再往前便是一篇濃霧,無法看清。羋謫謫四處搜索都找不到前進的道路,她回到初始位置,看着腳下的岩漿。
[啦撒~西嗞—庫咪哈啦達~咔啦西,斯米哈來嘀~庫助西]
通過聲音,能看見,透明的平臺在岩漿上方顯現;能看見,更多的平臺向遠方蔓延。
通語有着不可思議的力量,與神對話,是它的的最終形態嗎?透明版並沒有隨着聲音的停止而消彌,但羋謫謫知道,必須有堅定的前進意志纔可以踏上它。僅僅一瞬間的分神也會讓她掉入岩漿,沒人知道在這個空間死亡會如何,羋謫謫也不想深究。
她深深吸一口氣,右腳用力地踏上平臺。既踏實,又有一種讓人害怕的虛假感。左腳擡起落下,右腳再擡起,再落下。每一步都很慢,但也很穩。此關考驗的有兩點,一,便是心理素質,在岩漿上行走的 覺悟。而其二,纔是這次難關……
羋謫謫有驚無險地走過半程,遠方的迷霧也漸漸散去。羋謫謫又走了三步,濃霧已經全然散去,在其後方的是一片大海,以及……
在羋謫謫分神的一瞬間,平臺失去了實體。重力將羋謫謫往下拉,絕望感比如何信息都更快的竄入她的意識。隨後便是不可思議的涼意,從羋謫謫的右腳傳來,零點三秒後,皮膚保護層被侵蝕殆盡。痛感貌似以光速傳遍羋謫謫全身,而她現在甚至還沒開始爲痛覺而慘叫。在羋謫謫失去意識之前,她的身體突然消失,回到了初始點位。
哀嚎連綿不絕,羋謫謫臉部扭曲的像一團揉皺的紙。她甚至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右腳整個失去了知覺。她沒有去呼吸,而她甚至還沒察覺到這一事實。另一個她沒察覺的是,她身後的地面開始消失,就像一個兒童在清除他在畫板上的畫一樣。
消失的痕跡逐漸向她靠近,兩米,一米。很快消失就爬上了羋謫謫的左腳。
[啊!!!]
羋謫謫被疼痛的線控制,身體像彈簧一樣,向前彈竄着,那副模樣只能用驚悚來形容。她爬行着,前進的念頭從未如此堅定過,平臺不再有間隔,而是連成了一條道路。這次羋謫謫僅用30秒就爬過了火山口,岩漿的熱度於她而言就是不存在的事物。她穿過了霧,看到了海,與此完全相反的地方。羋謫謫摳住地面的邊緣,像魚一樣飛躍進水面。動作標準的能媲美國家跳水運動員。手指觸及水面的瞬間,堅實的觸感從指尖開始傳遞,越過每一個關節,水面凝結成冰海,劇痛終於讓她昏了過去。可是消失還沒停止,消失的痕跡已經越過了兩地的交界,冰面的破碎髮出咔咔的聲音。
羋謫謫張開嘴,用牙齒咬住凹凸不平的冰面,艱難前進。冰尖不時刺入口腔;不時刺入齒縫;;不時刺入脣中。鮮血流下冰面,又被羋謫謫自己的身體擦拭。
但羋謫謫依舊在沉睡,現在在這精神空間中行動的,是她求生的本能,她的本身被本能替代。消失再次爬上羋謫謫的身體,很快就吞噬了她的雙腳,疼痛已經傳達不到了。
到了軀幹,羋謫謫剩餘的身體沒有流出血液,身體的切面只有一片黑暗,沒有任何應該存在的東西。
羋謫謫的雙手都失去了一半,她還在前進着,但這個本能也只知道前進,沒有任何目的地。羋謫謫的全部,已經消失到脖頸,牙齒也終於停下了動作。很可惜的是,她的頭顱前方就是一片土地,而她並不會知道,本能也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