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通靈獸

“呼~好大的浴缸啊。”

“水溫也剛剛好。”

“比斯克,把架子上的香波拿過來。”

“咕嚕咕嚕……我們來比賽潛水吧,西巴。”

“古魯克,別在這裡睡着了。”

“喂,烏魯西,你佔了我的位置了。”

“想打架嗎,布魯。”

“好舒服吶……”

浴室內水花四濺,一片狼藉。

香波瓶子被胡亂扔在地上,白色的泡沫從浴缸裡不斷溢出,在地板上氾濫成災。

原本潔淨乾燥的浴室,在兩分鐘之內被弄得溼溼嗒嗒,一地的瓶瓶罐罐。

千雲去儲物室裡找毛巾,回來時就看到了這樣一幅景象。

額角頓時蹦上一個黑色的井字,她雙手叉在腰上,瞪向浴缸裡那八隻據說是不可多得的名犬。

游泳的,潛水的,泡澡的,閉目假寐的,很哥倆好地勾肩搭背的,竊竊私語的……姿態各異,神態愜意,還真是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了。

“喂,我說你們,差不多也夠了吧。”

八歲的鞍馬千雲一副小大人的口吻,一本正經地教訓那八隻完全沒有忍犬模樣的忍犬。

“再折騰就把你們扔到寵物公共浴室去。”

“喲,少女,不要這麼不近人情嘛。”

連洗澡時都戴着一副墨鏡的阿基諾朝她擺擺爪子,語氣閒閒。

“男生大多是喜歡溫柔的女孩子喲。”

“尤其是可以暖牀又擅長料理的……哎喲!”

“都叫你別偷看那些小書了,烏黑。”

“女孩子的臉皮很薄的。”

“薄臉皮的女孩子會看那種書嗎,笨蛋。”

“閉嘴,你們這羣八卦狗。”

千雲忍無可忍地怒聲道。

小心翼翼地走進浴室,收拾好地上的瓶瓶罐罐後,她把這羣會說人話的狗一個接一個地拎起來,擦乾毛上的水珠。

斜眼瞟了它們幾下,哼了一聲。

“御下不嚴,帕克。”

被點名的鬥牛犬撓撓耳朵,眼珠子朝着天花板轉了轉,一臉無辜。

伸出肉墊子拍拍女孩的肩膀,一副“不要介意”的神情。

“早晚都是一家人,習慣了就好。”

它擦擦鼻子說。

話音剛落,阿基諾擡起爪子推推墨鏡。

“你確定嗎,帕克老大。我覺得卡卡西還有無限的可能性。”

“我倒覺得女孩子的心意纔是千變萬化的。”

烏黑甩甩頭,往毛巾裡蹭了蹭。

“打個賭吧,阿基諾。一個月的抹茶蛋糕。”

“賭什麼?”

古魯克揉揉惺忪的睡眼,張口問道。

“賭他們倆以後是誰甩了誰。”

西巴趁着女孩不注意,撲通一聲跳回浴缸,結果換來一記爆慄。

阿基諾看了看舒舒服服窩在女孩懷裡的鬥牛犬。

“唔……你怎麼看?帕克老大。”

身形巨大的布魯趴在女孩身後,一隻爪子搭在她肩上。

“你忘了老大是千雲丫頭看着長大的麼,阿基諾。”

“你也是,布魯。當年你還只有我的手掌那麼大。”

如今已長成比兩個她還要大,該說卡卡西的餵養工作做得真好麼。

千雲眯成一字眼,扭過頭去看着它。

“不過,被一隻四歲的狗叫丫頭,感覺真微妙。”

帕克拍了拍她的另一隻肩膀。

“嘛嘛,不管怎麼說,在下看好你。”

千雲一頭黑線。

“也是,卡卡西怎麼看都像是不會出軌的好男人。”

“你太天真了,烏魯西。沒聽過人不可貌相麼,特別是像卡卡西這樣人氣很高的男人。”

“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書上都說女人比較薄情。”

“都說了少看那些帶色小書了,烏黑。”

“要是卡卡西被甩了來找我們哭訴怎麼辦?”

“怎麼可以對我們的契約主人那麼沒信心。”

“要是千雲被甩了來尋仇怎麼辦?”

“女人可是很可怕的生物。”

“我們要未雨綢繆嗎,帕克老大。”

八隻忍犬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好不歡樂,完全忽略了某個正在散發着不明黑色氣體的女孩。

千雲額上青筋蹦起,恨不得將這羣八卦的狗賣給狗肉販子。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們這羣比青蛙還聒噪的所謂名犬!

“怎麼那麼久。”

少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浴室裡頓時一片安靜。

剛纔還沒完沒了的忍犬們立刻閉上嘴,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

卡卡西靠在門邊,目光掃過正在乖乖順毛的通靈犬。

“什麼未雨綢繆?你們在說什麼。”

衆犬低下頭,舉起爪子撓臉。

還是老大帕克定力最好,面不紅心不跳地說:

“我們在討論今晚吃什麼。”

“對啊。”

“是的哦~”

“吃什麼呢?”

“要早點準備。”

“卡卡西你還是在長身體的時候,要吃多點喲。”

“一日三餐要按時。”

“要注意營養搭配。”

七隻忍犬紛紛附和,一臉關切。

……好狗腿。

千雲看着此時不停地向主人諂媚的忍犬,嘴角抽了抽。

——有膽子你們就告訴卡卡西,剛纔在YY他被甩。

她在心中暗道,一股強烈的鄙視油然而生。

“哦,那討論有結果了嗎。”少年問。

“有了——”

帕克舉起爪子示意,卻被女孩拍了下來。

“它們說要吃天婦羅。”

千雲笑着截過了它的話,像無意似的一把捂住了帕克那張正在“唔唔唔”抗議的嘴。

衆犬霎時一個抖擻,瞪大眼睛看着她。

和卡卡西一起長大的它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自家主人最討厭天婦羅。

——嗚嗚嗚我都說女人是很可怕的生物了嘛。

——女人果然最擅長斤斤計較啊。

——打擊報復什麼的最討厭了。

——嚶嚶嚶不如我們向卡卡西坦白吧……

——不行,你想找死嗎!

——卡卡西看過來了!

——老大,咬她!

“嘛,這樣啊。”

卡卡西眼皮一擡,衆犬也跟着抖擻。

“你們先回去吧。”

忍犬們哀怨地看了自家主人一眼,欲辯無言。

嘭——嘭——嘭——

幾團白煙過後,浴室裡再無犬類動物的身影。

愛玩鬧的忍犬清理完畢,卡卡西將目光轉向千雲。

“今晚吃什麼。”

“出去吃吧。”

千雲把毛巾收拾好,拖乾地板上的水跡。

“爸爸去本家了,晚些時候纔回來。”

走過去和少年一同準備出門,在玄關處換鞋子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用和琳說一聲嗎?”

她敢保證,不管多晚,那個少女一定會等他一起吃飯。

卡卡西穿好鞋子,站起來等她。

“早上說過了,誠一叔叔他們今天去親戚家了。”

千雲垂眸,繼續綁鞋帶。

心頭涌上一陣酸澀,隨之而來的便是無能爲力的挫敗。

天善家再怎麼溫馨,少年到底是寄人籬下。

一個外人怎麼能夠融入一個完整的家?

遠遠比想象中的要困難。

而她依然什麼都做不了。

“走吧。”她說。

傍晚的木葉籠罩在一片橘黃色的天光之下,彩霞紛飛,烏鵲歸巢。

有涼風徐徐而來,葉子從頭頂上空打着旋飄落。

樹林裡,蟲鳥低鳴。

千雲和卡卡西抄近路而行,鋪滿鵝卵石的林間小道蜿蜒着伸至深林之外。

“忍法,通靈之術!”

“忍法,通靈之術!”

“忍法,通靈之術!”

少年疲憊到沙啞的嗓音重複着同一個忍術,在偌大的樹林裡稍顯突兀。

不知名的鳥雀撲哧着翅膀,從旁邊的灌木叢中飛起,在半空盤旋了幾圈後消失在枝葉間。

卡卡西和千雲對視一眼,聽聲音便可知那少年是誰。

腳步一轉,往灌木茂盛處走去。

一名綠衣少年蹲在一塊大石旁,雙手一次次地結印,以掌擊石。

“凱君。”

離他還有十幾步距離的時候,千雲開口道。

邁特凱回頭,見是熟悉的兩個人,擦擦額上的汗,笑容雖疲倦卻依舊燦爛。

“是卡卡西和千雲啊。”

“你在這裡做什麼。”

卡卡西走到他旁邊問道。

凱少年握拳爲自己打氣。

“練習通靈術吶,還差一點了!”

說罷,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

“忍法,通靈之術!!!”

大石上嘭的冒出一團白煙,一個只有二分之一掌心大小的白色的蛋憑空出現。

自動翻滾了幾下後,靜靜地待在原地,一動不動。

千雲蹲下來仔細瞅了好幾眼,眨眨眼睛,辨認無能。

“吶,凱君,這就是你的通靈獸麼?”

當年卡卡西召喚出來的通靈獸,雖說最初是幾隻毛茸茸的小肉團,但好歹也能看得出是初生的小狗娃子。

可是如今這只不明生物的蛋,實在令人無從識別。

凱少年卻仿若未聞,淚流滿面地捧着這隻蛋,感動萬分。

“不管你將來是什麼,我都會好好照顧你的!”

“才這麼小的孩子嗚嗚嗚真是太感動了!”

“我邁特凱的青春,絕對不可以少了你啊!”

一排烏鴉從樹林上空飛過。

AHO——AHO——AHO——

千雲擡頭看向銀髮少年。

“卡卡西……”

“走了,別管他。”

少年撫平眼角的抽搐,轉身朝剛纔的鵝卵石小道走去。

他果然不能夠理解爲什麼自己會是那人永遠的對手。

千雲看了一眼還在一旁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凱少年,那不可自拔的陶醉模樣令她不禁扶額,使勁地搖搖頭然後跑開了。

數月後一隻大烏龜爬進鞍馬家的後院,踐踏了一地的水仙后哇哇大吼。

“我在青春的大道上迷路了阿凱嗷嗷嗷!!!”

彼時的千雲多麼後悔莫及,那天就應該“失手打破”那隻奇怪的蛋啊,不然也不會留下後患了!

卡卡西眼角抽了抽,扭頭繼續看他的忍術卷軸。

帕克得意地翹起狗尾巴,在女孩面前晃了晃。

“這就是物似主人型啊,千雲,你現在也能稍微懂得我們的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