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夢境。
和奈良摩耶又相見了。但這次與以往兩次不同, 摩耶站在一灘積水裡,而她前方不遠處有一座鐵牢,牢門緊縮, 奈良摩耶正曲膝坐在裡面。她的手腳都被捆上了鎖鏈, 幽深的眸子裡隱隱有種瘋狂的情緒在發酵。
一模一樣的臉, 摩耶每看一次都心驚膽顫。
“你……在控制身體?”
想起剛纔和體內那股力量的對峙, 又聯繫起昨天下午的事, 摩耶得到了這個八成成立的猜想。
滴答,一粒水珠從鐵牢的頂部滑落,墜入奈良摩耶腳下的積水裡, 濺起一片水花。
奈良摩耶不再如上次一般囂張,只見她脣角掛着一勾冷笑, “這具身體的意識已經被那個人封鎖了。”
“那個人?”摩耶滿頭霧水。
“宇智波斑。”倏地擡起頭, 陰厲的視線如刀鋒般逼上摩耶, 像要將其千刀萬剮一樣,“你還真能幹啊。若不是他幫你, 現在躺在迪達拉懷裡的人就是我了!”
“阿飛?!”摩耶大吃一驚,“我不是在迪達拉身邊失去意識的麼,況且阿飛已經半年沒有……”
“你還真是會傷男人心啊。”嘲諷一笑,奈良摩耶拄着地面,站起身, “你半年沒見他, 但他可並非半年沒見你。”
“你的意思是……”
“別忘了, 我還活在這具身體的一個角落裡, 外面的世界我看得一清二楚。”說着, 她眯了眯眼,“包括你和迪達拉的親密。”
摩耶一時無言。
“就差那麼一點!要不是宇智波斑, 現在就換做你蹲在身體裡看我和迪達拉在一起了!”歇斯底里地嘶吼起來,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漆黑的眸子裡血絲密佈,眼底的那抹猩紅像要噴涌而出將她吞噬,“你知道我有多渴望,讓你也嚐嚐我這些年來的滋味嗎!”
想到自己差點就和奈良摩耶的處境交換,摩耶設身處地地感受到了她的痛苦,一時囁嚅着無法爭辯,“我……”
“我不傻,我知道他愛的是賴小摩而不是當年雷之國山洞裡的奈良摩耶。”語氣慢慢平緩下來,奈良摩耶頂着一頭凌亂的黑髮,像個瘋子,“我也知道一切都是因爲我被團藏暗算,怪不得你。”
“奈良摩耶……”第一次,摩耶竟然覺得眼前的女人並不是那麼狠毒冷漠,此刻反而更像一隻孤立無援的小兔。摩耶一瞬間被久違的愧疚感淹沒,輕輕合上眼簾,從鼻腔裡輕呼出長長一口氣,“我很自私,這具身體本就是你的……你想要,我本該還給你。”
“但是……做不到是麼?”奈良摩耶抿了抿脣,臉上的瘋狂被絲絲縷縷的苦澀取代,“無論如何也不想把迪達拉讓給我?”
“對不起。”又一聲嘆息從摩耶脣間溢出,如一縷蕭瑟的秋風,“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只剩這句話能和你說了。”
“嘛。先想想辦法吧。”驀然打斷摩耶的話,奈良摩耶把身子往她身後的鐵欄一靠,“宇智波斑把我鎖在這裡,連帶你也無法醒來。”
“我無法醒來?爲什……”
“看來你還不知道。”奈良摩耶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沒有嘲諷,這次是少見的認真,“自從我把查克拉分一半給你以後,我們倆的靈魂就開始趨於融合。”
“融合?兩個靈魂?”摩耶大驚失色,“怎麼可能!”
“這就是我急着爭奪身體的原因。如果現在,我們倆之間一人不再快些主動離開這座身體,兩個靈魂不久後就將融合,那個時候……奈良摩耶將會成爲非你非我的第三個人。”
第三個人?
摩耶不禁想起這兩次被奈良摩耶搶奪身體時的痛苦。
她們誰也不願靈魂融合這種事發生,這是肯定的。可是……離開身體的靈魂挨不過多久就要灰飛煙滅,誰會願意主動離開呢?
太過離奇的說法,摩耶卻又不得不信,半晌,低聲道:“那……阿飛有辦法嗎?”
“自從他把我關入這間鐵牢裡,我就看不到外面的變化了。”憤然地捏緊拳頭,奈良摩耶眼裡溢出幾分恨意,“估計他也正在想辦法,要是當時就有主意,就不會讓我活到現在了。”
“心轉身之術……”慌神中摩耶突然想起這件重要的事,“可以去木……”
“別傻了,我們倆的靈魂已經融合了一部分,雖然現在毫無感覺。”搖了搖頭,奈良摩耶擡頭對上她的視線,“心轉身之術已經無法驅逐你我任何一個靈魂。要離開這具身體,除非我們自願。”
摩耶摸了摸額頭,思忖片刻,“那現在怎麼辦?不知道外面如何了。”
“等等吧。”奈良摩耶仰頭看了看這個類似異域空間的地方,頭頂是無盡的漆黑,“既然你現在清醒了,宇智波斑應該不久就會解開封鎖意識的術。”
“解開術以後,是不是你我都恢復自由了?”
“嗯。其實他的初衷是隻封鎖我,但由於你我的靈魂已經融合了一部分,才把你一併封住了。但至少還沒有完全融合,他應該能察覺你醒了。”
“那……恢復自由以後,靈魂會繼續融合……”
“走一步算一步。”
“……嗯。”
“我不會讓步的。”
奈良摩耶突然話鋒一轉的這句宣告讓摩耶兀的一僵,俄爾的沉吟後,毫不退讓地對上她挑釁的眸子,“我也是。”
*
不出奈良摩耶所料,摩耶在夢境裡等,漫長得不知等了多久以後突然頭腦一昏。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與一具軀殼相合,隨之漸漸感知到了周遭的溼熱的環境,嘗試着張開眼後,映入眼簾的是那套再熟悉不過的房間。
迪達拉在雨隱基地的居所。
“醒了。”
聽到有人在牀畔低語,不是迪達拉也不是阿飛的聲音,摩耶本能地循聲望去。看到的是悠閒地坐在一張竹椅上的絕。
“那天你在河之國進入假死狀態,斑就讓我把你從迪達拉那帶回來了。”搶在摩耶開口問之前,白絕悠哉地說明。
假死?
摩耶低頭伸出手指活動了幾下,確認自己此刻操縱這具身體還無困難後稍稍安了一點心。可是……假死?是在迪達拉旁邊那會兒嗎?這……豈不是害他爲她擔心了……
不過話說回來,阿飛還真是難得,把她放在青龍居而沒有回塔。而且更出乎意料的是,居然那麼快就知道了她的狀況。
“一尾封印結束了?”估摸了一下時間,摩耶拄着枕頭從牀上坐起來,因爲知道自己身上還穿着那套黑底紅雲袍,也就不顧忌當着絕的面掀開被子。
“嗯。結束了。”
“那迪達拉怎麼還不回……”
“三尾都已經封印完畢。”
絕微帶笑意的話像一把斧頭,閃着銀光直劈摩耶的頭顱。
“……什麼?!”
“你已經睡了一個多月了。”
白絕悠然地擺弄起自己的手指,在穿透窗戶的一縷夏日陽光的照射下,半黑半白的皮膚格外突兀灼眼。本屬於迪達拉和她的小天地,此刻卻多出這樣一個人。
不,或許他已經待在這很久了。
“這段時間,迪達拉回來過麼?”抿了抿脣,摩耶淡淡問道。
“當然,我向他保證一定能救活你,所以才長期留在這。”
“他答應了?”
“你說呢?你脈搏都停了,我說可以救活你,他會不願意嗎?”白絕的話音才落,就被黑絕打斷,“一個多月來都是斑在爲你想辦法。現在是非常時期,他的時間很寶貴。”
“……我只想知道迪……”
黑絕冷哼一聲,煩躁地打斷她的話,“你欠斑的,估計用這條命抵上都還不了。”
想起奈良摩耶說的話,摩耶心裡也對斑萌生了幾分愧疚。低頭繞弄起自己腰間的髮絲,囁嚅着壓低音量,“是該謝謝他,那……他呢?”
“和迪達拉追擊佐助去了。”白絕慢騰騰地回答,“剛纔急匆匆回來幫你解除靈魂封鎖,等不到你醒來,又走了。”
追擊佐助?!
已經睡了這麼久了嗎?
摩耶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處在什麼時候。努力回想,這才猛然意識到三尾就是迪達拉和阿飛一同去捕捉的那隻灰色泥龜狀怪物。絕剛纔說三尾已經被封印,而迪達拉從佩恩那裡得知佐助吞噬了大蛇丸的消息也就是在捕捉三尾之後,而後他就帶着阿飛追殺佐助去了。
等等,三尾已經被封印,也就是說……
摩耶整顆心驟然涼了下來,幾乎是顫抖着聲音再次開口的,“蠍和飛段……”
“蠍死了一個多月了。”黑絕面無表情地陳述,“飛段失蹤。”
轟隆。內心深處什麼東西轟然爆炸,咆哮着分崩離析。
果然還是廢材賴小摩嗎?爲什麼要睡這麼久!如果醒着,完全可以嘗試扭轉他們的命運啊。如今她早已不在乎揹負什麼改變劇情迫害天下的罪名,她只要他們活着,只要這些在她心裡已經有了一定分量的人好好活着啊!
忽然想起兩個比自己更痛苦的人,摩耶慌忙追問:“千柚和早未呢?!”
“你說那兩個女人?”不出摩耶所料,擅長跟蹤的絕對他們所有人的事都瞭如指掌,“離開雨隱以後,不知所蹤。”
“不,你應該知道……”
“她們已經沒有跟蹤的價值。”
一絲苦笑漫上嘴角,摩耶卻已心如刀割,彷彿能夠聽見心房裡鮮血流淌的聲音。她定定地盯着絕,像在打量一個陌生的怪物——她從未對曉如此失望過。
的確如迪達拉告訴她的,在利益面前,曉的人沒有交情。
所以除夜那天迪達拉警告她不要把除他以外的曉成員當朋友,因爲沒有人會把她,把組織裡的成員當朋友。
正如此刻面色雲淡風輕的絕,談起蠍和飛段,白絕的嘴角甚至有一抹笑意,彷彿只在與她進行茶餘飯後的閒聊。而黑絕,在提起早未和千柚時,只有滿目的鄙夷。像在提兩件已經失去使用價值的垃圾。
“是嗎?”
掀開被子,摩耶站起身,拍了拍黑袍上的褶皺提步便往門外走,“謝謝你在我有照顧價值的這段時間對我的所有關照。”
絕臉色一垮,起身倏地一下竄到她身後,鉗住她的肩,語氣滿載質問和恐嚇,“去哪?”
摩耶面不改色,側過頭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去找迪達拉,然後再和他一起找所有該找之人。”
“你覺得,你能從我手下逃脫?”像是聽到什麼荒謬的言論,白絕突然扯起嗓子大笑。
“你馬上就要去斑後面了吧。”回憶起劇情,摩耶篤定道,“況且,斑有吩咐你不讓我去找他嗎?”
黑絕一擰眉,“你……”
“別忘了,他可是和迪達拉同行。”
良久,或許是考慮了阿飛的吩咐,黑絕暗自咬了咬牙,鬆開摩耶的肩,徑自跨出房門走到她前方領路,“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