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雲琛墨色眼眸溫柔地注視着秦阮,溫柔俊美臉龐有欣慰,有寵溺,更多的是對妹妹的深切思念。
從初見時,他就對秦阮有一種莫名的情愫,無關男女之情,是無法控制的親近之情。
千年記憶甦醒那一刻, 才深知他們是血脈至親。
然生死劫就在眼前,可他卻無法留下來相助。
肖雲琛壓下心底的萬般不捨,對秦阮柔聲說:“阿阮,我要走了,上古五十二族神獸都已甦醒,他們不能滯留人間太久。
今夜我會帶他們離開, 你我百年之後在塗山再相聚,到那時我們再也不分開,你永遠是我塗山一族尊貴的小公主。”
聽到他說要走,秦阮伸手就去抓對方的那一縷神魂,卻撲了個空。
她徹底失控了,顫着音質問:“兄長,那我呢?這百年我要如何過?”
兄長要帶着所有人離開,三爺也挺不過這個冬天。
那她呢,誰還會記得她是塗山小公主,誰能陪伴她度過這漫長的百年餘生。
肖雲琛的一縷神魂微微傾身,透明的手掌輕輕撫摸着秦阮的發頂:“人生百年,不過轉眼消逝。”
隨即,他又低嘆一聲:“阿阮兄長從未對你說過重話,千年前伱因我挖了酆都幽冥大帝的心,這件事是我錯了, 你也做錯了。
做錯了事就要勇敢的去承擔它,待百年之後兄長親自來接你回塗山,你不要怕, 秦家人會陪着你, 孩子們也會陪伴在你身邊。
不要怕孤獨,我塗山九尾狐一族與身後五十二族上古神獸,永遠都站在你身後,你要記住,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是塗山九尾狐一族最尊貴的小公主。”
即便做錯了,秦阮也是塗山的小公主,她的身份絕不允許任人欺辱。
千年前的過錯,他當年在幽冥河以一己之身祭十萬十惡不赦厲傀已經償還。
他的妹妹不該承受再多的痛苦,一切都將在今晚結束。
秦阮哭着搖頭,手伸向肖雲琛,在他即將透明的神魂中不停穿過,她哭求道:“兄長,不要走好不好?我怕,我真的好怕!”
她不敢在三爺面前釋放出自己的情緒,在溺愛她長大的兄長面前,卻毫無顧忌。
她是真的害怕,怕孤獨,怕無人可靠。
這種被全世界都拋棄的感覺, 讓她飽受折磨與煎熬。
她知道錯了,無法去祈求任何人的原諒。
可百年孤獨對她來說懲罰太重了, 她會瘋的。
看妹妹哭得梨花帶雨,肖雲琛心疼壞了,想伸手抱住妹妹安慰她,然神魂不穩無法凝聚出本體。
他彎身與秦阮齊平,以白霧凝聚的手掌,輕輕碰了碰秦阮的臉頰,想要擦拭上面的淚水。
晶瑩淚珠穿過他的指腹,落在牀單上,很快將其暈染開。
肖雲琛脣角勾起柔和弧度,嗓音溫柔帶着安撫:“阿阮,不要怕,我一直都在。”
他的聲音微弱,低不可聞。
話音剛落,那一縷透明的神魂化作點點白光散去,它們穿透室內的落地窗,如流星般朝遙遠的天際飛去。
“秦阮,快看窗外!”
胡一彥的驚呼聲響起。
秦阮擡起佈滿淚水的臉龐,模糊雙眼看向窗外。
夜空綻放出千百萬的漫天流星,唯美的星光快速從高空滑落,曇花一現的美景讓人心生震撼。
“阿阮,想我了,就擡頭看看天空,兄長在塗山等你回家。”
從遙遠的天際,傳來肖雲琛溫和含着笑意的親暱之言。
秦阮本就止不住的眼淚,再次如雨下。
她起身快步衝到落地窗前,親眼目睹漫天壯觀流星快速滑落。
直到最後一顆流星消失,她已經哭得不能自己。
秦阮雙手扶着落地窗,哽咽着低喃喊道:“兄長……”
在肖雲琛離開的那一刻,盤踞在牀上的長淵恢復人形。
他對秦阮行了個古老的儀式,沉聲道:“阿阮,我與主人在塗山等您回家。”
話說完,長淵化作一道黑霧消失在屋內。
接下來是四大凶獸,窮奇、檮杌、混沌也紛紛上前道別。
最後一位是饕餮,出身於世家的容家長子容夢闌。
他謙謙如玉,骨子裡都帶着一股溫柔。
容夢闌走到秦阮身邊,多情的鴛鴦眸中溢出一絲淡淡笑意,他輕聲開口:“阿阮,我今日離去,神魂歸位後人間諸多事與我再無干系。
看在我們曾經以往的交情上,有朝一日容家若是落難,還請你能出手相助,就當幫我還了多年的養育與栽培之恩。”
秦阮閉上雙眼,聲音沙啞道:“好——”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這名字倒是取的很有意境,我還挺喜歡的。”
這是容家長子容夢闌,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其他上古神獸也接二連三的離開。
看到胡一彥跟阿情走到眼前時,秦阮精緻臉龐一片陰沉。
她泛紅的清冷眸光盯着兩人:“你們也要離開?”
胡一彥微笑:“秦阮,我不屬於這裡。”
阿情理所應當道:“公主,神君已經離開,人界容不下我們的。”
秦阮深呼一口氣,出聲質問胡一彥:“那我大哥怎麼辦?不要說你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你難道讓他往後餘生都活在痛苦思念你的煎熬中?”
她又盯着阿情質問:“你情債未還,走得了嗎?當初讓你離開霍家的時候不走,這時候離開難道也要等日後情劫的到來,落到我這樣差點神魂俱滅的結局?”
二人垂首不語,像是在自我反省。
胡一彥突然擡頭,他對秦阮面無表情,語氣溫和道:“屬下誓死追隨主人!”
阿情也跟着開口:“公主,情債避不開,可人與妖註定不能有好的結局,日後我與霍二爺再無相見可能,何談情劫。”
“好!好!你們走!都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秦阮面部表情凝固,暴躁地怒吼。
她轉身離開臥室,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
藍桉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他剛要追上去,胡一彥伸手拉住他:“不要去,她現在的情緒不穩定,以後會慢慢想開的。”
他們的離開是不得已爲之,也是秦阮的生死劫就在眼前。
時機已到,他們留下來只會帶來其他變故。
天道不允許上古神獸繼續在人界,冥界酆都城最近全面戒嚴,所有亡魂只許進不許出,酆都數百萬陰兵待命。
上古神獸的退場,並不是結束。
接下來一場大戰即將到來,就看酆都之主那邊如何破劫。
那位老狐狸的千年佈局,總不可能落空。
如果說這世上誰有與天道抗衡的能力,唯有酆都城的幽冥大帝。
藍桉不知想起什麼,墨綠色冰冷眼瞳中泛着詭異光芒。
他牽着靈楓的手,問胡一彥:“你準備什麼時候離開?”
胡一彥流轉着勾人奪魄的媚眼微挑,反問:“你現在爲什麼還站在這裡?”
藍桉如實道:“神君命我親眼目睹阿阮度過生死劫,霍三爺那邊應該動手了,我要去親眼看看。”
肖雲琛離開前,並不是無意識的。
他通過僅有的元神之力告知,除了長淵那個一根筋之外的親信們,讓他們親眼看到妹妹渡劫後再回歸塗山。
胡一彥神情似笑非笑,從容地甩了甩衣袖:“我也一樣,走吧,去霍宅看看。”
阿情也是留在最後的一員,她是九尾狐一族最忠心護主的侍女,其護主之心無人可及,自然與衆人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