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0
直到很多年後,鼬還記得那個晚上父親慌慌張張衝進來,差點狼狽摔倒,蹲下來緊緊摟住他,沙啞的叫着他的名字。
宇智波家直到很多年後都有那麼個笑料,沒出息的族長大人,通靈獸用來跟着兒子,一有個風吹草動就逆向通靈術跑回來——雖然還是鼬小時候的事情,不過,還是供人津津樂道了很多年。
只見白羽張開翅膀遮着腦袋害羞的小聲解釋:它看見鼬一個人離開家,它看見鼬一個人摸摸索索走了很遠很遠的夜路,進了火影大人的家裡,它看見玖辛奈急急忙忙的跑出來……
它以爲發生了很可怕的事嘛!
富嶽無暇顧及別人如何看待,抓着鼬的肩膀上上下下的看,確認他沒事才鬆了口氣,臉色緩和了些。很快他又發現鼬的小腿上白生生的一截撩了不少血痕,走夜路時大概擦到了哪裡。他瞳孔微微緊縮,勉強維持着鎮定起身告辭。
漆黑的夜裡孩子趴在父親的背上,小小的腦袋埋在父親寬闊肩膀上,漫長的路上父子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父親聲音疲憊沙啞,直覺告訴他這時候最好不要再開口。
被逆向通靈術倒騰過來,富嶽差點一口氣沒提上去,腦子一片空白。他素來是沉穩鎮定的人,再大的場面也見過,就是剛穿越過來出任務殺人,都沒有這一刻嚇得雙手發抖。
回家拿了藥膏緩緩塗抹了傷口,一顆心才緩緩沉沉往下墜落,一點點落回了實處。
“疼麼?”做爹的一臉苦相,看上去很疼,鼬搖了搖頭,咬住下脣沒笑話得太明顯,他爹手都是抖的。
玖辛奈來了又走,美琴披了件外袍送她到門外,人影都不見了,才從玄關上回去。富嶽把鼬哄着去睡了,看看她憔悴蒼白的病容,心底還是抽疼了。
她也看着他,一動不動。
“我們談談吧。”富嶽淡淡道。
所有一切都要從那個下午開始,那個下午,他睜開眼睛,以爲是醫院之中,腦海中還殘留着臨死前的記憶——而她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擔憂的問他哪裡不舒服,傷口還痛不痛。
不是他的錯,也不是她的錯,更不是原來的宇智波富嶽的錯。戰爭中被同伴連累受了重傷,原以爲逃過一劫,實則裡面的靈魂早就消散一空,倘若可以選,誰也不想要這樣的開始。
“那個藥……是爲了鼬麼?”他喝了口茶,把杯子放在手邊,看着妻子輕輕點了點頭,果然如此,她沙啞的開口:“你可以恨我,但不要怪罪他。”
“我並不恨你。”他沉下臉,然而,頓了頓卻說:“苦骨的藥效不難解,從知道那天起,我就在服用解毒的藥物。”
美琴眼神一暗,低聲道:“你還是……”
“是,我很想要孩子。”他坦率的承認了,隨即笑了起來:“鼬是我第一個兒子,將來我待他和今天不會有任何區別,你該相信我這一點。”
“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美琴嘲弄的笑了起來,神色悽然柔軟,聲音也溫溫柔柔:“你有別的話要說吧?”
看着男人淡然得無法分辨情緒的臉龐,細微的悔恨掠過眸子,美琴忍不住想,是不是錯了,當初就弄錯了?
現在的她,還有什麼籌碼能夠讓一切順利繼續下去?
“我可以不要別的孩子。”
男人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連尾音都微微顫抖,神色頓時黯然下來。彷彿在說完的一瞬間,就要壓抑着把話徹底收回去的衝動,每個字都努力剋制着多餘的顫抖。
“之前我說過,上一世的我有過一個孩子,可惜我沒那個福氣。美琴,也許你不相信,但我一直把鼬當成那個孩子看待,爲了他,不再要任何孩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說謊,每個字都是謊言,怎麼能退讓到這種地步!
男人用那種即將無法呼吸的表情皺緊眉頭,垂下眼,連自己也沒察覺的加快了速度,生怕反悔一般說道:“我很感激你,最初我並不留戀這個世界,當初的那個約定也並不是說謊。但我……沒辦法爲了你和原來那個人永遠犧牲下去,我想要一個真正的家庭,你、我、鼬三個人就夠了。”
“我……”
“你聽我說完,”男人還是深吸了口氣,苦澀的微笑起來:“我不會一退再退,這是我最後一次說了。如果你還能分清我和他的分別,他就不會消失,永遠不會。”
“美琴,請認真的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未來吧。”
“未來?”喃喃重複這個詞的嘴脣,微微牽起一抹笑意,溫柔而恍惚,她微微低下頭,聲音帶着輕微的歉意:“謝謝你能體諒我的心意,這份恩義,我會銘記於心。”
男人像是怔住了。
“但我不愛你。”這句話終於還是說了出來,她誠摯的低聲道:“真的……很抱歉。”
“美琴,”男人深深看着她的眼睛:“我們之間還有很多很多時間,不要說得太肯定。”
男人的眼睛,充滿了希望和喜悅。
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在注視着這雙眼睛時,不會懷疑自己是被眼前這個人深深的愛慕着。
因爲愛,纔會盲目,纔會看不清近在眼前的現實——
火影大人蒞臨警務部隊,首先把兩個咄咄逼人的護衛請出去,然後和總隊長喝了半小時的茶,喝得總隊長暗地裡罵了聲娘派人把族長請過來。
多年前他們是做在居酒屋裡一起胡鬧廝混的朋友,但現在身份立場都有了微妙改變。銀找了個藉口溜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兩個看上去都滿肚子悶騷還表情嚴肅什麼都不說的傢伙。
“……伴手禮。”
接過了遞過來的卷軸,皆人怔了怔嚥下了要說的話,手指解開細繩,攤開的卷軸上赫然是一路水之國的行程記錄——那條草草成形的情報線路,赫然浮現。
他的注意力暫時拐了個彎,震驚的站了起來:“這個……你怎麼做到的!”震驚是理所當然的,一般來說,有些忍者會培養自己的情報來源,但蒐集各國的信息還是相當困難的過程,不管戰時還是和平時期,情報的價值都非常巨大。
“用眼睛。”富嶽低頭喝了口茶,一貫的癱着臉的表情,聲音倒還有幾分愉悅:“怎麼樣,效果不錯吧。”
“哎,我記得你的萬花筒寫輪眼的瞳術是,”話說到一般,皆人忽然冷汗流下來:“……傳聞是假的,一開始你就計劃這麼做了?”
“嗯。”誰會那麼輕易泄露真正的瞳術。
“那當時你又是爲什麼生氣,”明明他同不同意還是任性自負的去做了,當初他們又是爲了什麼鬧得快絕交?火影大人望着窗外湛然的天空,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你這是逾矩。”
如果所有人都拐個彎在任務途中來這麼一手,這個世界恐怕就要大亂,但波風皆人心底的慌亂並非由此而來,他甚至清楚好友絕不會退讓的決心,差別只在於打不打算讓他知道。
他望着桌子另一邊神色冷漠倦怠的男人,明明是白天卻有淡淡的影子打落下來遮住了男人低垂的視線,迴避着他的視線,男人的聲音也淡淡的不快起來:“那你要如何處置我呢,火影大人。”
“別做太過分的事了,否則將來有一天,”皆人猶豫了一秒,咬牙還是說了出來:“……我不想和你成爲敵人。”所以,不要給我這樣的機會。
這是警告。
有多麼微弱不堪,只有他心底才清楚。這不只是警告,還是退讓,是放任。
“皆人,別用那種好像輕而易舉就能打敗我的口氣說話。”男人神色冷淡而嘲弄,似乎更加疲倦起來,語氣也稍微緩和了一些:“我以爲你稍微也會考慮一下我的做法呢……”
“我不是在意這些,”手指攥緊了卷軸,那份可笑的伴手禮,火影大人神色憂慮:“你在考慮着什麼……我無法被你信任麼,這種試探,你要告訴我什麼?”
直到這一刻,富嶽才真正認真起來。
但是,他隨後又微妙的沉默下去。
火影大人,如果你連察覺警備部隊和宇智波的危機的能力都沒有,又談何解決之道?在你連信任我的道路都做不到的基礎上,不覺得談這些很可笑麼?
“等你察覺的時候,就會理解我現在的做法……我記得你好像追尋人與人互相理解的世界吧,那個世界會得出什麼樣的結果,不期待麼?”
他只好這麼模糊又曖昧的回答着。
在部下的催促中,追根究底的談話畢竟沒有繼續下去。從警備部隊大樓高處的窗邊,那道燃燒着火焰一樣圖案的白色身影,猶如天生就該站在陽光下,不染污穢。
伴手禮也是試探。
他們之間如果有人會退讓,那一定不是他。不管再怎麼強調立場,波風皆人太在意他的感受,即便不贊成,也無法說出如果再犯就用大義名分懲處的決斷——
這就是戰爭。
人與人的感情,往往也會廝殺爭鬥,鮮血淋漓。而其中投入更多的那一方,更在意的一方,若不能抑制感情,註定要輸得一敗塗地。
“大人,那個女人要見您。”
白羽輕輕落在窗臺邊,啄了啄玻璃,他打開窗讓它跳上了肩膀,從抽屜裡拿了準備好的餅乾歲碎屑餵食:“什麼時候?”
“她說越快越好。”
“哼,沒腦子的傢伙。”他不在意的說道:“大概又是些無關緊要的情報吧……”
原城玲子頭髮披散着坐在漆黑的房間裡,周圍亂糟糟的散落着衣服,卷軸,狹小的牀上還沒裹起棉被,閃閃發亮的苦無落在地上。長久沒有清理過的房間瀰漫着亂糟糟的味道,但她本人的狀況要比這個房間糟糕的更加厲害。
“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動手!”她失控的嘶吼,看見富嶽走進房間,皺着眉的一瞬間,不能控制的怒氣和慌亂讓她拋棄了一貫的低聲下氣:“我爲你做的還不夠多麼——爲什麼她還活着,你要敷衍我到什麼時候!”
“你找我來,就是爲了抱怨?”抓住她惱羞成怒擡起來的手腕,猛地扭向詭異的方向,富嶽面無表情的鬆開手,原城玲子臉色煞白的跌坐在地上,眼底陡然殺意蔓延——然而下一秒,她緊緊咬住顫抖的嘴脣,抱着脫臼的手腕崩潰痛哭起來。
“我……我想救他……爲什麼你都不肯幫我……”
“玖辛奈真的會害死他的……那個女人她、她會把九尾放出來!”神經質的抓緊了衣服,消瘦蒼白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女人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顫抖着:“皆人……連你也……”
富嶽是想轉身就走,不料女人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眼神虛弱又瘋狂,宛如一把不死不休的火焰在幽暗的瞳眸裡燃燒:“……你利用我探聽團藏大人的情報,不想知道最重要的東西了麼?幫我殺了玖辛奈!”
“最重要的東西?”他微微一哂,看了原城玲子神經質的笑容一眼,心底暗暗下了決斷:“說吧。”找個機會收拾了她吧,其他的情報也可以慢慢拷問。
“藥師野乃宇,”原城玲子陰沉沉的眼睛閃過一絲殺意:“團藏大人在找這個女人……當初她算計過你,你不想報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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