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之國，破曉城。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只留下大棚的幾盞燈還在亮着，從遠處看去就像是螢火蟲，又像是一個大傢伙的眼睛，藏在晦暗月色下微微闔着眼睛小憩。
只有湊近以後才能看到其中影影綽綽的身影。
咔嚓！
“秋雨大叔！我就知道你在這裡，老大讓我來……！”彌彥大大咧咧直接推開大棚的門，嚷嚷道。
但不等他把話說完，一股暖風帶着一種煤爐子的酸氣，外加一股子胸悶的感覺直接襲來。
“噗！這是什麼味道？”
彌彥整個人都被那股味道薰了個踉蹌，小臉都不由得皺了起來。
但很快，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又突然一變，直接屏住呼吸衝進了大棚中。
片刻後，彌彥拽着臉色漲紅的秋雨從大棚內破門而出。
還不等他喘口氣，抓着秋雨的那條手臂就被甩開，讓彌彥下意識轉頭看去。
“咳咳！彌彥小子，你搞什麼？”
秋雨咳嗽了幾聲，臉色的紅潤褪去些許，生氣道：“我正觀察實驗結果呢，你給我拽出來幹什麼？！”
彌彥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表情無語道：“我再來晚一點你屍體都涼透了，你就沒感覺頭暈目眩、耳鳴窒息嗎？”
聞言，原本還沉浸於農學實驗的秋雨這才反應過來，感覺眼前一黑，踉蹌着被身旁彌彥伸出手攙扶住。
“咳咳！咳！”
過了半晌，他喘了幾口氣才緩過來，看向身旁表情憂慮的彌彥，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抱歉啊，彌彥小子，我還以爲自己是太過激動所以才感覺呼吸困難、有些頭暈呢。”
這段時間，他聽從雲川的建議，從科學院的生物研發部門那裡借來了幾個人，然後就像是開了竅一樣，各種靈感簡直如泉涌一般冒出來。
他以前就是一個幫貴族打理田地的平民，雖然喜歡瞎琢磨一些種田的小技巧，但是沒什麼文化，也不懂什麼原理，只是一個標準的“實踐派”。
簡單來說，他有什麼不懂的都是直接去試，完全沒有總結系統的理論體系，有時候碰巧發現什麼有趣現象，想要第二次重現已經做不到了。
但最近像海綿一樣瘋狂吸收理論知識和科學研究方式，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走上了一條看不到盡頭的康莊大道。
有本書裡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
世界觀和方法論的辯證統一？
秋雨也記不清了，反正這段時間，他是一邊學習，一邊驗證自己以前的奇思妙想，一邊進行系統的總結，一邊將自己的經驗教給其他人。
帶着一大批“小號”，開了一片田，這次人多，也不像以前那種只種一種作物，而是將所有的作物全部種了一份，就差直接吃住都在大棚裡面了。
“老大不是給你安排了幫手嗎？”彌彥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長門那傢伙怎麼回事，他就放心讓您這把老骨頭自己做實驗？”
“用什麼幫手啊，家裡那個臭小子就夠我用了。”
秋雨的臉色好多了，擺了擺手毫不在意道：“我是睡覺之前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所以瞞着他，偷偷跑到這裡驗證一下……對了，你有什麼事？”
彌彥本來還想說什麼，聽到他後面那句話，頓時一巴掌拍在腦門，拉起他的手臂，一邊大跨步走着一邊嚷道：“差點把正事忘了，老大讓我來叫你去開會的！”
聞言，本來還想把他甩開自己走的秋雨先是一愣，然後一把反握住彌彥的手臂，罵道：“臭小子，這麼重要的事情伱不早說！快點啊！”
說罷，不等彌彥反應過來，就直接被拽着手臂，整個人都被飛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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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行政大樓的會議室內。
“雲川大人，繼續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風之國的戰敗已成定局。”
坐在首位的雲川低頭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如今已經成爲軍事情報部負責人的梅雨恭敬站在身後。
軍事情報部，是負責在外部開展情報蒐集、分析和傳遞工作的情報機構，工作涵蓋戰爭準備、戰場態勢感知、敵情偵察等多個方面，主要是爲軍團提供及時、準確的情報支持，確保日後軍事行動的順利進行。
作爲雲川手下最早是以情報人員出身的梅雨，順理成章就成爲這個草班子的第一任負責人。
“真是醜陋的姿態啊。”
看着手中關於砂隱村針半藏和雨隱村進行譴責且拒不承認敗退而發表的聲明，雲川輕蔑地笑了一聲。
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會議桌，頗感無趣道：“梅雨，你覺得，作爲忍界的五大忍村之一，被一個渣滓小國拿小刀喇了屁股，正確的做法應該是什麼？”
聽到這種比喻，梅雨不由愣了一下，旋即沉吟片刻，開口道：“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把冒犯自己威儀的渣滓小國滅掉吧？”
“對，他應該承認，自己確實被冒犯了，然後直接把冒犯自己的渣滓做掉，這樣就沒人會嘲笑他被渣滓喇屁股的事情了，但砂隱村可不是這樣做的。”
雲川笑了笑，語氣嘲諷道：“他們拒絕承認自己被渣滓喇了屁股的事實，然後在大庭廣衆之下，撅着屁股嚷嚷着要讓大家看自己到底有沒有被喇。”
可笑，太可笑了。
梅雨的眼中也多了一抹笑意，低聲道：“這更加證明砂隱村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但是，對於梅雨的話語，雲川卻是給出了相反的看法。
“不，不會這麼簡單結束的。”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單手撐着腮幫笑道：“雨之國，是小國，雨之國向風之國宣戰，是小國射向大國的第一箭，這一箭是否能讓大國流血，非常重要。”
“五大國雖然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準備打仗的路上，但他們終究還是‘五大國’，是沆瀣一氣的一丘之貉、一路貨色。”
“戰爭是政治的繼續，是政治的工具，是流血的政治，是階級之間的暴力鬥爭，是社會矛盾的最高鬥爭形式，政治決定戰爭的目的、動因、規模和戰略計劃。”
“本質上，其實就是爭搶和掠奪，大家都想吃這口蛋糕，都想成爲最強最富裕的那個，但問題是資源總共只有這些，有人吃，就得有人吐出來。”
“這個蛋糕，五大國自己還不夠分呢，你覺得他們會允許雨之國這個渣滓小國和他們平起平坐，上桌一起分蛋糕嗎？”不等梅雨給出回答，雲川便搖了搖頭，語氣淡然道：“不，他們不會允許的。”
“一旦風之國被身爲小國的雨之國擊潰，暴露了大國其實也會流血的事實，那些被大國壓迫許久的小國就會聚集到雨之國身旁，組成聯盟共同對抗五大國。”
“這也是砂隱爲什麼現在明明已經被半藏和雨隱村一刀砍在心口卻還要繼續嘴硬說根本不疼的原因。”
聞言，梅雨逐漸皺起了眉頭，沉聲道：“您的意思是，如今正在和雨隱共同對抗砂隱的木葉，馬上就要向身旁的雨隱倒戈相向了嗎？”
如果木葉真的這樣做，就不怕會成爲衆矢之的，徹底失去自身信譽嗎？
“有什麼好怕的？”
雲川一眼就看出梅雨心中所想，不禁笑了一聲：“自從空之軍團公開了渦之國毀滅的真相，木葉就已經徹底沒有所謂的信譽可言了。”
“現在也就是戰爭期間，還不算太明顯，等到戰爭結束，木葉接到的任務份額一定會減半，如果他們這次能贏的漂亮，或許還能稍微彌補一些。”
根據木葉那邊的情報，自來也和綱手已經離開了村子，雲川猜測猿飛日斬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了。
所以打算贏下一場漂亮的勝仗，讓那些“金主”看看木葉的實力，儘量贏得更多“金主”的信任。
可惜，雲川準備了這麼久，一點一點給木葉這個身爲五大忍村之首的大樹放血，讓猿飛日斬逐漸衆叛親離，讓木葉上下離心離德，就是爲了將這棵大樹挖空，在日後將其一舉砍倒。
現在眼看着已經出現明顯的成效，自然是不會讓那個老猴子如願的。
叩叩！
正當梅雨緊皺眉頭着沉吟，會議室陷入短暫的沉默時，會議室的大門被人敲響了。
梅雨回過神來，正想坐回自己的位置，卻見雲川擺了擺手，隨口道：“進來吧。”
話音落下，會議室的門被打開，原本守在外面、穿着一身白袍的安全部成員走進會議室。
“抱歉打擾，雲川大人。”他語氣恭謹道，“外面有個老人，說希望能見您或者秋雨部長，不管我怎麼勸都不願意離開。”
雲川挑了挑眉頭，大概知道來人的目的，笑道：“那就讓人進來吧，晚上天冷，別讓老人家在外面久等。”
“是。”
那名安全部成員行禮後離開，再次回來時，身後已經多了一道矮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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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穿着一身麻衣，佝僂着身子看上去有些畏縮，揹着一個大籮筐的老頭。
老人的腳上還沾着泥濘，踩在會議室光滑的地面上，留下幾個顯眼的泥腳印，讓他下意識向後縮了縮腳。
但是在擡頭見到雲川之後，臉上露出明顯的激動之色，恭敬道：“見過雲川大人和……這位大人。”
梅雨年齡其實和這個老人相仿，只是看上去硬朗許多，以前也只是一個平民，被這樣稱呼感覺多少有點彆扭，連忙走過去將他扶起。
“老先生不用拘謹。”雲川臉上帶着笑容，語氣和善地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梅雨從一旁拿了一個椅子走過去給那個老人，老人下意識慌亂地推辭着椅子，最後還是被梅雨半按了下去。
一般情況下，會議室是不許外人進入的，所有椅子也都是有固定數目的，但是梅雨知道，既然雲川大人讓老人進來了，就沒必要端着架子。
而聽到雲川的話，雖然似乎因爲沒看到秋雨而有些失望，但小心坐在椅子上的老人還是站起身，將身後的背籠放在地上，掀開白色乾淨的蓋布。
“雲川大人，多謝您幫我們村子清除了匪患，還帶我們墾荒、教我們種田的技術，我們沒有什麼好禮物謝您，這是大棚結的第一批果子，請您一定要收下。”
聽他這麼一說，雲川瞄了一眼那一大筐果子，看上去賣相很好，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無公害綠色產品，也讓他想起這個老人的身份了。
這段時間，破曉向四周擴張勢力範圍，將周遭的村落、聚居地收入破曉的管轄，也順便清理了一批作威作福的匪徒。
那些匪徒要麼是聚集了一些人“佔山爲王”的傢伙，要麼就是砂隱村或雨隱村因怯戰而逃離的中忍下忍，放在五大國都屬於帶隊上忍幫下忍見血的“耗材”。
這個老人應該是其中一個，被劃爲“試驗田”村落中，頗有聲望的領頭人吧。
這段時間納入破曉管轄的村落數量太多了，雲川也記不清是哪個村落的人了。
“也好，等下開會的時候，可以讓秋雨他們也嘗一嘗。”
雲川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送禮物了，也沒有拒絕老人的好意，示意梅雨將老人的果子接下，語氣溫和道：“那我就替他們謝謝你了。”
心意被收下，老人很高興地離開了，雲川拿了一顆果子咬了一口，側頭看向沉默的梅雨，笑問道：“怎麼，有什麼想法？”
“總覺得有些……受之有愧？”梅雨嘆了口氣，“畢竟，對我們來說，這些果子並不重要，但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好不容易種出來的吧。”
“畢竟是一份心意，他們求的也是安心，只有你吃了他們送的東西，他們才相信你會保護他們，你不收反而會讓他們多慮呢。”
雲川倒是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咔嚓咔嚓地咬着果子含糊說道。
還真別說，秋雨培育的這些果子，味道還真不錯，以前也沒吃過，偶爾滿足一下口腹之慾，也挺好的。
叩，叩叩。
原本鼓着腮幫、惰懶坐在首位的雲川坐直了身子，笑道：“請進。”
咔嚓。
隨着幾道身影走進會議室，平靜的會議室內，都被一股嚴肅的氛圍充斥。
會議室外面，白色皎潔的月光散在人間，好像一切都被月光蓋上了一層淡白的雪霜和光暈。
但是當淡薄的月光從門外映入，照在會議室中央那棕黑色長桌的桌面上，卻怎麼都照不亮昏暗會議室中衆人的臉龐。
直到雲川淡定地吃完果子，擡起雙手拍了拍，聲音迴盪在空洞的會議室內，就像海浪拍碎在了礁石上，在堅硬黑礁的表面，留下了在日光照耀下微小卻格外清晰的痕跡。
“看來人都到齊了。”
雲川的目光掃過那些身影的面容，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開口道：“既然如此，破曉的第一次高層會議，就正式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