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千手族長如負釋重地太快了。

宇智波族長不會放棄自己立世之職,同樣不會放棄千手柱間。

只不過在情報未明之前,暫時按耐罷了。

何況不管如何,這樣姿態的木葉司令部長火影都不能拒絕——即便覺得事情有異或者斑還未放下,千手族長也不會拒絕主動來與他探討政策法令的宇智波族長。

一夜、兩夜、三夜……三個月後,木葉火影待在火之國側殿的時間和他回寢殿休息的時間已經持平。

要不是小松稻姬是‘虛假’的,千手族長可能早就收到來自內院的埋怨了。

但也正是因爲並不存在這樣一個妻子,所以葉子沐沒有發現自己作息的變化。

“今天就到這裡。”葉子沐有點困,“明天有大會,我需要休息一下。”

“昨晚沒睡好?”宇智波斑看着眼皮在打架的千手族長,若無其事地問道,“怎麼,作爲妻子的小松院,還需要你替她梳妝嗎。”

齊案畫眉!

宇智波族長一想到這個流言就牙疼,恨不得一把火燒掉那個傳說中坑麗情深的梳妝檯。

“不怪扉……稻姬。”葉子沐閉着眼睛答,“是我硬要要求的。”

“身爲……”斑忽然湊近千手族長,但葉子沐沒有避開,斑拍了拍千手柱間的肩膀,“火影……柱間?”

千手族長已經睡着了。

所有人都以爲千手柱間回寢殿是和妻子琴瑟和鳴,實際上葉子沐也不過換一個人探討公事。

宇智波斑對政治的瞭解是他常年坐在上位浸陶的結果,而千手二當家於政治上的天分與生俱來。許多宇智波族長和葉子沐都無法發現的問題,扉間都能找出。

加上還要抽出時間僞裝,千手族長真正能休息的時間其實不多。

何況宇智波斑在這三個月巧妙地奪取千手族長的休息時間,如果葉子沐回去倒頭就睡,絕對不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

所以宇智波族長一點都不心疼。

誰不知道千手族長回去後幹什麼了,現在睡得越死,只能說明這傢伙不留在這裡的時間……宇智波斑生生把筆捏成粉末,然後也沒碰千手柱間,只是去外面把伊織給叫出來。

“斑大人,什麼事?”

“千手柱間睡着了。”宇智波斑不動聲色地道,“天寒,給我一張衾被。”

千手柱間的親衛伊織性格善良直白,不會拒絕宇智波族長的要求,而且出於對千手新任主母的尊重,她一定會去朝小松稻姬索要此物。

見伊織往內院跑的宇智波斑冷然一笑,視線漫不經心地滑過在不遠處樹上待命的骨枝,想着明天早上該以怎麼樣的姿勢面對千手一族。

敢動我的人,就給我做好準備!

火影大人不知道自己被戳章了,被一張衾被蓋在身上的他有幾分清醒。

“休息吧。”宇智波斑不動聲色,“無事。”

沒有感到宇智波族長侵略的氣勢,又和斑待在一起這麼久,葉子沐也就放下了戒備,繼續小憩:“謝謝。”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才感覺到一萬個後悔——千手族長不是自己醒來的,是被棱木怒氣刺醒的,原因是千手柱間和宇智波斑滾了一晚上牀單。

那牀單還是問小松稻姬要的。

天知道被通報後趕來發現自己族長確實和宇智波族長睡在一起的白髮長老是什麼心情,反正葉子沐一下子就醒了。醒來後手下肌膚的觸感有些熟悉,進入眼裡是滾牀單後被抓的現場,葉子沐當場就懵了,第一個反應是昨晚上他沒喝酒。

千手族長是沒喝酒,但僞造現場對宇智波斑簡直輕而易舉,見時機一到便睜開眼睛,裝作一副剛醒的樣子,用沙啞的聲音道:“早上了嗎?”

葉子沐全身一個激靈,一邊是被斑刺激的,一邊是被棱木看的。

怎麼解釋這種情況?!

還不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實際上非常冤枉的千手族長停了半響都還沒找到詞,何況除了千手的長老,還有一位火之國少納言在最外圍的地方待着——今天是開大會的日子,他來取會議大綱。

所以千手族長才讓自己小睡一會,不然等會和公卿們談起事情來容易被坑。

已經被坑了。

宇智波族長瞄準的也就是這一天,三個月謀劃成功,他心情非常好——管千手柱間爲什麼娶了一個陌生女人,反正現在全天下都知道他和自己有一腿。

宇智波斑動了下身子,蓋在身上的被衾就落在腰部,露出他削肩闊背,白色的肌膚像上好的白瓷般瑩澤,黑色長髮更是彎彎繞繞斬不斷理還亂——鮮明的對比和妖嬈的姿態讓人一見就難以忘懷。但那蜿蜒而出的妙曼弧度不過是僞裝,宇智波斑不是無知可欺的優伶,而是蟄伏在泥沼裡的毒蛇——不張口則以,一張口就是致命之毒。

“怎麼這麼多人。”宇智波斑攀附在千手族長身上微微側頭,用慵懶的語氣道,“柱間?”

雖然宇智波族長沒開口趕人,但他一言一行都在說一個字——滾。

看不下去的白髮長老拂袖而去,千手一干人等也退得一乾二淨,只剩提前來拿朝綱的火之國納言敏行還待在門口。畢竟貴族在這種事情較爲開放,也不認爲是荒淫無道,反而還覺得頗有情趣。反正又不是在殿上行樂……這麼想的少納言只是訝異原來兩位還有這種關係,還有公務在身的火之國少納言咳嗽一聲,吸引兩個人視線後道明來意:“朝綱。”

“桌上。”被提醒的火影回過神,因爲沒穿衣服,葉子沐也不好鬆開斑,他在敏行接近時道,“今天早會延遲一個時辰。”

“是。”納言敏行應道,因爲彎腰時不可避免看見宇智波族長柔軟的姿態,心中難免一熱,但知道碰不得的火之國少納言還是火速收回目光,抱起朝綱後就快步離去。

火之國關於火影和宇智波斑的流言從此傳的沸沸揚揚,千手族長是挽救不了了。

也別提後來風向,就現在他都搞不定宇智波斑。

火之國納言敏行離開口,葉子沐終於找回反應能力。

他再三回憶確認自己昨晚真沒幹什麼後,才把視線落在了自己和斑身上。

似乎確實……沒什麼痕跡?

有絲確定有絲恍然又有絲莫名其妙地千手族長道:“斑?”

宇智波族長在納言離開口就不再貼的那麼緊了,目的已經達成一半的宇智波斑道:“什麼。”就是不解釋爲什麼今天早上會發生這樣的情況,甚至從千手族長的身上起來開始穿衣服——看這個樣子是打算穿完衣服就走。

要是讓始作俑者跑了,千手族長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雖然已經說不清了……但葉子沐怎麼可能讓斑就這麼搗亂後離開?

被千手族長拉住的宇智波斑得意地一笑,故意用曖昧地語氣問他,一語雙關:“不想我走嗎?”

當然不想!

但千手族長本想說出口的這句話在看見這樣的宇智波斑時緩了緩,葉子沐壓着詢問自己昨晚發生什麼的念頭,只就結果問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雖然千手族長的名聲被毀了,但宇智波族長又好到哪裡去?而且做爲一個在下面的角色,宇智波斑魅上的形象是逃不了了。

世人才不管兩人是不是你情我願,何況千手柱間又不是沒娶妻,加上宇智波斑身處高位,想要攻奸他的人何其之多,這大好的把柄送出去,足夠讓人就此操作一番了。

做都做了宇智波族長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不是一時腦袋發熱的結果,而是籌謀計劃了三個月才把如今的火影誆到手,要不是擔心動作太大讓千手柱間醒來,斑指不定留下痕跡讓千手族長都認下此事。

所以宇智波斑聞言道:“千手柱間,你對此有什麼不滿。”

千手族長有一萬個不滿,但宇智波族長的意思是不滿你也給我憋着。

“你……”葉子沐躊躇了些許,但既然已經下定決心,還是決定將這個雷就此炸開,“我已經娶妻了,斑。”

宇智波斑一直都知道千手柱間是個很絕情的人。

斑也從來不奢望對方會爲他停留,在蓬萊境醒來而旁邊空無一人時,宇智波斑就知道他阻止不了千手柱間。

走吧。

反正宇智波族長也不需要你。

走吧。

反正宇智波斑也不能留下你。

走吧。

反正……

有什麼辦法?又有什麼理由?

這個世間本就是煉獄,該失去的總會失去,該消失的總會消失。若非如此,宇智波斑爲何會如此渴望強大,如此冷酷無情?

生命和愛無法挽留,那便讓它隨風而去。

即便苦不堪言,即便心如絞痛,但如果這一切是必須的,是你我所希望的,那又爲何不可犧牲?爲何不可放棄?爲何不可……告別。

再見,千手柱間。

再見,千手柱間。

宇智波斑是多麼希望再次見到千手柱間,所以纔在豐明殿等了一夜又一夜。

宮闕燈火明明滅滅,熄了又燃,燃了又熄。

血腥之氣瀰漫之處,是否就能見到彼岸花開?

無數冤魂被送入地獄,卻也無法緩解心中怨恨——爲什麼需要犧牲的人不是你們,爲什麼死去的不是你們,爲什麼衆生螻蟻可以安度晚年,可以飲宴高歌,千手柱間卻要隻身付黃泉。

這不公平,但這世界上本就沒有公平可言。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

若要破開天地,非聖人不能成,非智者不能達,非強者不能就。

倘若犧牲一人,能渡千萬人,有何不可?但心中的怨與恨,愛與情,癡與念,又該何去何從?天地之大,無處容身;天寬地廣,無故人蹤跡。

這樣的世界有何意義?

這樣的未來有什麼可期待?

這樣的結局怎麼能接受?

可宇智波斑哪怕有別的一絲辦法,就不會在豐明殿屠盡一切,將血色之光帶入人間,也正是因爲無能爲力,所以才決然舉起刀……斬盡便斬盡,殺光便殺光,如果這樣能讓這條看不見未來的荊棘之路更加平坦,那就做吧。

黑夜將近,黎明又來。

宇智波斑坐在一片血色霧氣之中,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也不知道在何處徘徊……直到泛冷的心隨着腳步聲出現漸漸回暖,才終於感到,天光已亮。

昏暗黑暗的夜晚明明已經過去,想等的人也等到,但爲什麼回來的千手柱間,卻不是宇智波斑心中想要的?

不合適?

娶妻?

結婚?

饒是心裡強大如宇智波族長,也沒抗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

簡直像是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宇智波族長不認這種結局,就算是結了婚……結了婚……沒有比千手柱間親口說出這句話更讓人痛恨的了!

簡直就像在心上被狠狠挖了一刀,宇智波斑按在千手柱間胸前的手不受控制地用力,頃刻間在對方身上抓出五道痕跡,但斑知道自己不能發火,不能失去理智,否則前功盡棄!

“我只想問你。”宇智波斑道,波光蘊含眼底,黑髮若燃火光,“你難道忘記自己曾說過的話?梧桐樹下,千島湖邊。”

被問到這一點的葉子沐忽而意識到曾經犯下的錯。

“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宇智波斑將他聽到的心聲重新道來,不容千手柱間逃避的質問他,“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千手柱間,你告訴我,人間易變,唯梧桐年年相似是什麼意思?”

根本無言以對,千手族長甚至不敢再看宇智波斑,微微移開視線。

“看着我!”宇智波斑低喝,目光執着而深沉,“千手柱間,你喜歡的是我!愛的是我!你娶什麼妻!犯什麼傻!”

宇智波斑的愛猶如地獄岩漿,滾燙灼人;他的話更是如鞭影般重重捶打葉子沐的心。

然而越是這樣,千手族長就越不能再和宇智波斑這麼繼續糾纏下去。

此情千重萬重,也破不開時空;

此生漫長遙遠,不如就此忘卻。

“我……”葉子沐神色平靜,將所有的感情埋在心底深處,緩緩道出更絕情地話,一字一句都像割在宇智波族長的心尖,將他所有的驕傲碾碎,“我並非梧桐,不過只是萬千凡人中的一個普通人。生老病死,嗔癡愛恨,人間本就易變,浮世更是無形。心中有情時,自然甜言蜜語;愛消逝時,不過負心之人……抱歉,斑,我已經不愛你了。”

抱歉,我不愛你了。

宇智波斑沒有想到千手柱間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說的那樣理所當然,那樣寡廉無恥,那樣狠心決絕。

宇智波斑恨不得就這麼挖出千手柱間的心看看,這究竟是聖人之心還是無情之心,這心是黑的還是紅的,熱的還是冷的。

然而,即便是如此想殺了千手柱間,即便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即便寧願時光倒流就從沒見過這麼一個人,斑握着刀的手就是無法下手,他聽着那沉穩的心跳只覺得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

抱歉,我不愛你了。

千手柱間不愛宇智波斑了。

宇智波斑眼前彷彿一黑,但即便聽到了這樣的話……無法下手,就算是這樣的背叛,宇智波斑發現,他也無法下手。

這怎麼可能!

但是顫抖的手,顫抖的心,無法握住冰冷的刀刃。

刀刃置地的一刻,宇智波斑甚至想要掩面痛哭,但他沒有,宇智波斑怎麼能哭?他看着千手柱間,一字一頓地把那埋藏在心裡的話道出:“可我……愛你,千手柱間。”

葉子沐想要離開這樣的宇智波斑,想要從這令人窒息的愛意中脫離,但他做不到,他連起身的力氣因爲這句話喪失,更別提推開斑。他現在能做到的就是平靜地看着斑,不讓他發現一絲一毫隱藏在水面下的波濤洶涌。

“對不起。”千手族長也道,“但……我們結束了。”

但……我們結束了。

還有比這更令人感到絕望的答案嗎?

沒有了。

隨着這句話被道出,宇智波斑無法再抑制內心的痛苦,他飲恨吞聲:“我恨你,千手柱間,我恨你!”

無愛則無恨,因愛而生恨。

愛恨交織,也不過是因爲無法放下那份愛,又無法得到那份愛。

這樣的感情,宇智波斑從來沒想過會出現在自己身上,他應該立刻殺了千手柱間,但他做不到;他也應該立刻斬斷這份情,但他也做不到。除了切齒地,一遍一遍地道我恨你,還有什麼可以緩解心中的恨,還有什麼可以挽回消失的情。

沒有了。

千手族長任由宇智波斑發泄,卻沒有安慰他,只是道:“你要恨……便恨吧。”

愛到極處是恨,恨到深處是忘。

人的情感總是會朝自我治癒的方向發展,無論愛恨,等放下的一天,便是解脫。

但愛恨交織於心,怎能如此輕易放下,何況深沉冷酷如宇智波斑,從不輕易愛上;但若一旦愛上,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有什麼辦法能讓執念消退,愛意消散,恨意無蹤?

沒有!

一遍一遍的我恨你也不能讓宇智波斑放下心中的愛,反而是愈加無法控制。

即便如此也無法放手,讓宇智波斑更加意識到他無法失去千手柱間,也更加無法抵抗,心中想要挽留對方的心情。

究竟是什麼樣的詛咒,才讓宇智波斑到如此狼狽的地步。

是愛,是無法忍受失去的愛,是失而復得卻又驀然消失的愛,這愛已化爲執念,已成爲心魔,刻入宇智波斑的骨髓,侵入宇智波斑的五臟六腑,除非粉身碎骨,除非碾落成泥,否則無法消除,無法化解。

“可我也愛你。”宇智波斑黑色的眼睛漸漸泛出一絲冰冷與殘酷,他道,“千手柱間,你永遠別想擺脫我。”

“斑,你……”千手族長閉上眼睛,“何必如此。”

因爲控制不了!

宇智波斑心中愛恨纏繞,咬牙切齒恨不得撕碎眼前之人:“千手柱間,我說過的,有一天我一定會報復回來。”

所以就算你不愛我又如何?

你不想繼續又如何?

宇智波斑不允許,宇智波族長拒絕。

這份愛既源起雙方,那也應由雙方叫停後才能結束。

單方面毀約,宇智波斑不認。

宇智波一族深沉到偏執的愛就如千手二當家所言,一旦爆發,就是深淵,就是絕境,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禁錮,就是即便將整個世界作爲陪葬也要得到的固執與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