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髮色，相似的面龐，森羅藉着火光看了看眼前那個男人，又回頭看了眼卡卡西。
眨眨眼，森羅突然反應了過來。
心臟“砰砰”的緊着跳了兩下，下一個瞬間，森羅眼裡的凌厲，周身的氣勢，已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卡卡西正色，無聲的緊了緊握着森羅的手，然後牽着森羅又是上前一步。
“父親，這就是森羅。森羅，這是我父親，旗木茂塑。”卡卡西與森羅並肩站着，給兩人相互介紹道。
森羅不自覺的抿下脣，卡卡西話音一落，他就彎下腰，對着旗木茂塑深深鞠了一個躬。
“父親大人，初次見面，您好！”森羅語氣很是鄭重。
旗木茂塑卻是一愣，顯然森羅一開口就是“父親大人”的直接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卡卡西見狀，面露忐忑，不自覺就往前邁了半步，開口喚道：“父親？”
旗木茂塑頓時回神，他複雜的看了一眼卡卡西，然後把視線放在了自己面前那個仍舊沒直起身的青年身上。
青年很不簡單，雖然在卡卡西的描述中他也隱隱察覺了一點，但卻沒有直接面對來的那般感受強烈。
雖然青年已經收斂了自己全部的氣勢，甚至於還這般低姿態的彎腰在自己面前。可從他身上傳來的那股子壓抑感，卻是自從他出現起就一直揮之不去。
那種壓抑，讓他很難形容。若硬是要說的話，很像那種絕對的上位者散發出來的氣勢，不知覺中就會輕易勾帶出底下人內心的恐懼與恭敬。
然而即便這樣，當旗木茂塑看向卡卡西時，卡卡西的神情裡卻沒有半點不適的感覺。反是一臉緊張的看着自己，似乎是生怕在自己嘴裡聽到任何一個有關刁難的字眼。
雖然卡卡西還沒和他說這個青年的身份，但都是這種情況了，在這種地方，也沒有必要繼續去糾纏這個問題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看這個樣子，卡卡西也怕真是將這個人放心裡去了。算算時間，卡卡西今年也有三十歲了。三十歲，才碰上那麼一個人，自己沒理由去說出一句反對的話，也沒必要去揪着一些可以忽略的東西不放。卡卡西都這麼大人了，他相信在這些事上，卡卡西自有自己的判斷。
反正，只要卡卡西自己覺得開心就好。他已經對不住卡卡西很多，無論怎樣，他都希望卡卡西能幸福。
想到這，旗木茂塑斂去眼底的複雜。他微微笑了一下，臉色雖然仍舊有些不苟言笑的樣子，眼神卻溫和了下來。
“不必那麼緊張，過來坐吧。”旗木茂塑說着，就轉身在先前坐着的那塊石頭上又坐下了。
森羅聞聲直起身，眼底迅速閃過一絲驚訝，似乎是沒料到旗木茂塑竟然這麼好說話？
他與卡卡西對視一眼，對方也微微有些愣神，顯然卡卡西也沒想到竟然這般順遂。
“還不過來坐？”旗木茂塑他回過頭，森羅和卡卡西還愣愣的站在原地。
“哦，好的，父親大人！”森羅率先反應過來，他連忙回聲，然後就拖着卡卡西在另一塊石頭上擠着坐下了。
卡卡西看着旗木茂塑，剛剛神情中的詫異已經消失，轉而是顯而易見的喜悅與感激溢滿了眉梢眼角。
旗木茂塑瞥其一眼，見其那麼開心，原本特意抿直的嘴角也不由的悄悄軟化了些許。
但隨之而來的，卻又是淡淡的愧疚縈繞在心中。
這些年裡，他雖不後悔當年的輕生，卻始終愧對於卡卡西。雖說有自己的原因與考慮，但將那個小小的，還需要保護的卡卡西孤零零的棄之世上，卻是不爭的事實。他總是在想，沒了父親照撫的卡卡西會怎樣的生活下去？會好好吃飯嗎？會好好修煉嗎？會好好長大嗎？
。。。會不會怨自己？會不會恨別人？會不會，因爲自己自私的舉動而痛苦哭泣？
說起來也可笑，在真正的墮入死亡之後，輕生前的決然而然反而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悄然而生自責與愧疚。因爲自己的所秉承的大義，便將所有的痛苦拋給了那個小小的卡卡西。即便發自內心的相信着他，可那雙稚嫩的肩膀，本就不該這麼早承受那樣的負擔與痛苦的。
不能重做選擇，也無法安心去見卡卡西的母親，剩下的便只有等待。
在這無盡的黑暗裡守着一堆篝火，不見日月星辰，不知時間流逝，每日只數着跳躍的火焰盼着卡卡西能平安到老。然後，百年之後，能讓他看到卡卡西長大後，衰老後的樣子。再然後，問問卡卡西這麼多年來，過的怎樣？有沒有娶妻，有沒有生子？最後，再跟他說一聲，對不起。
旗木茂塑淡淡的出着神，臉上的悲切與愧疚印在不停跳躍的火光下，慢慢化成了一絲寂寥。
卡卡西在旁邊看着，隨着火堆裡“啪”的一聲爆響，他慢慢斂去臉上其餘的情緒，眉眼也慢慢的柔和平靜了下來。
“曾有一段時間，我一直很怨您。”卡卡西握着森羅的手放在膝上，看着跳躍的火堆突然輕輕開口道。
旗木茂塑回頭，神情有些怔然。
卡卡西沒回頭，視線仍舊盯着火堆，像是在出神。“怨您爲什麼要那麼懦弱，那麼自私，自己痛痛快快的死掉，卻把我一個人丟在世上，不管不問。”
旗木茂塑聞言身子一僵，神情不覺就帶上一絲急切。他微微朝着卡卡西傾了傾身子，張開嘴，似乎是想解釋：“卡卡西！我。。。”
然而卡卡西卻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語氣平靜的說了下去：“那段日子裡，我真的很不理解您，不明白爲什麼一向堅強的父親會做出那樣懦弱的事來。我怨您，也怨恨那些把您逼死的人。然後我便茫然了，我迷失了方向，甚至一度在死衚衕裡出不來。。。”
“卡卡西！我。。。”旗木茂塑聽着卡卡西的話，心如刀絞，臉上的焦灼之色也不禁濃郁了許多。
然而卡卡西又打斷了他。“不過，如今我終於理解您了！爲了大家而打破成規的父親，不論結果如何，父親您都已經盡力了。”
卡卡西說着，眉目便突然輕輕一彎，他轉過頭，看着自己的父親露出一個清淺柔和的笑來。
“您是我的驕傲。”卡卡西說道。
旗木茂塑愣住，臉上的焦灼還僵在臉上，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好半晌，他才慢慢回神，欣慰與感動也漸漸溢於臉上。
“啊。。。我知道我一直對不起你，但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旗木茂塑別過頭，悄悄掩去眼中泛起的水汽。
卡卡西微笑着，裝作沒看到旗木茂塑努力掩飾的樣子。
“這樣一來，我終於能安心去見你母親了。”帶着感慨，旗木茂塑輕聲嘆到。
“母親也會理解您的。”卡卡西回道。
旗木茂塑笑笑，臉上恢復成了剛開始的溫和樣子。“嗯，說起來，你應該已經不記得你母親的樣子了吧？雖說我們兩個都死的挺早的，但你母親更早呢。”
卡卡西笑笑，臉上閃現出一絲懷念的神色。旗木茂塑接着說道：“雖然還沒聽你說你這些年的經歷，但沒關係。我們一起去找你母親吧，那時候再說也不遲。順便，讓她也見見森羅吧。”
旗木茂塑邊說着，邊微笑着看了森羅一眼。
然而卻讓他沒想到的是，一直安靜的在旁邊聽着的森羅卻突然搶在卡卡西面前開了口。
“抱歉，父親大人，雖然很想去看望一下母親大人，但原諒我不能讓卡卡西跟您走。”
旗木茂塑愣神，卡卡西轉頭看了一眼森羅。森羅對他笑笑，然後對着旗木茂塑解釋道：“父親大人，我是來接卡卡西回家的，他不能在這裡待久了。”
“接卡卡西回去？”旗木茂塑有些驚詫。
森羅點點頭，旗木茂塑看了他一會，便釋然笑開了來。他是見過場面的人，森羅也犯不着和他說謊。
“既然能回去，那再好不過了。”旗木茂塑笑着說道，他看着兩人，繼續囑咐着：“我會在你們母親那等你們的，不過，下一次下來，可不要這麼早了。”
森羅微笑着點頭，卡卡西則看着旗木茂塑有些不捨。
旗木茂塑見狀，便也不再說什麼，背過身子和兩人揮揮手，就頭也不回的往黑暗中走去。
兩人目送着旗木茂塑離開，許久，卡卡西才收回視線，轉過身看着森羅面色溫柔。他上前一步，用額抵着森羅的額，語調繾綣。
“我們回家。”
森羅輕笑，攬住卡卡西的腰輕輕應了聲“嗯”，兩人的身子便慢慢化成了黑霧，消失在了原地。
所有人都離開了，那原本明亮的篝火在爆出兩聲輕響之後，火勢也漸漸弱了下來。直至最後熄滅，只餘下一縷青煙悄然淹沒在濃稠的黑暗之中。
生活還在繼續，未來充滿了未知。但是，他想，只要有他在身邊，他便會無所畏懼。他之所在，便是心之所向。他想要和他，相攜到老。